维托金只觉得要瑟瑟发抖,甚至产生了一丝后悔,这些圣殿骑士要夺取埃鲁因的权力亦不过是易如反掌。他们这些贵族真的能保住自己的权力吗?
直到脚步声踩着石子与碎片从他脑后响起,将他惊醒过来。
维托金回过头,随即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骑士手按剑柄一深一浅走了过来,另两个骑士陪同着他,对方穿着一身都有些褪色的深蓝色旧式骑兵制服,正是白狮军团的老军团长雷德尔。
老人也正抬头看着半空中,伯爵大人慌忙站起来想要打个招呼,但老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维托金脸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这死老鬼还真是一点都看不起他们。他暗地里咬牙咒骂,白狮军团虽说是王国第一,但那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保不了狮心剑。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呸!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心中撕去了贵族的斯文,忍不住狠狠地诅咒了一句。
这种不满表现在伯爵脸上,就是一声不屑地轻哼。
但雷尔德恍若未闻。
老人似在思考,他轻轻按了一下自己剑柄上的常春藤花纹——那是一柄三十二年制式的骑兵剑,剑上的常春藤印记都快要磨平了。自从那次战争之后,这剑陪伴他已有半个世纪之久。每一次他带上这把剑时,都能让他回忆起那个和风吹拂在高原之上的时代,一切过往,追随风逝去。
白狮的年轻人们还在争执着,甚至卡伦那孩子流着泪哀求他带着白狮离开这里,离开这片伤心之地;军人,就必须有直面死亡与哀痛的勇气,那些孩子在抉择面前交出了他们最好的答卷,他们诠释了白狮的价值所在。
但,白狮军团究竟应不应该丢掉信仰。老人已经没有精力去计较了,他眼中燃烧着深沉坚定的火焰,似乎支撑着这具衰老的身躯最后的一丝力量。
他久久凝视前方——
王国,还是狮心剑。
先王啊,留给埃鲁因人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圣战在即,玛达拉在床榻之侧虎视眈眈,埃鲁因绝不能陷入长久的内乱啊,倾亡即在眼前了……
而这片土地,这片先辈洒下鲜血的故土,是承载埃鲁因人梦想的土地;只要这片土地还在,埃鲁因终有重见光明的一天。
自己已经太老了,白狮军团也和自己一样,一天天老去了。已经苍老到再也扛不起那面旗帜,然而无论如何,还是想再尽力一搏。
希望,还是留给后人吧。
总要有人来承担过责。
殿下,元帅大人,看起来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
王立骑士学院的士官生与白狮近卫团从北方贵族的包围之中终于杀出一条血路,但这并不代表危机解除,所有人都明白前面还有港卫军的重兵集结,今日生死尚未有定数。这时布兰多命令所有人都下马,沿着街道缓缓前进,并养精蓄锐。
他们正在穿过托夫斯广场,这个广场正好与安德浮勒大圣殿、大拍卖场位于同一轴线上,是安培瑟尔港西面的中间线。
尼玫西丝有些担心军队的行进速度,焦虑白狮军团会不会从后面追上来。但她冷着脸向布兰多提出这个问题时,布兰多却摇了摇头。
“不会,你知道白狮军团一共调集了多少人来围杀我们么?”他静静地问道。
女骑士微微一怔,她低下头略微一估算,在起先的战斗中他们遭遇并击溃了敌人的差不多四个纵队,每个纵队差不多两到三百人。但他们是在突进中切过白狮军团的防线,在两侧纵深的方向上一定会有更多的军队,她担心的正是这些军队从后面追上来。
布兰多看出女骑士的犹豫之色,摇摇头解释道:“白狮军团内有裘德、锐爪、狮鬃三个近卫团,一个白狮之刃骑士团,过去还有一个禁卫团,不过后来撤销了,”布兰多看了一眼自己的白狮近卫,继续说道:“考虑到白狮军团不大可能真正调集一个军团离开边境,很有可能参战的是从某一军团之中调集的精锐部队。”
“在之前的战斗中,我们遇上的是弗兰兹的两个纵队,应当是隶属于王国白狮军团裘德近卫团第一剑士团的弓手和轻步兵纵队。而后面被击溃那个前来支援的轻骑兵中队,应该是圣殿一支骑士分队与王国白狮军团第三剑士团的斥候骑兵,而被你杀掉那个倒霉蛋,就是他们的指挥官康恩……”
看女骑士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但又并未从冰冷的神色之间表现得很明显的样子,布兰多忍不住摇了摇头。其实康恩在历史上还是小有名气的,就这么挂掉了实在有些可惜,但战争那有不死人的,他也只有如此想了。
“最后那个被我们冲开的那支白狮重卫组成的防线,显然就是另一支部队了。考虑到裘德近卫团是由四个剑士团,两个重步兵团构成,因此在我们正面很有可能就是裘德近卫团的半个完整编织,也就是两个剑士团与一个重步兵团。”
“我说得对么,欧弗韦尔爵士?”布兰多回过头问道。
王国的孤狼点了点头,有些意外地看着布兰多。埃鲁因在格里菲因中兴之前,军制的一大弊端就是没有统一的编制,往往由各地贵族、领主自订规则,各大军团也都自有一套体系,像是南北方军团就各自不同。
因此就算是同为军人,也不一定就了解其他军团的编制。更不用说要想布兰多这样一口就说准他们之前面对的敌人是什么来路、从属于什么、指挥官是谁,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实。
事实上这也是沃恩德大陆在这一时代的普遍现象,一场战争中,指挥官往往只能通过判断战旗、抓俘虏等手段来勉强判断自己对面的军队是那一支而已。为此而产生的乌龙多不胜数,历史上也有少数名将借由这一因素制作过不少经典的战例。
只不过历史犹如一条洪流,克鲁兹与玛达拉的军事改革早已开始,很快它就要翻开一个崭新的篇章,大魔潮之后战争的时代即将来临,埃鲁因虽然搭上了最末的一班车,但最终还是因为改革不彻底而消亡于历史的尘埃之下。
布兰多看着在场这些人,这些人大多是军人。士官生更是本来就被当作下级军官培养的,是埃鲁因改革的火种,他们和欧弗韦尔一样很明白布兰多之前的判断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有些不以为然,战场之上怎么能胡乱猜测敌方的序列。历史上不是没有这么自大的指挥官,但因而掉入陷阱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一些是流传千古的著名战例。
但看到欧弗韦尔点点头认同布兰多的回答后,他们心中就有些复杂了。‘指挥官阁下’非常自信,自然不会是蒙的,因此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你怎么知道?”尼玫西丝难得开了金口,代替所有人问道。
布兰多一笑:“因为我熟悉埃鲁因的每一只军队,我很清楚他们会干什么、会怎么干。”
他如此回答,倒不是想要装一下先知。而是他必须展示出这样的自信,因为现下只有他才能带领他们从这里杀出一条血路,他很清楚自己必须要显示出足够的信心才能慑服众人。
“你说你熟悉埃鲁因的每一只军队?”一个轻柔但冷静地声音问道。
布兰多抬起头来,看到一侧一身戎装的公主殿下,不禁眼前微微一亮。他这才想起格里菲因从来不是王室里温养的花朵,她的剑术也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想来对方也是参与了之前的冲锋。
他甚至看到半精灵少女腰间佩戴的刺剑与脸蛋上还未完全干涸的血渍。
她回过头来用银色的眸子盯着他,一头银色的卷发垂在深蓝色的呢绒军服上,那剪裁合身的制服穿在她身上每一根线条仿佛都贴合少女的曲线。实在令人耳目一新。布兰多这才想到对方一开始就穿了这身军装在裙子之下,难怪在会场上披了一条厚厚的斗篷来掩饰,还显得有些臃肿。
不过公主殿下提问时,语调显得有些怪异。
布兰多犹豫了一下,好像说每一只军队也不是不可以。他曾在埃鲁因‘生活’了近一个世纪,其间与不少军队并肩作战,甚至包括贵族私兵。不过这么回答似乎又有些太不可思议了,有点全知全能的意味。
“额,也不能这么说吧,”布兰多想了下,斟酌着回答道:“至少正规军编织,我应该都很熟悉。”
他注意到格里菲因公主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回过头与欧弗韦尔交换了一个莫名的眼色。
糟糕,似乎还是有些过头了。但布兰多只能继续说下去,他酝酿了一下,答道:“所以结论就很明显了……”
“按照王国白狮军团的编制,一个剑士团应该有三个轻步兵纵队与一个弓手纵队,还有一个额外的法师中队、斥候中队编制,一共一千一百人。重步兵团是它的一半,所以我判断在这个战场上的白狮军团可能不到三千人。”
他说到这里,尼玫西丝就已经明白了。白狮军团不到三千人,而在之前的战斗中就被他们重创了将近三分之一,一支军队在一场战斗中减员百分之三十以上还没有崩溃已经算是了不起了,要说还能继续追击那就太离谱了。
更不用说布兰多手上加起来还有超过两位数的黄金阶的高手,就算白狮军团拼着编制不要,未必也讨得了好。
“但他们未必会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罢?”尼玫西丝抬起长长眼睫毛,默默地瞥了布兰多一眼。
“正是,因此我们现在必须要制订新的计划。”
“新的计划?”
布兰多点点头。
战场上显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力量,关键是克鲁兹人。公主殿下好像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她抬起头来问道:“是因为有克鲁兹人的原因?”
“迫于圣典与神圣盟约的威慑力,克鲁兹人与炎之圣殿应该不会亲手介入,不过他们可以想办法帮助我们的敌人。”布兰多默默地回忆着炎之圣殿的手段,一边答道:“克鲁兹人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肯定不是来请我们喝茶作客的——”
“何况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要请客也是我们请。”他还有闲心开个玩笑,在士官生中引起一片低笑。布兰多这种淡然的态度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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