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睡前我在昏暗的台灯下用手指慢慢描着纸上他的脸,思考了很久才睡着,我想我今夜一定有个好梦。
第二天晚上,我如约来到歌剧院门前。这里是整个城市最大的剧院,以前世界最著名的钢琴家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阵势,看来想要出众,还是得看脸。
我到的时候陆恒已经到了,他坐在剧院前面高高长长的台阶上,抱着一桶爆米花在吃,脚边还有两杯可乐,见到我过去,把其中的一杯递给我。
我顿时无奈。
我咬着吸管说:“你以为是去电影院里看电影啊?爆米花是从哪儿搞的?”再上下打量他一番,这家伙居然穿了个七分裤运动鞋就来了。
他不满地道:“这鸟地方附近什么都没有,我开车兜了好一大圈跑到很远的地方去买的。”
我说:“这个不能带进去的,你这么折腾才买到,慢慢吃,吃完再进去别浪费了,把我的票先给我。”
他连忙用一只手护住裤兜:“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进去,你别想摆脱我。”
我着急道:“快开场了,你快给我!”说着便伸手直冲着他的裤兜去,他一手抱着爆米花一边躲我,左转后转地把爆米花洒了一地,又把票拿在手里举得很高,我跳来跳去都没拿到。
突然间,陆恒的动作顿住,手也垂了下来,我顺着他眯起眼睛的方向回过头,看到正拾阶而上的那两个人,也愣了愣。
顾林昔看见了我们,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他也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便回过头去,并没停下脚步。似乎我只是个他已经完全没有印象的陌生路人,倒是他那个助理,看见我还礼貌地点了点头。
他一阶一阶走得不快不慢,而我一直目送他渐渐走远。
陆恒在我耳边把爆米花嚼得嘎嘣响。
“哎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琰琰,你说你这是何苦?”
我又气愤又颓然地道:“我就是喜欢他这种弱柳扶风的男子,不行啊?!”
他喷了一□□米花,皱眉看着我:“你是不是想说玉树临风?”
我不耐烦道:“无所谓了,反正不都是风扶着树,树靠着风。”
他说:“那你还想不想进去?你要是不想进去了,我们就去附近那个游乐场,现在夜场肯定人少。”
他实在太低估了我,我怎么可能是那种战斗力只有五遇到一点挫折就退缩的渣渣?
况且我看着那个票价,觉得不进去睡一觉实在太可惜了。
于是我们进了剧院,我大约睡了一个小时,因为钢琴声太吵,总是睡得不太踏实。陆恒就更值回票价,他在林纾蕾出场的时候说了句“哇果然是个美女”,然后就一觉睡到散场。
结束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林纾蕾从钢琴边站起来,走到场地中央向观众鞠躬致意。她穿一身香槟色的长裙,姿态优雅地微笑,在明亮的舞台灯光下像个真正的女神,比网上的照片还要美丽灵动许多。场边陆续有人抱着花束上台献花,她礼貌地鞠躬致谢,然后把花束送到身后工作人员手中。整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突然间,我看到顾林昔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也捧着一大束百合上了台。
我立马挺直了背。
在万千灯火和礼堂万众的注目下,他把花递给了林纾蕾。后者却并没有鞠躬道谢,而是低下头,闻了闻花香,也没有舍得把花递给别人。
那是一副多么含羞带怯的,少女的姿态。
尤其在我这样近的距离,他们脸上的神情更是看得仔细分明。
场内已经开始有人起哄拍照,顾林昔又展开双臂,示意她给他一个拥抱,他们连身高都这样般配。
口哨声起哄声愈来愈大,几乎吵得我震耳欲聋,脑袋发懵。陆恒在我耳边不屑地嗤了一声:“要不是这姑娘瘦,体重一压过去保证他连站都站不稳,你信不信?”
我顿了顿,转回头说:“他的腿伤真有那么严重?”
陆恒也愣了愣:“我也不知道,只是都说他几乎从来不自己开车,有时候甚至站不起来同别人握手。”
我又沉思片刻,“怎么伤的知不知道?”
“那我怎么知道,也没新闻提过,谁敢问?”他掩嘴打了个哈欠,又笑嘻嘻道:“你也都看到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我往台上一看,才这么一会儿两个主角竟然已经人去了无痕,连忙一把拽他袖子:“走!”
、第三章
十分钟后,陆恒在我耳边死了爹一样地哀嚎。
“好热啊~~~~”他一边用手扇风一边来回踱步,“可我的心怎么那么冷啊~~~~”又开始鬼哭狼嚎地唱:“我深深地爱着你,你却爱着一个傻逼,傻逼却不爱你,你比傻逼还傻逼,你还给傻逼织毛衣……”
我说:“闭嘴行不行,吵死了。”
“怎么,喊冤也不行啊?你见过历史上有哪个被戴了绿帽子的还能像我这么宽宏大量?我简直是圣母玛利亚才会在这儿陪你等我的情敌,你的姘头!”
“我又没让你陪,嫌热就哪儿凉快哪呆着去。”
他又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那也不行,万一等会那禽兽把你拖到那个荒地里生吞活剥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连拣点吃剩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懒得跟他啰嗦,在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坐下来,远处从歌剧院正门出来的沸腾人流已经逐渐散去,以我的经验,我相信顾林昔和林纾蕾一定会从这个后门出来。
然而等了将近半小时还没见人,我低头看表,已经快到11点。陆恒打手机游戏把手机打没电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便拍死一只躺在他脸上的蚊子,不耐烦地说:“走不走?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乖乖跟我走,二是我现在立马就把你扛走。”
我没答应,撑着下巴有些困惑,莫非是我失算了?莫非他们早就已经走了?不应该啊,大晚上的这偌大的剧院就开了两个出口,走后门不向来都是有钱人的惯例吗,再说刚才从前门出来的时候,我前后左右都没有看见顾林昔的车。
“三、二、一。”陆恒兀自点了三个数,突然弯下腰作势就要来抱我,我一紧张抬起腿就给了他小腿一脚,他一边喊着“哎哟”一边往后连退了几步。
“啊!”在他的嚎叫声后紧接着响起来的,是一个惊讶中带着甜美,慌张中带着娇弱的女声,陆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又往右边撤了一步,直到看清来人后惊讶地连声道歉,而我蹭地一下从水泥地上站了起来。
主角就这么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登了场,顾林昔扶住摇摇欲坠的林纾蕾,看了看陆恒,又看向我,面色淡然。
“对不起对不起钢琴家,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陆恒双手合掌像拜菩萨一样地拜了拜:“我没想到你真的会从这儿出来,对不起对不起!”
林纾蕾站定,终于从顾林昔的手臂中抽身而出。她卸了妆,原本绾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换了一身及膝的浅蓝和白色相间的条纹连衣裙,比起刚才的女神范,这会儿又像邻家小姑娘了,这百变的小妖精真是能让广大女同胞恨得牙痒痒。
她的笑容有几分尴尬,却温温软软地说:“没事……你们也是来听演奏会的么?”
陆恒反应了不到一秒就换回他的本色,半是真诚半是谄媚地奉承起来:“对啊,当然了!刚才你的表演真是宛若天籁,你弹琴的姿势,还有你对曲子轻重缓急的处理都堪称完美。我们听得简直太陶醉了,就是那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哦,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们实在是很想再一睹你的风采,所以就特意到这儿等你来了!”
我没有他那么厚的脸皮,无话可说,只好假装四处看风景。然而林纾蕾一看就知道是个特别纯良的姑娘,听到赞美她笑得很是不好意思,善良地道:“你们是想要签名吧?把纸和笔给我吧。”
陆恒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两手空空,只好扭过头来向我求助。我低头翻了翻自己的包,里头只有钥匙,钱包和半瓶水,连门票刚才出来的时候都被陆恒顺手扔垃圾箱了,只好说:“签在人民币上行不行?还有……请问你们带笔了吗?”
林纾蕾脸上的微笑有片刻的僵滞,陆恒拊掌道:“其实我们就是想见你一面,跟你说上几句话,我们就已经很满足了。一个死板的签名哪里比得上这样的精神交流来得让人痛快呢,你说是吧?”
钢琴才女表示很迷茫,虽然尴尬,还是好脾气地点点头,更加心善地道:“那你们是想合影吗?”
陆恒再愣了愣,他的手机已经没电到自动关机,只好又扭过头来看我。我倒是乐于合影,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其实我不想跟你合影,我只想跟你身边的男人合影,只能攥着手机站在原地。
恰在此时,在一旁静静站了很久的顾林昔突然轻笑了两声。
“叶小姐到底是想找纾蕾,还是想找我,抑或是我们两个?”
他平视着我,明明是缱绻的眉眼柔和的目光,语气也是淡淡,听不出任何责备和不快的情绪。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他的眼风如斯凛冽,简直让人无所遁形。
我咳了一声,仰起下巴说:“我、我们只是来听演奏会的,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们。”说完觉得这个谎话实在是扯得太烂,如果我们不是在这里蹲点,难道是在这里如厕?
顾林昔眯眼看着我,没说什么,林纾蕾有些困惑地抬头:“你认识?朋友?”
“只是一面之缘。”顾林昔侧过头,垂下眼帘淡淡地解释。我连忙伸出两根手指纠正他说:“是两面,两面!”
他们把目光重新聚焦回我身上,一个好奇,一个淡漠。
陆恒笑了两声:“什么意面凉面,想吃面前面路口有家马兰拉面。”
我立即顺着他的话说道:“对对,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店里在搞促销,四人同行一人免单,咱们四个正好可以组个团去吃宵夜。”
场面静寂了几秒,陆恒撇过脸来一脸怨念地看着我,林纾蕾也犹疑地说着“不用了吧……”,顾林昔干脆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沉声吩咐道:“祁肖,过来接我,把车开到后门这边来。”
……
顾林昔和林纾蕾离开后,我搭陆恒的车回家。
原本是开着的车窗,我却觉得夏季风不舒服,吹在身上又热又黏。关上车窗开了空调,却又觉得发冷,冷得我转来转去几乎坐不住,一路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