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墨不禁大笑,笑的却是苏纪白与他如此默契。笑了好一阵,才道:“不错,不错,武林大会在即,为了顾及大局,此事暂时隐瞒固然是必要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大概有两年未见他,却还以为他像以前一般有些目光短浅,哎,是我的过错。这人的位置不同了,眼界高度果真也是随之变化的。”
苏纪白亦摇头微笑着,突然道:“你可想知道冷雷是如何个死法?”
林祈墨眼珠子转了转,大笑道:“我猜,那老头子一定是被闷死的。哎,小白,你说是吧?一个不缺钱不缺势的庄主,整天吃斋念佛,不闷死才怪。”
苏纪白闻言也是一笑,随即脸色却严肃起来,一字字道:“事实上,我看不出来他是如何死的,他既没有外伤,也不似中毒,倒只像是发了急病。”
林祈墨顿时止住了笑声,眼里泛起沉思之色,一时竟觉得不可思议,道:“奇怪。”
苏纪白又舀了酒来,道:“此事悬而未决,加上你我,至多只有五人知晓,冷冥对庄内亦守口如瓶,因此江湖上没有半点风声。”言外之意,自然是要林祈墨也帮忙守住秘密。
林祈墨点头道:“看来他不仅仅是想要稳住局势,还想暗中大力调查此事。这冷冥,竟还是个性情中人。”
苏纪白点了点头,道:“况且这世间,亲人失之不可复得。”
像是微微触动心弦,他低下头,让人看不清眼神。
林祈墨亦不禁动情,怀想起自己的父母来。
微风中,莲池边,娘亲在练剑,身若翩翩蝴蝶,轻盈灵动;父亲正教他念诗,他却总忍不住偷偷往娘亲那里瞧……而如今幼时齐家欢乐的情景早已不复存在。
逝者已矣,他性情向来潇洒,很快平复了内心的波动,一手搭上了苏纪白的肩。这手仿佛有种奇特的力量,能让人的忧伤在它沉稳有力的安抚下变为平和。
苏纪白看着林祈墨的眼睛,觉得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仿佛在任何时候都有能让人笑得出来的力量。
他淡淡一笑,将林祈墨的手从肩上拂下,悠悠道:“所以很多东西都是值得珍惜的。”
林祈墨很少见到苏纪白这般将忧郁流露出来的样子,也很少听到苏纪白说出这样的话。
这本是有些忧伤的气氛,他便想缓和一下,却露出了个不太自然的笑,道:“小白你何时变得也多愁善感起来了?”
话出口,他已后悔,心道平日自命口若悬河,舌绽莲花,怎么此刻连句实用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纪白轻笑道:“多愁善感不是你林大公子的专利吗?”语毕却似不愿再提及此事,转了话锋,故意拿他开涮道:“你竟还记得今年武林大会之事,我一直以为你潇洒起来是什么能都抛诸后的。”
祈墨毫不在意,将碗中美酒一饮而尽,笑道:“我是想不记得都难啊!”
苏纪白道:“怎么?”
林祈墨摇头连带叹气道:“你若试过每天一清早就有个小丫头在你房里不停的念叨这件事,你便知道为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纠错(逻辑错误,文字错误,常识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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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二) 。。。
林祈墨曾经问过苏纪白,为何不好酒却总是煮酒。
苏纪白沉默片刻,道:“因为我每次煮酒的时候,总是有个酒鬼来喝。”
语罢二人相视而笑。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十六岁那年元旦时,他被华宜美逼回来过节,也是在这么一个银装素裹的清晨,闲来无事便逛到了已经荒置已久的暮十阁。
确切的说,他是被酒香引到了暮十阁,然后见到了苏纪白。
他那时才十五岁,但那双眼睛却已深不见底。
几乎是在一瞬间,林祈墨便预感到这个新的天若门左护法会成为他的朋友。林祈墨有数不清的朋友,是以无论走到何处他都能找到喝酒的地方,以及陪他喝酒的人,然而林祈墨始终记得苏纪白这个朋友,和这里的酒。
他始终记得在那个银白的世界里,望见一眼便令人再也移不开目光的人。
如同一朵幽兰,在僻静的角落,淡淡开放。
转眼间,酒炉已空,酒香却还弥漫着。
林祈墨大声感叹:“唉,酒美量少,不过瘾,不过瘾。”
苏纪白摇头笑道:“这个人竟是怎样都不嫌多的。”说罢便站起身,套上了本是披在肩上的大衣,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我向副门主借人来喝酒,总不敢留你在这里喝醉了再还回去吧?”
林祈墨像是早已料到有此一着,也不惊讶,只好跟着站起来,笑道:“小白,我可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为了你那里那一口酒啊。”
苏纪白叹气道:“这人推卸责任的功夫,倒也不比手上功夫弱。”
林祈墨跟上他脚步,面朝着他,一边倒着走一边笑道:“此言差矣,要是谁见到一头母老虎在跟前还不躲,那就是个十足的大笨蛋。”
苏纪白没有说话,只是眼带笑意地盯着林祈墨,示意他往后面看看。
林祈墨背后霎时窜起一股凉意,转过身来。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眼若明星,唇若樱瓣,肤若凝脂的美貌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盯着他。
她在笑,林祈墨却笑不出来了。因为来的人正是方才他口中的“母老虎”——华宜美。
林祈墨下意识的想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却发现衣袖已经被苏纪白拉住,对方如同点墨的眼里是一片幸灾乐祸的笑意,像是在说“你逃得过初一,也逃不过十五。”
与此同时,华宜美却似未闻先前那些话般,道:“天寒地冻的,门主,左护法,快些过来小檀阁罢,大家也正等着呢。”
这女子说话时,声若拂丝,既柔且婉,无论如何也与“母老虎”八竿子打不着。
林祈墨却清楚得很,要是一个女人表现得不生气,那才是真的生气了。
华宜美转过身在前面领着,林苏二人远远跟着她,竟是越走越慢。
苏纪白好笑道:“天下第一轻功身法的林大公子,今日怎么像鞋里灌铅了一般。”
林祈墨只好苦笑道:“我最怕啰嗦的女人,最怕麻烦的事,偏偏她每次对我啰嗦一番以后就一定会抛给我一个大麻烦。何况我今天还令她生气了。”说罢还连番叹气,那表情真是苦不堪言。
苏纪白本就说的是玩笑话,他并非不知道林祈墨所想,是以淡淡一笑道:“可那些本是你分内之事,她一介女子,即使再能干,还是得找个更能依靠的人。”
林祈墨一时无言。
事实的确如此。华宜美心思再细密,管理再出色,始终也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虽然在中原第一大势力天若门内长大,她的武功却只能算作二流。
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做出的决定中,有一个男人在背后支持。
华宜美自然也不例外。
当二人来到小檀阁,众人已等候多时。
华宜美这样的女子的确少见,一心为了天若门的发展,而很少打点自己。她向来穿的是最寻常的衣裳,涂的是最普通的胭脂,如今这属于天若门副门主的小檀阁内的装潢,也是和平常人家相差无几。
而就是这看似平常的地方,坐着天若门的门主,副门主,两位护法,十位长老。
这十位长老都是曾经在兵器谱上显赫一时的高手,两位护法也分别现列第五第十。偏是门主林祈墨显得寂寂无声了。
林祈墨从未邀战,很少应战。他素来只喜欢结交朋友而不是敌人。因此他的战绩实在少得可怜。故而天下人都知道他武功深不可测却也测不出来,编订兵器谱的明判和尚自然也是无从安插。
只是在兵器谱中备注了这样一句道:“雪剑,林祈墨。天下第一轻功,天下第一嫖客,天下第一酒鬼,然余虽有意将其谱于此,但未见其真正身手,恐有妄误,故作备注。”
要是林祈墨看到此句,必然要大喊冤枉。
他虽然嗜好美酒,怎地也比不过兵器谱上排行第一的那位秦漠风大醉鬼吧?
他虽然流连于烟花之地,怎地也算不上是天下第一嫖客吧?
要知道他虽然喜欢美人,但却从来不嫖。
待林祈墨南向坐好,苏纪白坐于其左,侍婢上过茶水,一切就绪,华宜美才清了清嗓子,道:“此次趁门主回来,我便与大家安排些事情,今日是十月初五,距武林大会只有五日了,二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本已是极重要之事,此次在咱们这里举办,更是重中之重,干系甚大,不能出半点差错,失了咱们天若门的风度。”
她顿了顿,托杯呷了口热茶,缓缓看过四周一转,续道:“城西的会场和别馆都已竣工,所有客人都会聚集在那里,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江湖人,有时难免不出矛盾摩擦,出点摩擦事小,在天若门的地盘上便事大,因此得及时调和调和,以免伤了和气……右护法一向胸襟宽广,温润沉着,让他代理城西别馆的招待事务及日常工作,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这番考虑已算周到,众人并无异议。楚亦泽本人也一口应了下来。
林祈墨打了个哈欠,往苏纪白落座处看去。
苏纪白似乎也听得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眼睛毫无焦点地盯着手中的茶盏,全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看得林祈墨不禁笑出声来。
华宜美听得仔细,皱眉问道:“门主,您有何意见?”
林祈墨这才知刚才失态,连忙赔笑道:“哪里有什么意见,不知副门主还有何高见?”
华宜美也借过他的话头,继续一字一字道:“此次表面功夫虽然得做足,不代表我们就得让步半分,此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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