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墨点了点头,道:“你们唐二门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丫头一愣,摇头道:“这……欣儿不知,您不妨问问最先发现二门主尸身的小寒,她是服侍二门主起居的丫头。”
角落里一个绿衣丫头下意识地缩了缩,这等骇人场面,她哪里敢出来说话。
林祈墨注意到她,道:“小寒丫头,你可曾见到唐二门主回来?”
小寒低着头,半晌才怯怯道:“没……”
林祈墨皱起眉头,沉吟片刻,才自言自语般道:“他为什么会回来?”
小寒却以为是在问她,忙道:“小寒不知……”
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林祈墨对这种一问三不知的小丫头并没有什么耐心,很快将她撇在一边。
这时一旁只顾着哭得呼天抢地的唐二夫人终于缓过气来,断断续续道:“林公子……我夫君死得好惨啊……”
林祈墨眉头皱得更深。
华宜美携着关婵上前搀扶唐二夫人,柔声劝慰,半拖半架地将她劝出了门。
早已赶来的唐浩看着林祈墨,道:“林门主,二弟之死,想必与之前的案子,是同一人所为。”
林祈墨缓缓摇头,道:“未必……”
唐浩叹了口气,道:“二弟他一生,毁在一个‘利’字。杀人偿命,理所应当。但他毕竟是我二弟,血浓于水,我始终是要为他着想。”
林祈墨点了点头,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道:“放心,唐门主,林某……会尽力让此案水落石出。”
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稍瞬即逝。
唐浩见他有所保证,舒了口气,抱拳道:“多谢。”
林祈墨却之不恭。
唐浩默然片刻,突然道:“唐某突然想起一事,有些疑惑,或与此案有关。”
林祈墨目光一动,道:“什么事?”
唐浩道:“那日前来洛阳,半途许多门众突然抱恙,好似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便在城西一间客栈住了几宿。某日夜里唐某偶然见到二弟悄然出门,便觉有异,跟在后头远远看了一眼。见到他竟与一个女子一起,当时只以为是他在外偷欢,摇头便回了房。”
林祈墨道:“唐二门主并不是那种人。”
唐浩道:“只怪唐某不够相信他,如今他已身死,倒才觉得有些不对。”
林祈墨道:“众人抱恙,恐怕并非偶然。”
唐浩点头道:“当时也是二弟劝唐某留在那客栈,唐某心想时间还多,小女又与那客栈老板似是熟识,相谈甚欢,便答应下来。”
林祈墨道:“那间客栈,名为阳关?”
唐浩面露诧异,道:“正是。”
林祈墨道:“那日与唐二门主私会的女子,是否有可能是那客栈老板?”
唐浩摇头道:“这……唐某倒没想过。”
41
41、第十一章(三) 。。。
醉花阴里,灯红酒绿。这等深夜,反而是这里的白昼。人人尽欢,在酒□爱之中,将自己与其余世间,暂相隔绝。
林祈墨并非遇事找醉之人。
但他今夜还是来了。
此刻他坐在一间厢房的桌旁,喝着醉人心神的女儿红。
但他没有醉。酒于他,只是调情怡性,助长兴致的点心。
唐啸一死,虽然提供了一些痕迹,但明里能够把握的线索也立断。他心中纵有千思百虑,也还是差了几步,告诉自己不能妄下定断,就这样一句便能让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水绣走进房间之时,看见的便是林大公子眉头轻蹙,捏着酒杯却迟迟不喝的景象。
她将手中下酒菜搁在桌上,笑道:“这般晚了,想不到林公子还有兴致来这?”
林祈墨闻言一笑,道:“有多晚?”
水绣笑道:“寅时初刻。”
林祈墨笑道:“是挺晚的。”
水绣坐在他身旁,亦执酒一杯仰头喝下,道:“水绣见您愁眉不展,想必这次的案子,一定让公子您费尽心思。”
林祈墨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却转了话锋,笑道:“那就要看水绣能不能让我高兴一些?”
水绣瞪他一眼,笑道:“您还有心思说这些,看来也并没有那么糟糕嘛。”
林大公子嘿然一笑,拿出风流本色,一把揽住她纤细柳腰,打横抱起,翩翩然一个转身,两人便坐在了宽敞舒适的床上。
水绣全身软绵绵地倚在他手臂上,妙目含情,隐有水光。
她一双细白素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凑到林祈墨腰间,祭祀般缓缓解开他的腰带。
林祈墨凝视着水绣一片红晕的面容,目光渐渐复杂难测。
在面对自己心仪之人的时候,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风尘女子,心底那份真挚的羞涩都是那么美好,值得珍惜。
林祈墨明白,也懂得怜香惜玉。但他在伸手解开水绣衣襟的一瞬间,竟犹豫了。
水绣并未发觉,反而乖巧地自己褪去了衣衫。
她雪白的身体,就这样□地,像一件稀世珍宝,陈列在柔软的被褥之中。
林祈墨抚上她如丝绸一般的腰间,听得水绣一声怕痒的娇笑,自己不禁也笑了起来。
却隐隐有些无奈意味。
林祈墨并未与水绣缠绵太久,便抱着她在这个夜晚再次睡着。窗外夜早已不浓,雪映得天色有如前几日的晨曦。听见身旁之人毫无防备地呼呼大睡,水绣黑眸静静睁开,手肘撑起半边身子,专注地凝望着林大公子的睡容。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含着苦涩微微一笑,轻声道:“水绣始终,只是您路过的一间客栈……”
林祈墨这一觉睡得云里雾里,次日醒来,天色大亮,枕旁人已不在。他抬手挡了挡有些不适应的光线,片刻之后伸了个又长又久的懒腰,才坐起身来,懒洋洋地穿着衣服。
这时门开,水绣笑脸如花绽放,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
她笑道:“林公子,您还真能睡。”
林祈墨揉揉额角,道:“什么时候了?”
水绣笑道:“巳时过了一半啦。”
林祈墨懒懒哼了一声,道:“还早……”
水绣望着他,眼底划过一丝心疼。将手中物事摆放在桌上,便走到床前为他更衣。
林祈墨任由着她忙,眼睛盯上了她送来的早点。
他不禁笑道:“金丝果,八宝酥,安阳血糕……我好像有些饿得慌了。”
水绣低头一笑道:“这些都是水绣今早去对面买来的,只怕您嫌弃呢。”
林祈墨大笑道:“我要是敢嫌弃洛神庄的早点,那洛大师傅绝对第一个跑出来跟我拼命。”
水绣见他恢复以前那副没心没肺笑容满面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松,产生莫名暖意。
她为他系好腰带,打量一番,突然笑道:“果真是人要衣装,您穿上这身衣服,倒是看不出昨晚那流氓样。”
林祈墨听了这话并没有急着辩护,突然静静看她,继而一笑,道:“水绣,你有的时候,还真有一点儿像某个人。”
水绣心中一动,笑道:“谁啊?”
林祈墨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回答,只是拿起了一块可口点心,整块塞进嘴里。吃相……很不雅观。
风风雨雨,似乎只有在醉花阴的屋檐下,才能消停。
但还好林大公子并不喜欢也不善于逃避。
所以他刚出大门,便遇到找了他半夜的关婵之时,只是笑了笑。
关婵支着腰站在已经熙熙攘攘的街道里,瞪了林大公子一眼,道:“门主,你倒好,事情撇下来这里快活,门里出大事了!”
林祈墨承认自己并未料到楚亦泽的死。
若他能料到,他昨夜无论如何也不会上醉花阴寻欢。
关婵刚说完,他就已经运气疾步,不消片刻便一个人率先回了别馆。
别馆里一片安静沉寂,大多数人仍是去了比武会场。林祈墨飞快到了楚亦泽所住的小苑,进了厅内,只见一口红木棺材,并未封盖,搁在正中。
所有侍婢小厮,皆着白衣黑带,脸上染满哀戚之色。
楚亦泽是天若门右护法,也是这别馆日常事务的主要管理者。他进天若门已有十年,从一个初出茅庐的门众,直到现在的核心地位。靠的不仅仅是他兵器谱上第十的武功,还有他日积月累的威信与爱戴。
谦谦君子,温润如水,非他莫属。
除了有些没主见以外,人格几乎无法挑剔。
林祈墨对他,一向也是半敬半友,毫无猜忌排斥。
这样一个人,看似与这个案子毫无关系,却在突然之间,毫无预料地死了。
华宜美坐在厅北的椅子上,一身白衣,满面疲惫。一见到林祈墨,眼泪便突然涌了出来。
林祈墨心中叹息一声,竟不知如何开口。
华宜美低泣道:“门主,右护法他……这个案子,究竟是怎样……怎么能牵扯到这么多人……”
她话不成句,心中悲痛可想而知。
林祈墨冷静下来,道:“尸首在哪里发现的?”
华宜美道:“会场以西,通向长安官道的那个林子里……若不是有人恰巧见着,恐怕谁也想不到……”
林祈墨想起自己前几天还从那里经过,是为了去奉剑山庄。后来还在官道上见着牡丹大姐的阳关客栈。
他又道:“昨日晚宴他还在。”
华宜美点头。
林祈墨道:“楚兄的死,想必与唐啸的死,关系甚大……说不定,他只是恰巧撞见夺路而逃的凶手……”
说到此处,他仿佛不忍再说,只走上前去检查起楚亦泽的尸体来。
棺中之人面目和善如初,仿佛只是在睡觉一般。林祈墨面目平静地看着他,心中顿时涌上些许无可奈何,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不可捉摸,握了握拳。
尸体上有许多剑伤,但都不足以致命。真正致命的,却是一枚没入他腰侧的飞镖,几乎不见,与唐啸尸体上那枚,一模一样,甚至连涂在上面的毒所表现出来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