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墨看了秦漠风一眼,似是在赞同他的说法。
秦漠风不禁问道:“林没墨,你认为牡丹大姐来洛阳,另有隐情?”
林祈墨不置可否,事实上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将一些事情下一个定义式的判断。冷雷的死,商向北的不知去向,牡丹大姐的突然造访,这三件事似乎有着深藏不露的联系,但又像一团乱麻,想理清绝非易事。
秦漠风又道:“你现在可有一丝线索?”
林祈墨苦笑道:“本来有的。”
秦漠风道:“本来?”
前者的面色仿佛变得有些凝重,道:“凶手在暗,也许很快便会将这条线索悄无声息地抹掉了。”
顿了顿,他接道:“这件事也许与好几个人有关系,他们也许就是凶手的目标。”
秦漠风道:“是哪些人?”
林祈墨道:“我已让莫罗冥去调查,不过我已能确定两个人。”
秦漠风追问道:“除了冷雷,另一个是谁?”
林祈墨淡淡一笑,一字字道:“商向北。”
秦漠风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双手一拍,双眼发亮,道:“你以为这件事与十八年前江湖上发生的那件事有关。”
林祈墨笑意盈盈地看着秦漠风兴高采烈,剑眉飞舞的脸庞,道:“嗯,不过你莫要高兴得太快,这只不过是个猜测,即便是成立了,目前也最多能知道动机何在。”
秦漠风向来是个性情直接,乐观积极,喜怒形于色的人,此刻虽听林祈墨如此说法,依旧笑得神采飞扬,道:“这岂非是一条足够有力的线索?只需将当年参与那件事的几人一一找出来,总会有所头绪。以莫罗冥的能力,查出那几人并不困难。”
林祈墨苦笑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那件事,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究竟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商向北虽坦然承认此事并表示惭愧,但他亦没有供出当年共犯,不过现在看来,如果我的推测成立,冷雷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并且凶手想必早已知道共犯名单,我们行动始终慢他一步。”
秦漠风的脸立刻垮了下来,道:“你的担忧实在对极了。”
林祈墨正欲感叹,只听得车夫在前提醒道:“门主,林公子,前面便到了山道,车走不了。”
秦漠风皱了皱眉:“真是够麻烦的!”
他生活在一匹骆驼即可全程穿越的大漠,自然不习惯多山之中原,崎岖之山道。目力可见,脚力不足之事亦是时常在登山之人身上发生。
只听“吁”的一声,马车渐停,二人下了车,只见天色已暮,但雪映山明,道路清晰,以二人脚力,想必很快便能登山这青华山巅。奉剑山庄,便屹立在微云之端。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纠错~~~
10
10、第三章(二) 。。。
雪不知何时已停,毋须披着斗篷,二人轻功又是天下之绝,说笑间便已绕着山道行了一周。青华山落于洛阳之西,长安之东,山并不高,却极险。独峰无群,只壁耸立,令人望而生畏。
是以奉剑山庄取址于此,在修建山道时当然花费了许多功夫,后人皆需绕山七次,才能抵达山峰。
二人才绕过一次,山势还算平坦。但这道路盘桓而上,漫漫长长。积雪没膝,未曾清扫,别说是人,就连马也不好走。
林祈墨抬头望向山巅,道:“不知可有捷径?”
秦漠风似是估计着山坡的角度,道:“当然是走直线最近。”
林祈墨当下便想也不想道:“嗯,那就走直线。”
秦漠风皱眉道:“这么多树枝树杈的,也许反而不好走。”
林祈墨反而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否则待你我二人上了山庄,人家早已熄灯歇火,谁来招待我们空空的肚子?”
秦漠风眉头立即拧作一团,道:“你不提还好,一提我便想起,我已近两个时辰未尝酒味,这可比什么都难受。”
林祈墨闻言大笑道:“是了,那你还犹豫什么。”
秦漠风亦大笑道:“多多思考总是会有好处的,你不是常常对我说要‘三思而后行’?”
他话虽如此,脚步却已紧紧跟上了林祈墨。两人并身,直向奉剑山庄奔去。身畔景物若飞,一白一青二色穿梭若电,如此轻功身法,当之无愧其盛名。
换足点地,二人已来到山腰一片较为开阔的地方,几株百年之松高耸挺拔,苍劲有力,就连树枝亦有手臂般粗细,让人望而生敬。
林祈墨余光环顾四周,忽然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一个念头产生在脑海里。
他停住脚步,道:“小风。”
秦漠风四周看了看,亦停下道:“干嘛?”
林祈墨正欲回答,突听得一阵狗吠,定睛一看,松鼠干后不知何时冒出一只脏兮兮乱糟糟的野狗,正充满敌意地朝二人狂吠,喉咙里不时发出低沉的暗吼。
秦漠风道:“看来我们侵犯到人家的领地了,走吧。”
林祈墨心不在焉地应道:“嗯。”
两人脚步齐发,又在林中飞掠起来。
抵达奉剑山庄,已是亥初。这座偌大的山庄正沉浸在寂静无边的黑暗中,显得既庄严且肃穆。
顾名思义,奉剑,即奉行剑道。无一例外奉剑山庄内几位执事皆是用剑高手,庄内弟子亦已窥门径。冷氏剑法向来以浑厚苍劲闻名,江湖中无人敢小觑。
林祈墨虽惯用空手,但若提及,最先便联系到的是他那把并不常出鞘的雪剑;刀与剑亦有许多共通之处,剑法若刀,刀法若剑亦是一种境界。是以二人都极想一睹山庄习剑之状,这也是秦漠风随林祈墨而来的另一原因。
庄门口的灯笼昏黄惨淡,浅浅映出二人颀长的身影。
灯光一晃,一只脑袋从大门里探了出来。
开门的是个虎头虎脑,年纪甚轻的小厮。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两人,瓷声瓷气道:“天色已晚,庄内不接待客人。两位若有贵干,明日再来吧!”
秦漠风握着拳头刚上前一步,便被林祈墨拉住了衣袖。
后者淡淡一笑,面色如常,道:“小兄弟,麻烦你代为通报一声,就说林祈墨,秦漠风拜见冷老庄主。”
那小厮本是一副极不耐烦的神气,此刻听见这两个名字,如雷贯耳。张大眼睛,愣了半晌,又仿佛不敢相信般擦了擦,吃吃道:“可是漠雁门门主秦漠风?天若门门主林祈墨?”
林祈墨从容一笑,道:“正是,不知这位朋友可否破个例,帮帮忙?”
那小厮眼睛仍然像被人用手指撑住了一般,张得大大的,脸上已有愧色。又听到林大公子唤他做“朋友”,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光荣骄傲。
秦,林二人一直是他们这年纪的少年最崇拜的传奇,最仰慕的偶像。武功盖世,游戏人间——在许多人看来,那样的人,那样的生活,就如同幻梦。其中的苦处,倒被一笔勾销了。
所以他感到自己非常“任重道远”,当即大声道:“林公子言重了!能帮秦公子,林公子办事,小的当然万死不辞。”
听他话语如此夸张,林祈墨忍住大笑的冲动道:“如此甚好,那便谢过这位朋友了。”
小厮的脸刷地红了,挠挠头,咧嘴憨憨地笑起来。笑了几声,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为难,道:“小的一时高兴,竟忘了这件事!……”他这一急,这便有些接不上话来。
林祈墨像是了然于胸地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不必着急,你慢慢说。”
小厮难为情地揉了揉鼻子,道:“我们庄主最近一心一意闭关悟禅,不许任何人打扰,我竟忘了此事,真真该死!”
林祈墨与秦漠风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随即道:“无妨,我们这事,与少庄主商谈亦无不可。”
那小厮立刻面露喜色,连连道:“那太好了,小的这就去。”
林祈墨笑吟吟地看着这小厮一溜烟跑远的背影,转头正对上秦漠风深邃而明亮的眼睛,道:“冷冥一定知道我们为何而来,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这次他说错了,冷冥的脸色非但不难看,还好看得很,仿佛也把秦、林二人的到来当作山庄极大的荣耀一般,周密至极地招待了他们。
三人坐于奉剑轩中一张八仙桌旁,冷冥一脸歉色道:“夜间匆忙设馔,招待不周,还往二位见谅。”
不过两年未见,林祈墨却感到他似乎脱胎换骨,不仅深沉老练,看来亦气度不凡。
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哪里,这么晚了我们还来耽扰,实在有失做客之道,希望二少庄主见谅才是。”
冷冥毫不介意地笑了起来,道:“菜色虽少,但皆是美味,二位不妨举筷尝尝?”
秦,林二人倒是真的饿得慌,这便不再客套,大快朵颐起来。不管是不是真的很美味,也不管各自的吃相,只管往肚里塞。
补充体力养足精神,才有资本应付一切未知的事情。
杯盘见底,酒足饭饱,三人仍未离席,仿佛老友久别重逢般叙起旧来。
林祈墨摸着肚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懒懒道:“二少庄主近来生活得一定很舒服。”
冷冥眼神一动,笑道:“林兄何出此言?”
林祈墨悠悠道:“看阁下容光焕发,简直像刚刚办了喜事。”
冷冥苦笑道:“林兄你可莫要取笑在下,林兄不会不知道在下这个样子,其实有迫不得已之处?”
林祈墨闭目养神,仿佛在等待着冷冥自己说下去。
冷冥会意,当即遣退了所有下人,又确认了四下都没有异样。关紧门窗,坐回席上,道:“两位是为家父而来?”
他不说“见家父”,只说“为家父”。一字之变动,含义却差之千里。
林祈墨自然听得出来,神色却不变,道:“我等此行正是为了求见冷老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