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悄然无声地离开,慕君睿微微抬手一挥,桌上的灯灭了,他整个人都沉浸在死寂一般的黑夜里,天空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稀疏地洒在地上,他的侧脸露出来,带着冰刻一般的冷厉。
关安哲进威信候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黑夜让慕君睿更加神秘,饶是他心思缜密,也不禁紧锁住眉头。
第二日一早,云重紫还没起床的时候,云致远把云呈祥和云锦鹏两个人叫到自己的书房,看着眼前的亲生儿子,他心中感慨万千,居然没一个叫自己一声爹的!
啪地一声,云致远一张拍在桌子上,“你们两个在家平日里不叫我就算了,当着外人的面你们也不给我面子吗?”
云锦鹏坐在轮椅上,冷冷地撇了撇嘴,都吝啬地看他,云呈祥毕竟年长些,又想到三娘在府里的步履维艰,拱了拱手,但还是叫了声:“侯爷。”
云致远听到这一声侯爷,更是瞪大了眼睛,“我是你爹!”
云呈祥喊完了人,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笑道:“我又没说你不是啊。叫您侯爷是尊重您呐,只是我从小没有喊别人爹的习惯,您呢也没养过我一天,在我心中您是我的亲爹不假,只是您为老不尊,我娘亲又与您和离了,您实在配不上我叫您一声亲爹。”
“你……你个小畜生!”云致远气得浑身颤抖。
“我只是实话实说,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到时候又舔着脸让三娘给你治病,治好了您就说自己福大命大,治不好又说三娘学艺不精,你们给三娘泼了多少脏水,她不计较并不代表我忍让,您要是叫我畜生我也不介意,只是我这个畜生更不会叫畜生的父亲一声爹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云致远气得哑口无言,倒是冷着脸的云锦鹏忽然翘起嘴角笑起来,“祥哥儿说的甚是有道理,侯爷,您还是小心着自己的身子吧。”
“我怎么生出你们这两个祸害!”云致远恨不能捶胸顿足,“你们要是不听老子的话,以后你们谁也别想做那个世子之位。”
云锦鹏和祥哥儿互看了一眼,彼此之间透着默契,竟异口同声道:“我们不稀罕!”
说完,两个人心中莫名一动,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底里泛起笑意,不由同时想到,三娘说的果然不错的,他们的脾气秉性还真是像,其实做这个兄弟到也是不差的。
谁稀罕那个破世子之位。
“好,好,你们不稀罕就算了……”云致远一口气上不来,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我叫你们来就是和你们说一句,如今关王爷来了,不管怎么说那是外宾,也是咱们府上的贵客,你们可不许怠慢了,锦鹏与关王爷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切忌不要和他起冲突。”
云致远实属是逼不得已耐着性子和云锦鹏说话,以前鹏哥儿身子弱脾气怪,他就忍了,偶尔还会关心一两句,可是谁想到,这畜生病好了,脾气更是渐长,搬出园子后,他更是懒得过问一句,而祥哥儿更是不省心,好在就要搬出府了,眼不见为净,他之前还想着在他们当中选一个来继承自己的爵位,可是看到他俩就一肚子气。
云锦鹏的神情透着不屑,“不用您费心,大姐姐早就指点我了。”
不提云重紫还好,一提那个被人传诵的女儿,他更是一肚子气,如今老夫人宠着她,慕君睿拿她当救命恩人捧着,就连宝亲王都护着她,如今金国的王爷都成了她的表哥。
云致远本以为,云重紫回来后,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惩治她一番,只要她知道怕了,就不与她为难,可是在自己授权下,让沈怡琳三番四次的陷害下,云重紫不仅都会死里逃生,现在还越挫越勇,把府中上下都治得服服帖帖,两个亲儿子没一个听自己的。
听到云锦鹏的这句话,云致远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之前他见云重紫就是受了委屈也不曾抱怨过,残害过谁,只是单纯的认为她还算有些良心,可是就在这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害中,她不仅反败为胜,还得到了其他人的支持和赞誉,他察觉到问题的关键,云重紫这不是不反抗,而是有什么阴谋。
难道说……她是想要整个侯府……
想到那种可能性,云致远觉得好似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浑身透心凉,他意识到云重紫来侯府后一直的忍辱负重,根本只是做戏,她是在用手段来虏获人心!
云致远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好气道:“好好,既然大姑娘这么说,那你就照着做就是,别给我丢脸,关王爷可不比别人,可是金贵的外宾,我们府上是得罪不起的。”
云锦鹏只是撇撇嘴不搭腔,云致远又去祝福云呈祥,“祥哥儿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啊?”
“侯爷别急,等状元府盖好我就搬出去,不用您撵我。”祥哥儿的笑容里透着痞气。
“我什么时候说过撵你走过!”云致远又动怒地拍了拍桌子,“以后我们父子同朝为官,若是传出不和不敬,你就等着吃御史的折子吧!”
“那就请侯爷说话要三思啊,若是您要敢对我们家三娘不利,我就是这个官不当了,也要和侯爷好好理论理论。”
云呈祥收起玩笑,冷眉冷眼地看着眼前瞬间苍老的男人,他想玩父慈子孝那一套,这辈子是别想了。
云致远气得不轻,急喘了几口气,“好好,你们可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我今个儿也没什么事,就是嘱咐你们一声,你们要是能听进去,今晚就好好款待关王爷和甘娜公主,去吧去吧,别在我眼前晃了。”
云呈祥兄弟二人既不说话也不行礼,沉默地走出去,直到走出院子都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走,既然侯爷说完事款待他们,我们就去弄些好酒好菜去。”
两个少年相视一笑,坐在屋里的人都能听到他们爽朗的笑声,云致远听到更是吹胡子瞪眼,赵红玉煮了汤走进来,正看见他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连忙上前安抚:“老爷,您别和他们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我怎么不生气,两个小畜生,这是要气死我啊!”云致远满脸怒气,“他们一个个不争气,我将来的爵位可传给谁!”
赵红玉给他揉了揉太阳穴,温柔道:“既然两个哥儿都不争气,不如我们再生一个……”
“你的意思是……”云致远立即看向她的肚子,“莫非你有了?”
说着他就要伸手摸,赵红玉嗔道:“还没有动静呢,只不过我近日喝了大姑娘给的调养药方……”
“又是云重紫!”云致远的脸立即冷下来,“离她远一些,我瞧着她就是不安好心的。”
赵红玉转了转眼珠子,笑起来:“是是,我自然要听老爷的,大姑娘给我的药方我找人看过了,确实是好的配方,我喝过之后……你也知道其中的妙处嘛。”
她笑着戳了戳云致远的胸膛,“若你真是看不上那两个儿,不如让妾身给您生一个。”
云致远兴致缺缺,但也扛不住赵红玉这么撩拨,最近他也是烦心事多,也是时候该放松放松,尤其是想到她的提议也是对的,与其等着那两个小畜生乖乖听话,老子还不如趁着年轻再生一个……他还就不信了,没了他们,爵位找不到人继承,实在不行,他也去找个便宜儿子来过继。
他被赵红玉挑起兴趣,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好,你就给我生个儿子。”
※※※
关安哲进府的当天夜里没有进行宴请,第二天有人传过话来,晚上就在泰和居开清,由鹏哥儿做东,只几个小辈在一起聚一聚。
云重紫起得晚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沉默了阵子,就没精打采的让小雪拉自己起床。
“大姑娘昨夜没睡好?”小雪笑着问。
云重紫打了个哈欠,“许久不在院子里住,倒还是有些认床,也不知道公主在新苑住的怎么样了!”
“大姑娘等下去瞧瞧就知道了,等下大姑娘带我也去瞧瞧吧,说是那公主美的跟天仙似的。”
芍药正端着脸盆从外面走进来,听到小雪的话,嗔怪道:“有句话你一定没听过,叫美人如毒蝎啊,小心蛰到你啊。”
“芍药姐姐就会吓唬我……”小雪瘪瘪嘴。
云重紫又打了个哈欠,问向芍药,“礼物可准备好了?咱们去见公主可不能失礼于人,礼多人不怪嘛,来者是客,先去串串门子,省得又落了别人的话柄,说咱们没有待客之道。”
芍药让小雪出去,亲自给云重紫穿了衣裳,笑道:“放心吧,今个儿一早我就吩咐下去,不让她们喂虎子了。”
待云重紫吃了早饭,才算是有了些精神,她昨晚没睡好不是因为认床,而是想了一夜关安哲为什么要来侯府。
关安哲那人做事从来都是计划好的,他是绝对不会做一件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可是想了一夜也没想好,她也只能想办法从甘娜那套点话出来。
老夫人让她保住侯府,关安哲必是关键。
云重紫草草的吃了几口饭,带上芍药,小雪拎着药箱,她牵着饿极了的虎子,一路无话去了新苑。
沈怡琳对甘娜公主除了在住上安排的妥当,连人员配备也是齐全的,和云秀荷一样,三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八个使唤的下人婆子。
刚到了新苑门口,就见院门大敞,不等进去,就有人迎了出来。
“公主说的果然不错,这一大早真的有客人上门。”
云重紫瞧着面前的丫鬟眼生,年纪比芍药略微大些,穿得是大丫鬟的衣裳,杏花襦裙上系着宽带子,头戴珍珠簪,最惹眼的是手腕上的白玉凝脂的镯子,上好的玉就是连主子里都是少见的,想来是什么人赏的,整个人都眉开眼笑,不说话时眼梢都是翘起,带着股喜气,看着就让人开心。
那丫鬟许是看出云重紫的怔忪,立即俯身行礼笑道:“大姑娘,我以前是夫人屋里的春梅,夫人瞧我喜庆就把我拨过来伺候公主,公主也抬举我,让我做了这新苑里的掌事,她早上起来就念叨说是会有人来,让我出来迎着,没想到竟是您,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