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重紫恭敬地站起来,低声道:“太子妃,事过千帆,白驹过隙,无论是谁都盼着你好的。”
“我也想好。咳咳……只是没了活下去的意义。”陈寒梅浑浊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去吧,我也累了,想睡了。”
睡就一觉不醒,云重紫知道这个道理,陈寒梅的身子她自己更清楚。
这一去便是永别。
云重紫和陈寒梅不过一面之缘,交情并不深,但有些人并不一定要深交才是知己,有些话不说却已经到了情分。
缘起缘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造化。
出了听音阁,云重紫的心情略略有些沉重,一旁的芍药看出她有心事,低声问:“怎么了?”
云重紫望了望天上的暖阳,苦涩道:“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有云裳的地方能没好事嘛。”
想起云裳那装模作样的做派,芍药就觉得犯恶心。
上辈子的仇是报了,但云裳还真是一条漏网之鱼,云重紫冲她摇摇头,“她不碍着咱们,让她自己折腾去,等坐坐咱们就回去。”
不管云裳是不是翻身了,她都不会让她踩着自己上位。
到了宴席上,所有人已经坐好,太子见到云重紫来,招呼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德容妹妹,上我这来坐。”
太子的左侧坐着今日的上宾关安哲,连其他皇子都坐在下面,只有右边的位置空着的,云重紫也别无选择。
云重紫依次给众人行礼,太子就举杯朗声道:“这新的一年开始了,本想着众兄弟姐妹在一处多聚聚,谁承想关王爷却要走了,我心生不舍,特此开席言情,请关兄不弃。”
关安哲也拢袖站起来,清风和悦地笑答:“殿下客气了,愿两国太平安泰。”
话音一落,坐在下面的皇子和几个大臣也一齐站起来,同声附和:“愿两国太平安泰。”
云重紫双手抬起当在面前,低头饮酒,嘴角却狠狠一抽。
不过几日没见,关安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
再次落座,慕君堂笑道:“说起来,我们两国没联姻,但也有一些关联,王爷是德容郡主的表哥,而她现在又是宝亲王叔的女儿,我们两国也算是亲戚一场了。”
底下的人连连称是,关安哲歪过头看了眼云重紫,只是发现她正看着某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坐在地下的慕君睿,那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相视一笑,他眼底的冰寒骤然而起,嘴角的笑意却更深。
“殿下说的是,不过我们两国可以真的联姻,之前二皇子和甘娜的事本王很是抱歉,等我回去就请陛下下旨,亲自下聘迎娶贵国的公主。”
“公主?”慕君堂一听,虬眉看过来,“是看上我们家哪个公主了?”
关安哲持杯轻抿,笑而不答,目光却落在云重紫的身上,慕君堂似乎明白了什么。
“呵呵,看来我们是要亲上加亲了,那我就等王爷早点来提亲才是。”
关安哲看云重紫,云重紫淡淡地收回目光,垂着眸想心事,而底下坐着的几个皇子表情各有不同。
慕君悦先站起来,带头向关安哲敬酒,“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咱们还是先喝酒,喝酒吧。”
“二哥说的事,我们一起向王爷敬酒。”
连慕君歌也站起来,慕君睿只能跟着起身,向关安哲推盏,“那就祝关王爷一路顺风了。”
关安哲目光沉沉,嘴角的笑意不减,以往总觉得他冷若冰霜,如今他嘴角含着笑,目光却是上位者的姿态,不笑让人无法亲近,笑了反而让人不自觉的臣服在他的脚下。
“放心,我还会再回来的。”
云重紫只沉默着不说话,今日的主角是关安哲,所有人都向他敬酒,她落得清闲反而自在。
那边还没喝完,云裳蹲着一碗酒缓缓走过来,跪在云重紫脚下,“大姐姐,裳儿敬你一杯。”
“我酒量浅,四姑娘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大姐姐,还是在怪妹妹吗?”
云裳自怨自艾地的端着酒叹气,“大姐姐,有些事也不能怪我,我若不这么做,又怎么会能有安身立命。你有那么多人护着,可是我有什么呢?我是不得已的啊。”
“四姑娘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清楚。”
云重紫揉了揉太阳穴,“瞧我,只不过闻了闻酒味,没喝就醉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四姑娘莫要跪了……”
“不,姐姐不喝这酒,就是不肯原谅我。”
云重紫不等做什么,云裳已经东拉西扯地一扬手,把碗中的酒大半洒在自己身上。
云裳立即诚惶诚恐地磕头,“大姐姐别生气,别生气……”
她这边的动静闹得挺大,不少人看过来,云裳红着脸低下头,“我,我我……我不故意的。”
太子不介意一笑,“没关系的。带四姑娘去换身衣裳来。”
“谢谢谢谢……太子殿下。”
云裳乖乖的跟小丫鬟去换衣裳,临走前还不忘给云重紫行礼。
云重紫无语地撇撇嘴,心道:云裳做得太过了。
她给身后的芍药使了个眼色,借着芍药给她布菜的功夫,在她耳边吩咐:“让阿甲去看看,她做什么也别拦着。”
“她演得真是太过了。”
“去吧。”
芍药点点头,向身边的婢女问了恭房,谢过后就出门找阿甲去了。
芍药离开,云重紫更觉无趣,可是又轮不到她闲着,不等她去敬酒,关安哲已经端着酒壶脚步稳健地走过来。
“表妹,现在该轮到我们喝一壶了。”
“喝一壶?呵呵……”云重紫干笑,“表哥开我玩笑,你明知道我酒浅的很,能喝一小盅就不错了。再说您方才喝了那么多,还是少喝些吧。”
关安哲笑着把酒壶递给她,“和谁都能少,和你就不能,你自己看着倒吧。”
云重紫也不客气,只拿着面前的盅杯,端到他面前,看着关安哲笑吟吟的眸光,就觉得那才是真的恶寒。
她比谁都清楚关安哲变得比以往不同了,只是她自己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眼前含笑眸冷的人确实是那个睥睨天下的关安哲,不过他的目光里多了许多帝王之气。
关安哲看云重紫举着酒杯,忽然扣住她的手腕,俯身向前,薄凉的红唇冷冷的开启,“丫头,跟我走吧。”
他那句话别人应该听不到,仿佛周围的人都在他坚定的目光中消失,世上只余下他们。
他对她伸出手,“我带你回大金,去听清风看明月,天地之大,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天下。”
云重紫的心猛地一跳,但悸动有迅速平复下来,她明白一个帝王的爱情,于关安哲来说,她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不可攻克的点,他还有很长的帝王路要走,她做不到去陪他走下去,他也未必会珍惜。
她暗暗叹了口气,笑道:“王爷,您有远大志向,我愿做您的踏脚石,却不是绊脚石。”
“呵。”关安哲若有似无地摩挲着杯缘,“丫头,你的心确实是个石头。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件好事,会让人畏首畏尾。其实你还有许多事看不明白。”
云重紫不解地看着关安哲,又听他无情地宣判,“慕君睿护不了你。”
“那就不劳关王爷费心了。”
关安哲冷冷地看着云重紫身后的人,云重紫身子一怔,也没回头,只是不知道慕君睿何时来的。
慕君睿站在云重紫身边,目光里尽是温柔地看着她,“人要有自知之明,爱要两情相悦,王爷怕还是不懂。”
“不是我不懂,是你不懂这丫头的心。”关安哲说穿了云重紫的心事,他嘴角勾着无情的弧度,“这丫头有太多的事瞒着你,若她心里有你,你不防问问她的秘密。”
云重紫的脸色瞬间就白下来,慕君睿不介意地摇头,“知不知道又如何,重要的是心意相通。”
“那我们就等着瞧吧,本王不急。呵呵。”
慕君睿转过头看到云重紫的小脸煞白,风轻云淡地笑起来,旁若无人地抬手把她的发梢绕道耳根后,就势握住她的手,“外人又岂懂他人风月。”
云重紫正不知所措,芍药从外面走进来扶着她,“三娘,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若是累了就早点回去吧。”
慕君睿退到一边,冷冷地看着关安哲,而对面的人也并不拦着,“是啊,那就去吧,早晚还会再见的。”
云重紫向两人福下身子,就去与太子告辞。
太子相送到院外,客气地对云重紫道:“之前你就是我小姨子,现在成了妹子,以后我会好好顾着你的。若不是你,我的病也不会好起来。”
“其实殿下要谢的人是金钰才是,若不是她,您的病就是无解。”
“这到是真的,再换几次,我就用不上她的血了,以后我会好好对她的。”
云重紫谢礼,“太子殿下安康是您洪福齐天,以后您千万别客气了。”
“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就是。”
云重紫点点头,慕君堂就让家里的管家亲自备车送她二人回去。
上了马车,云重紫看了眼芍药,芍药低声道:“云裳方才去找了云金钰,说了会子话。”
“说了什么?”
“云裳替沈怡琳向云金钰求助,让她想办法救她出去,云金钰摔打了阵子,云裳又哄了半天,亲自给她梳头。”
芍药不解地问云重紫,“你说那臭丫头想做什么,居然替沈怡琳报信,是为了拍云金钰的马屁?”
云重紫皱了皱眉头,“我到是不担心云裳给沈怡琳报信,反正她在太子府都是自身难保,可是她无缘无故地给云裳梳头,倒是让我觉得惊奇。”
“阿甲说是云裳自己呆在身上的梳子。”
云重紫的手猛然一顿,狠狠地拍了一掌车板,“这丫头的胆子还真是不小了,事情若是闹大了,连关安哲都无法安然离开。”
外面的车夫听到车厢里的动静,扬声问道:“德容郡主,可有什么吩咐?”
“我想起要去佛法寺还愿,麻烦你带我去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