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的效果一定不错的厚重车帘,怎么着都像是和滚来滚去的事情有关的……自己坐上去那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
幸而雄霸并没有说什么,倒真的等着秦霜气喘吁吁地从驿站里拖出另一辆形制与他身份相符的马车来。
一路走的皆是陆路,途径城镇便改换马匹,备足淡水和干粮。
路上所见与之前自己在天下会了解的情况也差不多。
天下会在势力范围之内的城镇只是收取税钱和贡品,并不进行严格管理,秉着以武为尊的信念,更不曾参与这些地方的经济产业,那些个客栈、酒楼、钱庄、当铺,没有一个是直属在天下会名下的。只是在自己这行人亮出身份时,会忙不迭地用心接待罢了。
江湖上斗得战国一般,对民间却没有多大影响。民间只是自顾自平和地温吞地发展着,像是一锅温火炖着的浓汤,既不鲜美,也不清淡,既不沸腾,也不冰凉。这也正是秦霜所期望的样子,这样的民间,任何人都能混杂其间,有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那日夜色怡人,明月当空,秦霜在自己的客房里洗漱完毕,正准备歇下,陡然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进来的女子,莲步清移,绝色无双,哪怕只是坐下斜斜地倚着桌子的动作,也让人觉得妩媚动人。除了颜盈,没有旁人。
秦霜苦笑道:“前辈若有吩咐,遣人来叫一声便是,何必深夜亲自到访?”
颜盈眼波一横,道:“我与你师父同住,叫你,你便肯来么?”
秦霜“呃”了一声。半夜里去打扰雄霸和人滚来滚去,不是不肯,是绝对不敢。
“那么前辈究竟所为何事?”事到如今,唯有一边快快地问清楚,一边祈祷雄霸睡眠质量很好了。
颜盈蹙眉道:“秦霜,你这个人看来性情温和,骨子里却刻薄。你心里看不起我,就非要用这‘前辈’的称呼教我难受么?”
“呃,秦某是委实不知该怎么称呼……”若是真刻薄,便将心里徘徊的“聂风他妈”叫出来了。
“我知道,你是不会将我当作天下会的夫人看待的。你师父,更加不会。”颜盈的双目仿佛汇集了秋水,微微荡漾。
这两年来她定是积压了不少委屈痛苦,她要倾诉,秦霜便只有在旁安慰:“我师父后宫里还有别的侍妾……所以难免会对你照顾不周吧……”
颜盈苦笑道:“他哪是照顾不周,他根本就不曾真心过!你道他是专宠过一个便厌倦了么?不是的。他心里已经有了人,你那个真正的师母……你师父将她的画像一直挂在床头,你知道么?”
秦霜讷讷道:“呃,我怎么近得了师父的床……我没见过师母,但能让师父这么挂心,想必也是绝代芳华吧。”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颜盈的脸上滑落:“我不甘心的是,她根本没有我美,我却输给她,输给了一个死人……”
秦霜苦笑道:“这世上最美的本就不是眼前人,而是憧憬和回忆。”
求而不得,便凝成了心口上的朱砂痣;得而失去,便化作了睡梦中的白月光。
“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憧憬我……”颜盈缓缓道:“我也想明白了,我去死了,好歹还能活在他的回忆里。”
秦霜大惊:“你不要这么冲动!生死是大事,你可要想清楚。”
颜盈道:“再怎么难想明白的事,两年来日思夜想也就通透了。其实……本就没有那么复杂,对不对?人王也好,你师父也罢,我既做出了选择,便要付出代价。人王是再也不会原谅我的了,至于你师父,从头到尾都不曾钟情于我,我哪怕活着,还有谁会在意呢?”
秦霜急道:“不对,还有一个人!若人人都有错,他是无辜的,哪怕聂人王恨你,我师父不在乎你,他心里也一定对你日思夜想,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秦霜一字字道:“他就是你的孩子——聂风。”
听到那两个字,颜盈的肩膀猛得一颤,捂住了自己的口。若说她之前的流泪是梨花带雨的美,那现在则是完全的悲,撕心裂肺。
眼泪从颜盈的脸上手上快速地流下,打湿了她的裙子,嘴唇被咬得出血,她也浑然不觉。她大约从未如此失态过。
秦霜只能默然,待到她无声的挣扎平息,才将手绢递过去。
颜盈拭了眼泪,又整了整衣裙,还是武林第一美人的风韵。向秦霜道:“你既然还记得小儿聂风,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秦霜道:“只要我能做到的,就尽量为你完成。”
颜盈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予秦霜。
这是一把折扇。扇骨坚硬,黑中泛红,当是紫檀木所制。扇面蒙的是白色的绸缎,是进贡给天下会的蜀锦,但未题字作画。整把扇子看来素净得很,唯有扇坠子是一枚和田暖玉,触手温润,细腻如脂,一面上刺了一个字,涂以朱砂,正是一个“风”字。
秦霜接过,便明白了。颜盈本是亲手做了要给聂风的,如今便是要自己转交了。
“你……真的去意已决?”
颜盈点头。
“但你不是还要去乐山么?大可以再见他们父子最后一面,亲手交给聂风啊。”
颜盈道:“我已无脸再见他们,只想再远远地看一眼罢了。你道风儿会想我,但我是他娘亲,最是了解他,他虽然温润如玉,却终究不是什么软性子。他爱恨分明,想我的时候,也会是恨比较多。”
秦霜无言,知子莫若母。在电影里,聂风也确实是如此,母亲的出墙一直是他心头的大刺,他虽然平日里胸怀宽广,对此却是念念不忘,与秦霜、孔慈同去剑冢时还嘲讽过一句“红颜祸水”。依他的性子和对孔慈的喜欢,这话绝对是说重了,可见他心里对颜盈的恨意始终难消。
颜盈惨笑了声,又道:“其实天下会大寻风云,我也知道。秦霜,我现在便告诉你,我儿聂风,他的名字生辰和你们所寻的人全部对应。他,就是风云之风!这样一来,你师父也就杀不了他了,对不对?你我心里都明白的,人王他……毫无胜算的对不对?我就是想要回到从前,也不可能了。如今,我不死,还能做什么呢?”
秦霜在心里叹息,颜盈其实早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她以前不能寻死,是因为雄霸扬言要杀了聂风,但现在她既说出聂风是风云之风,雄霸不仅不会伤他,还会收他为徒,悉心教养。聂人王那边对上雄霸,必然会输,儿子和雪饮刀都保不住,按他的脾气,绝对不会苟活。她此次深夜前来,就是为了交代后事,将聂风嘱托给自己。
黯然而郑重地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日后必定会竭尽所能,好好地照顾……风师弟。”
颜盈对着秦霜欠身一福道:“如此……贱妾便多谢秦霜公子了。”
她此刻双目泪干,神色凄楚而决绝,这样的真情流露,和之前的傲娇判若两人。其实颜盈这样的聪明女子,又岂会是真正无知?之前的骄傲,都只是不甘心不承认罢了,不甘心自己的美貌有一日被人忽视,也不承认这世上会有人不对自己动情。而这世上最需要勇气的事,大约就是甘心承认,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了不起吧……
秦霜道:“你既然下了决心,我也难以阻拦……只是你想看过他们父子便死,那时我师父也在场,只怕……”
在雄霸这样的高手面前,就是死,也是身不由己的。莫说抢不到武器,就算是咬舌自尽,只要他不想也可以用内功续命,教人求死不得。
颜盈垂目道:“其实我早已藏下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在近在眼前的地方。可他永远都不会发现。”
秦霜一惊:“在哪里?”
颜盈却只是一笑,无限凄凉,也无限释然。
她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秦霜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秦霜,你日后,要小心你师父。”
秦霜苦笑了下,何止日后,伴君如伴虎,如今就是时时刻刻地小心着。点头道:“嗯,我知道的。”
颜盈道:“你不知道……”但却欲言又止。眉间微微蹙起。
秦霜见她苦恼,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多加留神的。”
他一个穿越过来的人,通晓全部的剧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将来要死在雄霸的天霜拳下,所以从一开始就在为离开天下会做准备。
颜盈摇摇头,良久才道:“罢了,也许只是我多心了。”
秦霜倚着门目送着她远去了。
院中草木葱茏,明月犹在。虫声不知何时响了起来,像是也在为这武林第一美人的命运叹息。
明日再见,又是轻纱遮面。秦霜想,今晚,大约是自己见她的最后一面了。
从休憩的城镇到乐山大佛已是不远,走水路半日便到。约定之日的前一晚,天下会众人迈上了一艘乌篷大船,向大佛脚下驶去。
那乐山大佛位于岷江、青衣江、大渡河的交汇之处,此处水势湍急,船只到此,往往失去控制,触礁而沉。这里居住的乡民心怀慈悲,有鉴于此,聚资在这冤魂聚集之处,依岷江南岸凌云山栖霞峰临江的峭壁凿造出一座大佛坐像,既超度亡魂,也保佑来者。
这一夜,乌篷大船走得飞快,日出时分已到了大佛脚下。众人系了缆绳,将船停好,垂手待命。
秦霜极目望去,只见那大佛高约七八十米,背靠山壁而坐,斜披垂挂的衣衫之下,露出两只大脚,光脚背便有八米多。晨曦渐露,火云如烧,映得那大佛垂着的眸子熠熠生辉,仿佛真的目中包含了无限慈悲,俯视着无边苦海中的芸芸众生。
那大佛右膝上立了一座亭子,也不知经历过了多久的风吹雨打,看来很是破旧。
这时,突然见到一高一矮两个人影从山上的林木中转出,一前一后地走在狭窄只容一人的栈道上,向着那亭子而去。
陡然间,乌篷大船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二人身上。
颜盈一把摘了自己戴的轻纱斗笠,双眼眨也不眨地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