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哥儿转向重楼,“重楼,你怎么说?”
“重楼听哥儿的。”重楼顿了顿,又说,“只是,这面具只怕一摘下来……”
“只怕一摘下来就戴不回去了。”笙哥儿微微一笑,“这个我晓得。外界多的是人对这面具后面的半张脸好奇,甚至有诸多猜想,多是想着这半张脸是有多么不堪……”
“哥儿,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葭儿骂道。
笙哥儿转过身,面对着他们,“你们看,我这张脸去了面具如何?”
笙哥儿肤白如雪,五官柔和,而右眼下的那朵红莲给整张脸添了生气,顾盼之间倒是有几分艳色。
“哥儿面如冠玉……”
笙哥儿睨了葭儿一眼,“我没让你说这些恭维的话,我是说这面具下的脸是否真的会吓到人?”
“哥儿这么说只会让我们几个伤心,”杜若把那面具放到一边,“不戴就不戴吧,原是哥儿打小戴习惯了的,这说不戴就不戴了,还是为了那些人说的那些闲话,我们几个自然要多说几句。”
笙哥儿听他的话,笑了,“倒也不是真的因为别人的闲话。面具确实是打小戴的,那是……这个胎记盖住了半边脸,着实吓人,面具也是老爷和老奶奶的意思,为的是遮掩避讳,后来长大了,胎记倒是变小了,到了如今,就这么点大,早就无妨了……只是就像杜若你说的,戴习惯了,摘不下来了,这也是个契机,摘了就摘了吧,真要戴一辈子不成?”
“哥儿说的是,”苇儿笑道,“只是哥儿摘下面具只怕看见的人要吓到了……不过这个‘吓到’却不是因害怕吓到,只怕是另一种吓到吧。”
“好了,不管这些了。”笙哥儿转头问苍术,“祭祀的事情怎么样了?”
苍术正正神色说,“这祭祀原是年年进行的,自然都有惯例可依,只要照着惯例来,那些族人也不会有多大的意见,只是有一件……”
“你说就是。”
“几位姨娘这几日闭门不出,把她们自个儿院里的人拘得死死的,往年府里节庆日时事忙,各院的人手都会派出来分担一下,今年就……”笙哥儿没有命令也不好去那几位姨娘院里要人。
“那就不动他们。”笙哥儿道,“在外面雇人帮工就是,只是,这雇人的银钱从这些闲散奴仆的月钱上扣就是了,这银钱有关的事,你总是熟练的吧。”
“这个自然。”苍术笑说。
“哥儿,这万一姨娘他们那里都闹起来怎么办?”
“姨娘们闹就让她们闹,她们的月例我是半分都没动,只是在奴才们身上把该扣的扣了,他们自个儿分内的事既然分给别人做了,那这银钱自然也要分了,府里可没有那么许多银子来养闲人,出一份力给那一分力的钱,若是做得好,就给两分钱三分钱,这也都是可行的。”笙哥儿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昌阳,“若有不服气闹起来的,昌阳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昌阳知道。”
“有昌阳当后盾,那我就可以放开手脚来做了。”苍术笑得得意。
“重楼,杜若,人手分配,香火纸钱器具这些的购置,尚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苍术一人未必能应付周全,你们就在旁协助他,下面那些人该宽该严,你们自个儿看着办,有要紧的再来找我。”
“是。”
“哥儿,那我们呢?”葭儿和苇儿问。
“这一个个都派出去了,你们两个丫头就不能好好留在平湖苑伺候我吗?”笙哥儿眼角一挑说。
“哥儿,我不也是想要帮你分忧吗……”
“好好,就知道葭儿丫头你不安分。”笙哥儿摇头道,“苇儿一个就行了,葭儿你啊这两日就在府里各处走走,特别是姨娘们那里,和那些丫头老妈子多说闲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问起平湖苑的事,问起我,你也尽管说就是了,多放些消息出去,他们想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只一条,你的火爆脾气收一收,骂人可不能够了,在平湖苑使多少小性子都由着你,在外面可不该了,这几日事多,少些事最好。”
“哥儿,我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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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元节这一日,笙哥儿早早就起床了,洗漱穿衣——这衣服也是专门为这祭祀制的新衣,颜色是他平时不怎么穿的玄色,显得庄重,因他还未及冠,遂只是束发。说起来,这几日笙哥儿在府里走了几圈,可是引起了不少轰动——他的面具一摘,原本以为他那半张脸丑陋不堪的人都“失望”了,因为那半张脸完好无缺,除了那一块小小的胎记——而对于一个男子来说,那么小的一块胎记根本不足挂齿,更何况那块胎记并不难看,反而称得上好看的……至于那几位姨娘,以前斗得要死要活,这几日却都十分有默契地呆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中元节祭祖若是在往年,她们为了在老爷面前多表现一点,那些琐碎的事情都会抢着差人去办,可是今年……本来她们是拘了自己的奴才,结果被笙哥儿反将了一军,人家要节约府里的开支做姨娘的她们反而不好开口——而前面的事情都一一办好了以后,这祭祖的事情更是跟她们无关了,先不说她们只是姨娘,并非主母,再说本来这种事妇道人家都是很难插上手的——那祠堂的门绝对不允许她们进入,这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多得是人准备看笙哥儿的笑话,可是偏偏这个才十岁的小孩把这些大事小事一件件处理得妥妥当当,虽说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可是人家也确实没出错啊,怎么都挑不出毛病。原本说起笙哥儿的面具问题的就是傅启章,他们都不知道笙哥儿的那半张脸是长什么样子的,见他一直戴着面具就以为和传闻中的一样丑陋不堪难以见人,提出这么个要求,纯粹是为了刁难,让人知难而退,没想到却……
其实祭祖这整个过程只需要一个时辰。先是要把祭礼抬上来,这祭礼是由族长带头,辈分由上及下,用或方或圆的红色礼盒装着,红绸系着,两人抬着,而这两人又是挑选出来的命旺之人。然后就是上供品,这供品也就是供菜,一道道按顺序来上,却是由下及上,传上来,最后由族长放到供桌上摆好,期间不能间断,那是大忌。上完了供品,族长点香上香,带头祭拜,族长祭拜完毕就开始念写好的祭文,而下面的族人都是跪着的,不能发出半点声音,族长没念完就不许起身——说起来这篇祭文还是杜若写的,洋洋洒洒一大篇,那绢布卷起来有好厚一卷,笙哥儿念得口干舌燥,偏偏不能停下来。念完的时候,笙哥儿暗暗咽了咽口水,然后把祭文在祖宗牌位前烧了,祭文烧完以后就是烧纸,也叫“送钱粮”,族里每家人都要上来烧钱,烧钱的时候都念念有词,至于念的是什么,只有各自知道了——笙哥儿念的是:望老爷平安归来。
好不容易,一个祭祖仪式结束,族里的人都散去了,祠堂里的香火留人看着,一夜到天明,香火是不能断的。笙哥儿和族里的人闲话几句,告辞以后,在昌阳和杜若的陪同下,回了平湖苑,他累得趴在榻上,连口水都没喝,就睡了过去。没想到,戌时二刻的时候被放烟火的声音吵醒,就再也睡不着了,然后吃了碗煮好的团子,就被兴奋的葭儿揣掇着出去放河灯看烟火了——昌阳他们当然也是跟着的,于是,一群人在半夜的时候出了府,在热闹非凡的街上溜达开了……
第二十九章 桥上 (2451字)
“这下都走散了。”笙哥儿被昌阳护着避开了人群,可是原来跟着他的重楼他们却被刚才的人流给冲散了。
“哥儿,人流过去了,这桥上人少点,我们就先在这里吧。”昌阳对笙哥儿说。
“嗯。”
笙哥儿站在桥上,在这座桥上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烟火,也可以看到飘在河上的河灯和花船。因为烟火的关系,来往人们的脸都可以看得清,笙哥儿看到有好几对男女一起提着河灯经过,在河岸边放灯,柳树下,都是人影绰绰——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哥儿念什么?”昌阳问。
笙哥儿回头看昌阳,“昌阳,凡是这种节日,都会有男女相约同行,成双结对……对了,昌阳,我记得,你也有十八了是吧?”
“是。”
笙哥儿笑道,“昌阳,该不是我误了你吧?”
昌阳不解的样子。
“你这样每日跟在我身边,却都没有机会和其他女孩子接触……苇儿和葭儿不算了……想来,你也早就到该有男女之情的年纪了……我竟一直忽略了。”昌阳年纪是最大的,而笙哥儿总是会忘记这点。
昌阳马上摇头,“哥儿,昌阳只愿陪在哥儿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话不是这么说。”笙哥儿道,“做好本职工作是一回事。古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男女之情,本就无可厚非……我听说,府里是有几个丫鬟对你有点意思,你也不妨放点心上去,不必事事以我为先。”
“哥儿,昌阳无心于此。”
笙哥儿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昌阳,摇头,“罢了,这种事强求不得,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自个儿看着办就是了。”
“是。”
笙哥儿有时对这昌阳也是没办法——其他人就算是重楼也会有自己的意见,可是昌阳却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说的最多的就是“是”。
笙哥儿看着河面,说,“昌阳,你觉得过去五年的生活如何?”
“很好。”
“那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会如何?”
“哥儿在哪里昌阳就在哪里,哥儿让昌阳做什么昌阳就做什么。”昌阳一板一眼地说。
笙哥儿转过头看着他,“昌阳,你有没有想过,凭你的能力,也许你可以做更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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