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纯粹地欣赏其舞技而已,完全没有其它的什么示好之意。故此二人虽然可说是邻里关系,平日见面却极少。除了部门之内的公事,二人平日也不过是保持着如水之交。
今日突然邀饮,必有下文。而现在,该是时候见识一下真章了。
“艺术团吗?”文清明将酒含在口中,待酒味充分刺激口腔,良久才饮下道:“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不过我还是会选择它作为我们的出路。”
“其实,”王志鹏接过文清明手中酒瓶,“艺术团那边已经开始和我们部门有过接触了,你知道吗?”
文清明不知道。无论是有人故意想要瞒着他,还是一时疏忽忘记了告诉他都好,总之,他就是不知道这件事。
“我不是太清楚,”文清明抢过酒瓶,假装饮酒,搪塞道,“反正这些事情都是师姐她们负责的,我平时也懒得去问。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王志鹏看着天空,缓缓地咽下一口酒水,“他们要选人。”
听了这句话,文清明眉头一皱,“怎么?我们不能全部人一起过渡吗?”
王志鹏终于也叹了一口气,“我有个在舞队的朋友,听他说,艺术团那里认为我们‘燎原’实力参差不齐,如果全部都收过去的话,他们担心会影响艺术团的整体水平,所以坚持要进行一轮筛选。”
“理当如此。”文清明心中暗想。不过他并没有这样说,只是问道,“那么师姐和他们有没有谈判过?结果怎么样?”
“详细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王志鹏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我只是知道,舞队只是想要我进去,其他人就很难说。”
这个当然,即使王志鹏不说,文清明用脚板底都能想到这一层。事实上,在这所学校这么多场次的晚会中,舞技能够出王志鹏右者,文清明还未曾一见。如此人才,艺术团若是不要的话,那才真的是奇哉怪也。至于部门内其他人,实在是课余水平,不说也罢,人家不愿接受,倒是半点也怨不得别人。
“不用为我们担心,”文清明拍拍有些黯然的王志鹏,“至少你已经有一条很好的出路了。我们总会有办法的。更何况,怎么说我们都已经差不多演了有一年的舞台剧,经验丰富,不是那个还没有组织起来的话剧队能够一时半刻追得上来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志鹏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将什么事情告诉文清明。文清明看着王志鹏,笑笑道,“如果是不好开口,那么就不要说了,免得你难做人。”
王志鹏看看文清明,摇头道,“不是什么好不好开口的事情,只是担心……”王志鹏又想了一会儿,猛然摇摇头,“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其实,艺术团那边还有一个人是想要的。那个人就是你。”
已经到了文清明嘴里的酒,忽然就咽不下去了。
虽然,自己可以一直扮演这种好好先生,扮演这种与世无争的角色下去,但是在文清明心中,偶尔也会问问自己:我究竟是不是这群人中最好的?也许在林郦采心目中,文清明永远不会在部门中所有人之中排在榜首,但是,文清明始终不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仅具雏形的小团体中会比任何一个人逊色。
他不甘心。
在每一次的例会上面,文清明都会仔细地打量众人,每次只要在108教室的座位上坐下,文清明就会不期然地把自己和众人在心中相较。他每次想到自己居然比不上那些始乱终弃,见风使舵的“中流砥柱”们在部门中的地位,他就会不由得无名火起。
虽然自己最终还是在这个小组织中有了可争一日长短的本钱,可是,对于文清明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宛如一把好剑,也必须有一个好的剑客才能鉴赏。
林郦采显然是一个刀客。虽然她的鉴赏本事也不错,可是,她不会鉴赏文清明这把剑,所以她也就不会明白文清明这把迟迟隐锋不现的剑和其它凡铁俗铜的区别。
所以文清明要离开她,离开由她亲手带出来的“燎原”。离开林郦采的鉴赏范围。
如果不走的话,就仿如只是将一把好剑弃置在废墟之中而已。
虽然,这把剑是由林郦采无意中挖掘出来的,可是,林郦采始终不是一个使剑的行家,她不清楚如何去好好驱使这把看似拙厚无锋的剑。
文清明虽然很感激林郦采,但是他更加清楚,要报答这位师姐的唯一办法就是离开这位师姐,让文清明自己驾驭自己。
只有这样做,才算是没有辜负那杯感冒药。
“就是这样?”文清明终于咽下了在口中已然冷却多时的酒,“这样有什么难说的?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王志鹏看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带着些微的酒意说道:“我已经和师姐说过了,无论艺术团那边要不要小静她们几个我们舞蹈组的人,只要‘燎原’一散,我都会过去艺术团。”他又叹了一口气,“你不要怪我。”
“我怎么能够怪你?”文清明摇摇头,“要怪就怪你们舞蹈组的人跳得太差,人家不敢要。”文清明又附到王志鹏耳边轻声说道,“其实,我一直都认为你们那组就你一个人跳舞就够了,有那几个人都把你的水平拖下去了。”
王志鹏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看来你说话和你写的文章不太一样,我的这个马屁可不敢让你拍啊!”
二人不禁相视大笑。
虽然在大笑中,文清明心中却感到一阵难受。
难道,大家认为我会抛下众人,自己一个人到艺术团去吗?
难道有人会担心我是这么一个轻言寡诺的人吗?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过了什么,会让别人对我有这种看法?
在几年之后,文清明有一次在看电视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故事:在满清灭亡,袁世凯夺权之时,为了收买革命党人,袁世凯丢出大量的高官厚爵之位,想要令众人不战而屈。革命党中有人只是笑道:你以为我们是为了这些才来革命的么?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们的人格了。
当时的文清明自然还不知道这个故事,但是,在那个时候,文清明的心里却也在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你们这些人,未免也太小看我文清明的人格了!
笑声依旧,只是多了一丝除了文清明自己便再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出来的萧瑟之意。
宵深。风冷。酒尽。
喝下最后一口酒的时候是凌晨两点。犹有余兴的王志鹏摇摇空瓶,伸出舌头接住最后一滴酒,叹息地说:“实在是扫兴,好不容易才有点兴致上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自然也就不会有喝不完的酒!”文清明接着三分酒意狂笑道,“美中不足的就是我才喝了个心醉,却喝不醉这副臭皮囊!可惜,可惜!”
何谓心醉?
用文清明的话来说,就是以为自己已经醉了,可是却又知道自己没有醉。
自己只是醉掉了心,却醉不倒这个身体。
可是,难道这样就不是醉了吗?
酒醉于形,是一种醉。意醉于心,岂非是另一种醉么?
平生第一次喝下如此份量白酒的文清明挥手与王志鹏道别之后,便稳步踏上归路。刚才的痛饮似乎并没有影响文清明的步伐,这令文清明自己都感到有些诧异——自己平日明明没有怎么贪好这杯中物,怎么今日初饮,倒仿佛是与一故友重逢,毫无生疏之感?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莫非是自己平日就已经习惯了这种醉的感觉吗?如果是,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难道自己平时就已经是醉着的吗?
那么自己此刻,究竟是清醒,还是真的醉了?
这个问题,连文清明自己都回答不上了。
迎着微寒的深宵清瑟之风,文清明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曾经写给自己的一首名为《剑》的涂鸦
未惧天下道轻放 我本不羁生来狂
岁岁驰马晓昏界 朝朝荡舟天海中
晨雾何曾留我影 夜魂未试聂寒蝉
浪荡生涯侠客事 快意情仇餐血湘
终须一日破榍去 借随清风游四方
昔时不知何为醉 愿到天外求杜康
一剑凌风傲雪上 直往九霄问醉乡
第八章 懦夫
与王志鹏痛饮的次日,原本以为自己酒量尚可的文清明一早便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估计便是所谓的宿醉。幸好这天是周日,不用上课,因此文清明也乐得在床上多赖一会儿。
“清明,清明!”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的。 “你起床了没有?”
听到这个声音,文清明不能再无动于衷了,“起来了,你等等,我穿好裤子就下来,你先坐一下吧,欧。”
原来这人正是文清明中学时代的好友欧阳羽。
复读了一年之后,欧阳羽终于一雪前耻,考取了这所高校,与文清明继续做校友下去。听到消息,文清明初时还不相信,只道欧阳羽说笑。直到看见欧阳羽搬东西进入学校才知道欧阳羽所言非虚,二人的确要继续再做同学。
“怎么?”文清明终于穿着完毕,从铁架床上扶梯而下,“这么早就来了?有什么提携么?”
欧阳明一拧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过来借你的电脑用用,想查一些资料。”
文清明一拍脑袋,“那你就自己开机咯!我又不是没有告诉你密码。不用跟我客气,就算我不在,你什么时候要用电脑就自己来开好了。”
文清明这句话说得倒是没有半分违心。计算机班上几乎人手一台电脑,本来是最好不过的。但是,计算机班的众人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将自己的爱机大卸八块,研究其内部硬件构造。可是众人现阶段仍然是新手,水平实在有限得惨不忍睹。大多数人往往在将爱机分尸之后无法组合回原来的模样。如此下来,拆机者只好对别人的爱机暗下毒手,将他人爱机开膛破肚,欲看清楚这电脑原来是怎么样的,好让自己可以组装回去。故此有一段时间人人自危,更有甚者用铁链将机箱锁紧,好让觊觎者无从下手。文清明自然也有所准备,不但在电脑机箱上加装了数枚特殊的螺丝,还为电脑设置了密码,严禁外来人员插手本宿舍的内务。
可是,欧阳明是例外。
因为文清明信任欧阳明。而这种信任不是一时一刻之间建立起来的,而是在多年的累积之下的结果。
文清明不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