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就在二人谈说间,一只青花瓷盘突然从红烟手中滑下,砰的一声,便摔得七零八落。
两人微愕,还没返过神来之际,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咆哮声。
“你叫我如何冷静,她现在都要下嫁修塔那厮,我又如何冷静得了!”
听到这里,苏念尾会意了红烟一声,让她到偏屋去,自己则去堂屋开门。
来人身穿黑衣,步姿矫健,身躯凛凛,相貌俊朗。话说,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他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
不错,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东陵雪寒!
而跟在他身后的黄衣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九龙腾飞的金色龙袍,在龙袍的两边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
他生得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不错,那人正是昨天被她气走的东陵褚天。
自从东陵褚天娶亲以后,苏念尾就从来没有看到这两兄弟一起出现过了。想不到今天,到商量好一起来了。
只是东陵雪寒那鬼,爆燥的脾气依旧未变。不过,能看到这两兄弟再次出现在这里,仿佛多年前的情谊一直没有变过,她的心略微欣慰起来。
当他眸光与苏念尾对视时,眼里的怒光已经消失殆尽。
只见他眉头紧蹙,定定的打量着她,沉默片刻才说道;“皇兄说你亲自同意嫁去乌礓和亲,这是真的吗?”
苏念尾听罢一愕,眸光幽幽移到东陵褚天的身上,发现他一脸淡漠,没有任何表情的盯着远处。她,微微点了点头;“是的!”
“为什么?”一如当初的东陵褚天一样,东陵雪寒也是那样的气愤与不解。
苏念尾不想解释,冷冷说道;“因为累了,乏了,所以想离开这里了。”
看到这里,东陵雪寒蓦地把阴冷的眸光转向东陵褚天身上;“皇兄,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吗?”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也有些悔不当初。
东陵褚天漠然的望了东陵雪寒一眼,最终眸光朝苏念尾射去,半晌他才慵懒无力道;“朕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此话一落,东陵雪寒内心一冷,苏念尾却觉得全身发凉。
是的,一切都做罢了。这个世界,也根本没有谁,能为对方恒古不变。
正文 嫁衣
书屋 更新时间:2010…10…12 14:38:34 本章字数:3319
这时,东陵雪寒突然上前揪起东陵褚天的衣领,冷峻的瞳孔似要喷出火来。
他说;“皇兄,既然你给不了她幸福,为何当初要把桑雅公主推给我,你这是为什么。”
东陵褚天推开他的手,并没有说话,黑黑的瞳仁里,只是弥漫着复杂的悲伤。
“雪寒,不怪他,是我自己想嫁!”望着差点因她而反目的兄弟,苏念尾只觉内心一阵难过。
他缓缓抬头望她,眼色闪过一丝灼伤,他的心似乱了的弦,突然被残忍的拨断;“你真的要走?”
她微微点头,不舍的眸子里含着一抹坚定的神思。
他听罢,像失了魂的娃娃,茫然无措的退后几步。随后,苦笑着呢喃;“皇兄,我们都在争,原来,这竟是一场无法触摸的梦,醒来以后,她不是你的,亦不是我的。最终,化成泡沫,幻灭一切。”
他听了东陵雪寒的话,依旧没有说话,但眼里的悲伤与忧郁似乎更胜从前。
苏念尾的内心一片荒芜,并不是她把所有的海誓山盟都华为云烟,只是那些承诺,是她无法承担亦承担不了的。
“这个,是你要的,拿去吧!”
临走前,他伸出温润的手掌,将一颗青色的珠子摆放在她的眼前。
她抬眸,痴痴凝望着他。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是那样的耀眼的明媚,但他俊颜上的薄霜却似那般融化不开。
他对上她来不及闪躲的眸光,忧伤瞬间被撞击得碎成一片。心脏的最深处,狠狠在抽蓄。那种天崩地裂的痛终日在阴暗的光线里淡淡吟唱。此刻的伤,再也收不回曾经的过往。
当她纤揉的指间,轻轻触碰到他微凉的掌心。那让人不安的颤栗,蔓延全身!
长青珠,一颗让三人感情纠扯化为句点的珠子。
那一刻,她望着那两道黯然远去的身影,泪终究在清澈的眼眸间,化成无尽忧伤,慢慢流淌。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珠子,似要将她捏为粉碎。直至修长的指甲陷入血肉中,也不知其中所传来的疼痛。
景和十年九月初六。
这日乃央月郡主出使乌礓之日。
不错,在苏念尾答应嫁入乌礓国之后,皇上碍于国尊,便封她为央月郡主,让她成为出使乌礓国和亲的郡主。这样才有身份,与临国的修塔王子匹配。
这天,镜妆前的女子美眸痴凝,怔怔的对着镜台,眼中所有悲伤愁绪都隐压了下去。
红烟从偏厅走了出来,然后拿起桌上的火红似血的胭指,她轻轻的用食指蘸了一点在指尖,柔声问道;“姑娘,要擦点腮红吗?”虽然平日里苏念尾都以面纱示人,从不肯摘下半分,更别说梳妆打扮。不过今日同往日,今日是她出使乌礓国的日子,无论如何也该上些脂粉,打扮漂亮一些。
苏念尾岂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微微摇头道;“不用上粉了,你直接为我梳头吧!”
“可是姑娘。。”
“没关系,按我说的去做吧!”
“是!”
镜中女子一身红衣,那陌生的装扮,熟悉的神情,让她心如刀绞。默默的闭上眼睛,默默感受到她的发梢在红烟灵巧的十指下,纠缠成结,随后再细致的将它们梳开。
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切都已办妥。不过,镜中却突然出现了一抹男人的身影。
他——身穿墨袍,张狂的神情夹杂着一抹惊怒。随后,他的眸光渐渐化成凌厉的伤。
“为什么,为什么,这就是你逃避本王的方式吗?”他的话,伤而不哀,像一颗流星,打破了苍穹原有的宁静。像一把匕首,在左胸处划出一道洪流。
她微微一笑,映上她一身的大红喜袍,让他蓦地觉得,这身红色,太刺眼,太夺眸,太灼眼!
“你都知道了?”
他失控的上前,一把将她握住,逼使她的眸光直视着他;“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意愿!”
望着他的愤怒,她的心如起风的碧湖,泛起圈圈涟漪。是的,她是高兴的。唯有如此,才能让那个自负狂妄的人感到痛苦,于是,苏念尾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畸形的快乐。
“不,这是我的意愿。嫁给修塔王子为妃,我多荣幸啊,将来的王后也会是我!”她一边说,一边笑,但仔细一看,你却发现,她的笑容是那样的无关痛痒。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那笑容是硬挤出来的一般。
他握着她纤细的肩膀,疯狂的摇晃她,企图让她变得清醒;“不,本王说过,禹王妃位是你的,为何你宁愿远嫁乌礓,也不当本王的王妃呢?”
“收起这些话吧,你认为一个人走同一条路,会两次扎进同一个坑中吗?”讽刺啊,当初废弃自己的是他,逼她走上绝路的是他。现在,哀求她回去的是他,要给她一切的也是他。
“你难道就如此的想嫁去乌礓国?”说这句话时,似乎有些东西在他体内无声无息的抽离,迅速的,传来那钝锐的伤。
原来,知道她要离开,他的心竟会如此的痛。从何时开始,他的心,已经只为她而跳动了!
她听着他的话,偿试着虚伪的扬起眉,随后撇着嘴,用轻佻的眸光望着他道;“你总以为,我会当你一辈子的傀儡是吗?现在,我告诉你,我是会从你手中挣扎出来的,你是主宰不了我一生的人!”
“你。”
“东陵修,醒醒吧,折磨了我这么多年,总有一天,你会逆势反转的!”
他握着她纤肩的手指,渐渐变凉。他俯下声,低身在她耳畔说道;“除了本王,没人敢要你,也没人要得起你!”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与胜利,又像是在对她的灵魂轻轻诉说。
苏念尾眼角划过一抹绝美的笑意,这笑容瞬间刺痛了他的心脏。她似乎用眼神告诉着他,这胜仗,她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王爷,有人来了!”
一直默不着声的红烟,突然从没人的角落走了过来,望了望姿势暧昧却又相互伤害的二人,她眼里闪过一抹无法释怀的疼痛,嗓音微微沙哑的提醒。
东陵修一把松开她,离她五迷之外。他的神情那样淡漠的望着她,随后,薄唇微启;“苏念尾,就算你飞得再高再远,你究竟是本王的,本王会得到你的!”他的语气那样的笃定与志在必得,竟让苏念尾内心一阵颤栗。这个男人,是在提醒她什么,还是想向她示威?
“王爷”红烟忧忡的望了门外一眼,随后略微担忧的朝东陵修看去。
“照顾好她!”丢下这句话,东陵修似一阵狂风般悄无声息的离去。
即使眼前那抹凌厉身影已经消失不在,苏念尾仍沉浸在他刚刚暗藏玄机的话语中。东陵修,究竟要做什么?
和亲的人进来后,看到苏念尾时,他们微微鞠了一躬,算是乌礓国行礼的方式。
随后,红烟给了他们些打赏,便挽扶着像行尸走肉般的苏念尾离开。
一身红衣的她,在万众瞩目的情况,跪在文德殿的殿央,朝东秦皇上三叩九拜。
把眸时,她抬起晶宝的眉睛,却触及到那双无法闪躲的目光。
他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有悲伤愁结,直到最后演化成决绝断裂。
佛说,五百年的回眸,换回这一世的擦肩。可是佛没有告诉她,为什么这一次他的这一瞥却让她凝结了一世。缘分的轮回,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圆圈。他们同时圈在了圆的中间,只不过半径相差太过遥远。这一辈子,究竟不能走在一起。
红烟挽扶着她,在耀眼的艳阳下,她一身艳红。
那个凤冠霞帔的女子,即使被红纱遮去了面貌,但身上所散发的神秘气质,与那双恍若隔世般空蒙迷离的眼眸,竟让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走在长阶上的她,成了那一独特的亮丽风景。
九五之尊上的他,痴痴望着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