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母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小笛,你怎么了,吃饭的时候不要发出声音,夹不上来的话用汤匙舀。”
唐羽笛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妈妈,我吃完了,回房间学习了。”
唐母看着唐羽笛碗里还剩下的大半碗饭,一愣神的功夫,唐羽笛已经进到卧室里面去了。
唐羽笛锁上了卧室的门,坐到书桌前胡乱地打开上面的一本书,正好翻到了元素周期表,早已深入大脑的知识使他条件反射地就开口背了出来。
“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我恶心着你了是吧?那天晚上的事其实你全都记得,对吧?我吻了你,我说爱你,其实你全都记得。”
“钠镁铝硅磷,硫氯氩钾钙……”
“对,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我说喜欢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钟琳,是你!你现在知道了,怎么,连哥都叫不出来了吗?”
“钪钛钒铬锰,铁钴镍铜锌……”
“那以后就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一刀两断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
“镓锗砷硒,砷硒……”
眼泪终于从眼眶中滚了出来,连成串地掉在书上,砸下一个个印记。
“哥……”
唐母从小就教他,男孩子要学会控制情绪,学会稳重。从小到大,这种深深植入大脑里的家教使得他总是习惯于掩藏起自己的喜怒哀乐。
可是,他也有忍不下去的时候。
也会,突然觉得委屈,觉得难过。
只是那个能够给他一个拥抱,承诺过不会丢下他的人,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了。
、第十九章
第二天早上唐母起早做的水晶虾饺最后还是浪费了,因为唐羽笛第一次没有按照闹钟定好的时间起床,唐母去他的卧室叫他的时候才发现他发烧了。
唐羽笛被唐母抚上他额头的动作吵醒,睁开了没什么精神的双眼,“妈妈,天亮了吗?”
唐母看着儿子这半个月来瘦了一圈的脸庞,干涩发白的嘴唇,尤其是原本最清亮有神的一双大眼,此时却看不到什么神采。
发烧到这么烫的温度,他却连一句撒娇都没有,其实才十六岁而已啊。
心里蓦地一酸,轻轻地缕了缕额前的碎发,“没呢,睡吧。”
唐羽笛心神一松,又睡了过去,后来唐母给他喂药的时候他都不知道。
再醒过来的时候,床上都是外面透过窗帘洒进来的阳光,唐羽笛眨了眨眼,感觉到大脑今天似乎格外昏沉,皱了皱眉毛起身坐了起来。
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着现在是上午十点,闹钟旁边用笔压着一张纸条。
“小笛,妈妈去上班了,粥给你热在了锅里,吃完饭记得吃药,今天不用上学,在家好好休息。”
唐羽笛下了床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喝,饭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不过他倒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出门去学校上课,不过病来如山倒,虽然是小小的发烧,身上却什么力气也没有,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反正现在学校的那些课对他来说上不上都是无所谓的,而且……就算他去了,也没人再需要他。
由于生病学习效率下降了不少,到了中午的时候第三道物理题都还没有解出来,门铃响的时候唐羽笛正在纠结斜面上一个小物块的受力分析,所以开门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着更憔悴了一些。
门口的林冰妍一下子愣住了,“小笛……”
站在林冰妍身边的赵宇铭也吓了一跳,“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
唐羽笛看着林冰妍和赵宇铭一起错愕地张着嘴巴的样子竟格外地默契,这是不是就是夫妻相啊……想到这里心里竟觉得有些好笑,扬了扬嘴角侧身让他们两个进来。
“就是有点发烧,没那么严重的。”
林冰妍伸手往唐羽笛额头上贴了贴,“好热啊!小笛,你吃药了吗?”
“等下就吃。”
“等一下?”林冰妍跟在唐羽笛身后进了卧室,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练习册后又是一轮大呼小叫,“都病成这样子了你还做题?!”
赵宇铭也无奈地看着他,“喂,哥们儿,你要是考倒数第一也就算了,成绩已经都这么好了,还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于是病号唐羽笛被这两个人赶到了床上躺好,大小姐去厨房转了一圈最后热了一碗粥和几个虾饺端了过来,赵宇铭去倒热水给他吃药。
唐羽笛微笑地坐在床上听着他们数落他的声音,看着他们为了他忙来忙去,眼神里终于恢复了一点色彩。
林冰妍撅着嘴看着他吃了饭又把药喝下,“笨蛋,幸亏我们听说你请病假了来看看你,不然你看你要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
唐羽笛看着林冰妍眼里的关心,第一次真心地觉得和这个女孩贴近了一点。
“谢谢,我真的没事的。”
药里面多多少少都会掺一些安神的成分,唐羽笛吃完了又听了一会儿另两个人的絮絮叨叨眼皮就有点沉得睁不开,林冰妍发现了他越来越没什么精神,迷糊的样子看着竟有点可爱,咯咯得笑出了声来,“小笛,你睡吧,我们等你睡着了就回学校。”
唐羽笛有点不好意思,可是又实在挡不住汹涌的困意,撑着最后一点意识真诚地看着他们两个道,“谢谢……”
赵宇铭撇了撇嘴,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就知道穷客气……”结果刚点一下爪子就被林冰妍瞪着眼打开了。
唐羽笛笑了笑,终于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似乎听见床边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啧,醒着的时候不进来,非要睡着了才进来,真不知道你俩到底闹什么别捏。”
“……你们先回去吧。”
“哼,你别吵到小笛睡觉,他好不容易能多休息一下。”
“艾玛,大小姐,你满眼满脑子里就只有小笛小笛是不是……”
“我愿意,你管呢……”
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床边突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人坐了下来,唐羽笛心里一动,就急切地想睁开眼睛。
正当他在努力地和沉重的眼皮做斗争时,放在被子里的一只手突然被伸进来的另一只手握了起来,接着一个湿湿的吻温柔地落在了额头上。
唐羽笛的眼睛蓦地一酸,突然有点想流泪。
那个熟悉的吻在他的额头上停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路过眼睛和脸庞,一路慢慢地来到了嘴边。双唇被包裹进了一个温暖的地方,那动作小心轻柔得好似在亲吻一块珍贵的水晶。
唐羽笛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双唇相碰的那一瞬间,他竟有一种揪着的心绪终于被解放了的感觉,舒服得他好想永远藏在这片温暖之下。
哥,是你吗……
在入睡的前一秒,唐羽笛半欢喜半心酸地想,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除了他,还有谁会对你这么小心珍爱呢。
……
第二天早上,张帆心事重重地坐在座位上,气压低得一干人等都识趣地远远绕开,免得一不小心踩到他的雷区,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走进教室里时他才眼睛一亮。
那个人还是一样表情淡淡的,只有别人主动跟他打招呼时才会回个微笑,走到座位上放下书包就开始看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生这么爱学习,不过脸色看着比昨天好多了。
赵宇铭也看见了唐羽笛,凑过来推了推张帆的胳膊,用下巴指指前面那个背影,“不去打个招呼?”
张帆冷淡地看他一眼,“和我有关系吗?”
赵宇铭翻了个白眼儿,“爱去不去,憋死你吧!我自个儿去!”
“……”张帆瞪着眼睛看着赵宇铭和唐羽笛说说笑笑的背影,还真就憋了一肚子气,差点堵成内伤。
唐羽笛生病的事就跟一小插曲一样被翻了篇儿,日子还是和每一个备考日一样照常地过。张帆今天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趴在桌子上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自己偷来的那半日厮磨。
那种亲近就和毒药一样,只要一沾,就怎么也戒不了。
放学的时候等所有人都离开了教室张帆才磨磨蹭蹭地背起了书包,钟琳还在等他,他还要扮演一个称职的男朋友角色送她回家。路过唐羽笛的书桌时还是忍不住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苦笑着走出了教室。
才放学了十多分钟,走廊里的人竟走得空荡荡的了,张帆双手插在校服裤子里,低着头走到楼梯角的回廊,刚转过一个弯,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被刷得干干净净的白色帆布鞋,再往上看,还有同样干净整洁的校服裤子。张帆只愣了一秒,就惊愕地迅速抬起了头。
唐羽笛低垂着睫毛,没有抬头看他,抿着唇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这是我总结的重点题型,你看看吧。”
“……”
两扇长又密的睫毛扑闪着刷了两下,犹豫了下还是决定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小了些,但语气却更认真了,“真的很重要,我希望你可以看看。”
张帆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把递到面前的笔记本接了过来,可是等厚厚的本子拿到了手里,他又愣住了。
不过他只花了几秒钟就逼自己在失态之前迅速调整了过来。
“我记得这次你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唐羽笛错愕地抬起了头看着张帆,张帆脸上嘲弄的笑容更大了,“那这把又是因为什么,嗯?”
“……”
“如果是因为什么哥哥弟弟之类过家家的东西……”不屑地笑了一下,“那我可是没有空陪你玩的。”
“……”唐羽笛的眼神慢慢地由震惊、变成了受伤,紧紧抿起的嘴唇看不见什么血色。
张帆赶紧移开了眼神,他怕再看下去他就会装不下去,他就会忍不住把面前这个被自己伤害到的人紧紧抱进怀里。
走廊里每隔一个班级就立着一个垃圾桶,张帆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把手里的笔记本扔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快步地走出了教学楼,眼眶里涌上的泪水又被他掐着手心忍了回去,走到楼下一个拐角的暗影里站住,等看到那个身影低着头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又慢慢地走远,他才又转身跑了回去。
就像上次在食堂里翻找那根被丢弃的红绳一样,这一次又同样地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眶跪在地上在垃圾桶里找那个被丢掉的笔记本。
把找到的笔记本小心地在衣服上蹭了蹭,还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