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雪麟看着皇帝,却见皇帝也正直直地看向他,钟雪麟对皇帝笑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逸清见皇帝阴着脸没有说话,抬手将短匕首刺进钟雪麟胸膛。
钟雪麟和皇帝等人都是一惊,钟雪麟看着林逸清,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如此视人命为草芥。
曹准举起一只手,侍卫们把弓矢拉满,只等皇帝命下就要发箭。
钟雪麟的胸口涌出暗红色的血液,皇帝的脸越发的白,却没有说话。钟雪麟等了片刻,感觉并不怎么疼。
林逸清看着钟雪麟困惑的脸,笑道:“钟大哥,看来你的皇帝也不怎么在意你,钟大哥还是跟我走吧。”
钟雪麟牵起嘴角笑笑,道:“我誓死跟随皇上。”
林逸清叹口气,拔出匕首。钟雪麟这次看清楚了,这是一把杂耍用的道具,刺入人体时刀刃会往回缩,一个暗匣内会喷出存好的红色颜料。
钟雪麟有些懵,这到底算什么?
林逸清扬起笑脸,道:“如此小弟便遂了大哥的愿,让你们死在一起吧。”
曹准道:“大胆!我等已将知州府重重包围,汶城全城重病把守,尔等插翅难逃,有什么资格跟皇上谈判?”
林逸清笑道:“皇帝陛下,聪明如你,难道也认为带兵强攻就能让我们束手就擒了么?”
像是呼应一般,城南方向传来一声巨响,脚下猛然震荡起来,好一会才趋于平静。
“怎么回事?”曹准喊道。
一名侍卫跑到府外询问了一阵,一会儿跑回来报说:“城南适才发生爆炸,起因不明。”
侍卫落音,一声巨响落在更近一些的地方,府邸剧烈地晃动起来,府内众人不得不相互搀扶着稳住身形,烛台和油灯倒在地上,灯油洒了一地,不一会便燃了起来。
皇帝向窗外看去,紫黑色的浓烟从远处飘了过来。
林逸清道:“皇上若再不做决定,待会要炸的可就是这里了。”
皇帝愕然,看见林逸清平静如水的眸子,知道他已无意活着离开这里,只是想让自己给他陪葬。
曹准喊道:“护驾!保护皇上回营!”
轰地一声爆炸声响起,屋中众人稳不住身体都摔倒在地,瓦砾纷纷掉落,窗棱塌陷,出口处墙壁尽碎,残砖碎瓦堆在门口,把出路挡了个严严实实,连光线也无法透进来,屋内顿时暗了下来,连身边人的模样也只能依稀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遇难
皇帝支起身,空气中烟气弥漫,火烧木材的噼啪之声越来越大。
一条黑影从屋侧跃起,伏在地上找着什么,皇帝敛了气息,专注地看着,一只手从身后突然捂住了皇帝的嘴,皇帝一惊,正要挥剑,那人低声说道:“皇上别怕,是我。”
“淮昌!你怎么……”
“方才爆炸时摔倒的地方有火源,微臣便用火烧断了绳子。”
皇帝闻言皱眉,扮开钟雪麟的手,果然听见钟雪麟痛哼一声,一只手被烧得血肉模糊。
“真是胡闹!”皇帝蹙起眉,低斥道。
钟雪麟轻笑一声,道:“多谢皇上称赞。”
屋内众人此时已纷纷立定了身形,持着兵器想要不知如何是好,火光袅袅,身边的人敌我难分,一时间两方侍卫混战起来,惨叫声中,不知砍中的是己方的人还是敌人。
钟雪麟和皇帝敛声屏息躲在暗处,四处搜寻可以逃生的出路。
“住手!不要攻击!小心伤了皇上!”曹准的声音喊起来。
又喧哗了一阵,兵刃声逐渐小了下来,两方兵士最终分立两侧,纷纷坐下来歇息了。
火光渐弱,钟雪麟环视一周,看见张延盛躺在太师椅中,乱箭穿体,已是不活的了,而林逸清却是不见影子。
过来许久,皇帝轻声对钟雪麟道:“淮昌,朕头有些晕。”
钟雪麟皱眉,心下慌起来,暗道:这里屋小人多,又有明火燃烧,空气浑浊,再呆下去自己虽然没事,皇上恐怕是要撑不住了。
想到此着,钟雪麟俯下身对皇帝道:“皇上再撑一会,臣这就去找出路。”
皇帝应了一声,合上眼睛。
钟雪麟站起身,朗声说道:“林逸清,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要躲躲藏藏的,让这么多人给你陪葬。”
嗖的一声,一柄暗器从暗处飞来,钟雪麟一抬手,短匕朝暗器来的方向射出,身体却来不及躲闪,左肩处登时传来一阵剧痛。
“看招!”一名男子低吼一声,显出身形,持着剑朝钟雪麟刺来,钟雪麟从一名侍卫手中抢过一支长矛,向来者迎面刺去。
男子挥剑格开钟雪麟的进攻,欺身上来,身形灵动地舞开了剑法,一时间剑风凛冽,扬起地上的粉尘,围观的众人不得不掩上口鼻。
“好剑法!这位兄台,钟某无意与你切磋武艺,只是想和你家主人商量些事情,能否……唔!”钟雪麟正在说着话,大腿被剑风扫中,开了一道口子,登时血如泉涌。
又是一剑刺来,钟雪麟踉跄着避开,剑士以剑为刀,反手一挑,把钟雪麟手中的矛劈成两段。
钟雪麟扔掉手中的柄,拾起断矛的上段,在手中掂量了一下,笑笑道:“好个无礼的小子,你家主子没有告诉过你,要听别人把话说完么?”
说着,钟雪麟右手持矛猛地朝剑士迎面刺去,剑士侧身躲避,钟雪麟扔掉手中矛,左手成手刀,砍在剑士持剑的手腕上,另一只手抓住剑士的襟口。
剑士的长剑掉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钟雪麟说道:“出口在哪里?”
剑士眼中似乎闪过一阵嘲讽的光,接着别过脸去。
钟雪麟手上的力气更大了,道:“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这屋内空气越来越稀薄,再不找到出口,这里所有人全都要死。”
一干人众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听见钟雪麟的话,都慌乱起来,更有甚者立马操着兵器在墙壁上乱砍一气,一时间喧哗声又起。
剑士看向钟雪麟,开口道:“让我去死,可以,让我背信弃义,却是不行。”
钟雪麟看了他一会,道:“那这样吧,你若是不说,我就把埋在这个房间下面的火药引燃,所有人,包括林逸清,我们一起死,你说如何?”
剑士身体一震,再开口时已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这里没有火药,也没有出口。”
钟雪麟摇摇头,道:“这里肯定有出口。林逸清想要弑君,最方便的方法就是把这屋子一起炸了,但他没有,而是把出口都封住,这只说明,林逸清他自己还不想死。但他逃生之后不可能留下让皇上逃生的方法,所以他会在这里埋下火药,只要等他逃出生天,就把这里引爆。我说得对么?”
两方侍卫骚动起来,持着兵器蠢蠢欲动。
钟雪麟放开剑士,朗声道:“诸位,如今生死存亡关头,若不齐心协力,我们都会死在这里,钟某恳请诸位,无论贵贱、无分敌我,只为了家人、为了活下去,大家一起把林逸清找出来,逼他说出逃生的方法!”
众人高呼一声,纷纷砍下木条取来火源,开始四下里寻人。
钟雪麟看向剑士,道:“我知道足下护主心切,但眼下,足下唯有把逃生之路说与我知,才可保林逸清安全。”
钟雪麟指了指正在奋力搜寻的人们,道:“若林逸清被他们抓住,就算能逃出去,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他,若足下愿相信钟某,钟某愿向皇上请命,饶林逸清不死。当然,你也是。”
剑士敛了声,好一会才道:“我信你,但我不相信皇帝。”
钟雪麟皱了皱眉,心中暗叹一声,男儿膝下有黄金,自己是条龙,膝下不过一滩烂泥而已,豁出去了。
想着,钟雪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天地作证,我钟雪麟若不能保林逸清平安,人神共诛,死不足惜。”
剑士一愣,赶紧伸手来扶,钟雪麟硬是赖着不动弹,喊道:“大侠若是不说出口的位置,我就跪在这里死了便了!”
剑士运气扶钟雪麟,却是如何也抬他不起,心中一惊,静心运气,把全身功力集中在手上,钟雪麟却如一尊巨石,无论剑士如何使力,就是搬他不动。
剑士松开钟雪麟,拜在地上,喊道:“先生身负神功,深藏不露,之游有眼无珠,先前多有得罪了!”
钟雪麟见他态度转变如此快,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既然对方对自己礼待有加,总是好事,便赶紧扶了他起来,道:“兄台,你这是做什么?钟某有事求你在先,你怎么……”
剑士赶紧道:“不敢不敢!晚辈吴之游。”
钟雪麟道:“那出口……”
吴之游斩钉截铁道:“先生身手如此,定不是背信弃义之徒,之游相信先生。”
接着吴之游沉下声音,靠在钟雪麟耳边说了几句。
钟雪麟心中暗喜,谢过吴之游,喊道:“曹大人!曹大人!”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一个角落喊道:“曹大人受伤了!在此处!”
钟雪麟一怔,赶紧跑过去,却见曹准卧在一个角落,头无力地靠在初儿肩上,胸膛被一柄长剑穿过,鲜血浸透衣衫,在地上凝成一滩刺目的暗红色。
“曹大人!”钟雪麟心中一惊,凑上前去察看曹准的伤势。
曹准看向钟雪麟,目光有些恍惚,他张开嘴,好一会才吐出一句话,“皇上呢……皇上,可安好?……”
“是!皇上很安全,我已经找到了出去的方法,再撑一会,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曹准脸上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太……太好了,快带……皇上离开。钟……大人,皇上……保护好……皇上。”
钟雪麟抓住曹准的手,狠命掐他的手心,大声道:“不行!你是卫尉,保护皇上是你的责任!我可管不着!你要是担心就给我好起来,当好你的御前卫尉……曹准!”
曹准进气短出气长,呼吸越来越微弱,嘴唇喃喃,已是说不出话,只是定睛看着钟雪麟。
钟雪麟凑上身去,把耳朵靠在曹准嘴边,曹准带着血腥味的气喷在钟雪麟耳际。
“我妻……还有枢儿……纤娥……”
钟雪麟看见他眼中越来越微薄的光,知道大势已去了。钟雪麟垂下眉,握住曹准的手,感觉到他手上因长期持剑磨出的老茧。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钟雪麟轻轻地说。
曹准微弱地点点头,眸中失了光泽。
初儿满脸泪水,见曹准的手无力地垂入血泊中,终于放声大声哭起来,抱着曹准的手臂就是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