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概来者不拒,养着也好,宠幸也罢,三日两日也就丢在脑后了,从未将哪个女子放在心上。
我虽是内侍,但也知道成大事者本应如此。
毕竟对生在帝王家的皇子来说,动情动性乃是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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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我拿着江南的密信去找殿下,刚进书房,就见殿下坐在桌前发呆。
近些时日殿下总是这样神不守舍,但又不似遇到难解之事,多半时候只是这样一味发怔。
我心中纳罕,但知道殿下心事从不轻易对人言,当下也不敢多问。
殿下有些心不在焉地听我回完事,迟疑了一会,开口道:“永安侯裴贇有个妹妹,你去打听打听这裴姑娘的喜好,巨细靡遗,越详细越好。”
见我露出惊讶的表情,殿下略有些不自在,冷声道:“还不快去。”
我忙应了是。
刚走到门口,殿下想起什么,又道:“若裴姑娘出府,回来禀告我。”
我强压着内心的惊异,点头退了出去。
自那之后,殿下一听说裴姑娘出府,便会放下手中的事务前去守候,费尽心思,只为远远看上裴姑娘一眼。
回府后,便长久地独自一人坐着想心事。
这种情形,以往从未有过。
我知道,殿下十有□□是对这裴姑娘动了心。
我暗暗希望殿下只是一时兴起,等新鲜劲过了,丢开手就好了。
要知道太后最近有意将辅国公的嫡女说给殿下为正妃,若此事能成,殿下的大业势必如虎添翼。
而永安侯府虽是老牌勋贵世家,但人丁单薄,裴贇又羽翼未丰,根本不堪与辅国公府相提并论。
听说裴贇百日丧假后,自会回云南赴任,到时候这裴姑娘势必跟着哥哥同去。
这裴姑娘一离京,殿下便是眼下再热络,不出几月,也就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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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殿下跟幕僚在外书房议事,我前去禀事。
刚进门,便听到一名幕僚说:“护军营的周正君已经遵照殿下的吩咐递了折子,预备告病还乡了。”
殿下点点头,道:“派人在父皇面前提裴贇,务必让裴贇顶了周正君的职位。”
我当即怔住,殿下果然不肯轻易放手,到底使了法子让裴贇兄妹留在京城。
我本想说些什么,想了又想,到底没敢开口。
没过几日,裴贇果然被皇上钦点任了护军营的副统领,他去云南赴任一事,自然也就搁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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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年底,宫里举行赏梅宴,依照殿下的意思,裴姑娘自然在一众世家女子的名单上。
谁知那日晚上回来,殿下脸色却阴沉得吓人。
我本以为是为着裴姑娘遇火一事,后细问了殿下的随身护卫,才知道殿下是为了裴姑娘和定国公世子之事吃味。
我见殿下心情郁郁,欲劝又不敢劝。虽然明知不可能,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裴姑娘早早嫁给定国公世子,也免得成日里扰乱殿下的心神。
没过多久殿下东征,两月后班师回朝,恰逢裴姑娘出孝,殿下一刻也不曾耽误,当即御前求了赐婚。
我虽不满意这裴姑娘,但主子的事哪轮得到我们做奴才的置喙,眼见殿下如同吃了定心丸般,成日里说不出的欣喜,我只得也跟着做出一副高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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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月,殿下大婚,我第一次见到裴姑娘。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雪肤,明眸,红唇。
性子甚是安静,寡言少语,行动时带着一股天生的娇弱之态,娴静如水,让人我见犹怜。
只要王妃在场,殿下便目不转睛地看着王妃,似乎她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心。
成亲后,殿下再也没外宿过,每日一下衙便回府,若无事情要议,便回内院陪伴王妃。
王妃却对殿下甚为冷淡。
我很是不以为然,以殿下的品貌,难道王妃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但奈何殿下心甘情愿,我纵然替殿下不值,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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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我正跟几位管事部署殿下和王妃去温泉庄一事,殿下忽一脸戾气命人备马。
我见殿下面色不善,心知殿下十有□□又跟王妃吵架了,当下也不敢多言,忙替殿下备了马。
殿下骑了马,冷着脸出府去了。
以往也有这种情形,我不以为意,想着殿下过不多久,便会心软回府了。
谁知接下来几日,殿下竟日日外宿,半个月不曾回府。
好不容易回府了,却告诉我预备要纳新侧妃。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殿下真像他表现的那样,从此对王妃丢开手了,不再对王妃日夜牵挂,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怕就怕殿下负气而为,纳侧妃只是为了跟王妃怄气。
果不出我所料,裴侧妃进府后,殿下虽日日宿在她房中,脸色却一日比一日阴沉,动不动就发脾气,任谁前去回事,统统毫不留情地驳回。
在府中时,也甚少去内院,不是在外书房喝闷酒,便是独自一人坐着发呆。
我看着殿下一日比一日沉默阴沉,除了暗暗心焦,竟一点法子都没有。
这日殿下在外书房议事,一名幕僚战战兢兢开口道:“殿下,万万不可啊!若殿下无故将定国公世子推到西征前线,势必会得罪定国公,定国公屡建奇功,深得皇上信重,在朝中势大,殿下贸然得罪定国公,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另一名幕僚也开口道:“是啊,殿下!您一向思虑周全,从不做这等不智之举。如今殿下为何要不管不顾针对虞世子?恕属下不解其中缘故,还请殿下明示。”
殿下猛地一把将案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怒道:“滚!统统给我滚!”
我暗暗叹了口气,跟着战战兢兢的众幕僚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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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没过多久,殿下跟王妃和好,王妃有了身孕,殿下脸上又有了笑容。
之前笼罩在宁王府上空的阴云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回不只是我,就连幕僚们都知道这位宁王妃不简单,轻易便可左右殿下的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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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
殿下登基称帝。
十几年后又传位给大皇子。
其后便带着王妃走遍千山万水,四处云游。
我作为殿下的忠仆,自然跟着两位主子随行。
每到一处合心意的地方,殿下便和王妃盘桓数月,细细品鉴当地风土人情。
王妃仍像之前在坤宁宫时,时不时地亲自下厨,做几个清淡小菜。
每到此时,殿下眼里便满是笑意,无论王妃做什么,都一律说好吃。
王妃有时候还做些点心,送给我和其他几位老仆品尝,味道相当不错。
我从未想过,王妃那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居然还有一手好厨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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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登基称帝的宸哥儿寄信过来,说二皇子寰哥儿出征时看中了当地的一位公主,听说那公主一身好武艺,代父出征,又极是聪明,寰哥儿吃了公主几次败仗,好不容易将她擒获了,却又舍不得杀她。
原来寰哥儿在两军对战时,见公主貌美聪慧,性子又极是爽利,早就对公主动了心。
宸哥儿信中还说,那公主不愿意嫁给寰哥儿,又踢又闹的,被寰哥不知用什么法子制住,亲自押回了京城。
寰哥儿自己不好意思,便让哥哥给父皇母后写信,求父皇母后同意这门亲事。
殿下和王妃看完信,王妃哭笑不得地对殿下说:“也不管人家姑娘愿不愿意,看中了就抢——”
又似笑非笑看向殿下:“还真是你的亲儿子。”
殿下不以为忤,只眼含笑意看着王妃,并不接话。。
我默然一笑,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走至院中,恰逢满树梨花开得正好,我轻轻拂落掉落在肩头的洁白花瓣,将满心的清宁自在化作一声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至此番外全部结束!
此文虽然很冷,但有几位读者一直持续关注此文,从头到尾不厌其烦地为此文送花,作者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写文近半年时间,到最后作者真的心力交瘁了,很多地方原本想展开,都因作者偷懒匆匆一笔带过,导致很多人物形象不丰满,算是不大不小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