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莹身子一僵,后背慢慢渗出一丝凉意。
宁王感觉到玉莹身体的变化,叹了口气,柔声道:“只是莹莹下次再莫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了,漫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便是我看到你受到哪怕半点伤害,也会心痛如绞。
“莹莹,我是你的夫君,你受了委屈,莫再闷在心里,大可告诉我,你想要达到何种目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而为,如你所愿。好莹莹,莫要疑我,莫再将我推得远远的,让我替你遮风挡雨,好吗?”
玉莹闻言,心中一窒,她抬眼看向眼前的男人,看到他眼中的专注和郑重,胸中那细碎的裂纹声又再次传来,玉莹忙伸手紧紧按住胸口,良久,终是再也抑制不住胸中越来越剧烈的酸涩,扑到他怀中大哭了起来。
宁王府,外书房。
刘泉躬身回话:“颜侧妃已经供认不讳,签字画押了。”
宁王点点头,淡淡道:“让她好生装扮了,送她去慈宁宫见太后一面,待她出宫后直接送去清平寺。”
刘泉应了。
宁王目光落在眼前的黑檀木笔架上,半晌,忽摇头嗤笑一声,未再言语。
慈宁宫。
太后痛心疾首地看着跪在下面的颜丽棠,口中道:“糊涂啊!糊涂啊!”
颜丽棠原本表情木然,闻言忽然惨笑道:“成王败寇,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败露了,棠儿没什么好说的,只得认了,如今我只恨那裴氏居然这般好运,没让化肤粉毁了她那张脸。”
太后目光一厉,喝道:“哀家在后宫勾心斗角了几十年,见过无数阴险狠毒的手段,但从未听过哪个嫔妃为了争宠,竟至于要去毁掉别的女子的脸!”
叹了口气,又道:“棠儿啊,上次哀家都跟你掰碎了说了,纵算没有裴氏,你们爷的心也不在你身上,你这样去争去斗,到最后伤害到的无非是你自己啊。”
颜丽棠不为所动,冷笑道:“棠儿就是不想让她好过!她有什么好,凭什么殿下事事处处以她为重,对她千般呵护万般娇宠,我倒想看看,她若没了那张脸,殿下还会这般对她吗?她还猖狂得起来吗?”
太后的目光越发失望,良久,叹道:“棠儿,哀家没想到你已经执念至此,你还这么年轻,却让自己陷入到这般的爱恨纠缠中,你求而不得,便去加害他人,若这次让你侥幸如愿,你以后岂不更变本加厉?如此下去,你的一生还有何乐趣可言?棠儿啊,哀家原来便告诉过你,得不到的,要学会两个字,便是“放手”,只有学会放手,才能放了你自己,你却从未将哀家的话放在心上,任意妄为,到如今,终是铸成大错。”
颜丽棠一言不发,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太后哀恸地看着颜丽棠,怅然道:“说起来,是哀家害了你,如果当初不让你见到老七,你就不会心动,就不会执意要嫁给他,也就不会这样误了自己,如今哀家不让自己一错再错,哀家想了,你去清平寺静修也好,如能悟出些道理,放下心中执念,也不失为你的造化了。”
太后说完,眼圈越发红了起来,良久,用帕子拭了拭泪,长叹一声道:“你且先去吧,待过个一年两年,此事慢慢地过去了,哀家再劝老七将你接回来。”
颜丽棠不甘地慢慢起身,怔立片刻,颓然地往殿外走去,当走到门口时,终是没忍住,回头看向太后身后的琉璃屏风,四年前,她就是在那扇屏风后,看到了那个俊美少年,从此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痴痴地笑了笑,忽目光一定,再无迟疑,毅然地隐入慈宁宫外如墨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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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芸院
周碧芸展开手中的纸条,面露一丝阴狠,须臾,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婉俏丽。
她摇摇头,嘴角轻勾笑了起来:“颜丽棠那个蠢货,仗着有几个臭钱,光知道使银子收买人,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轻轻巧巧就被裴氏给扫出了宁王府。”
“本来还指望她给裴氏多添点麻烦呢,谁知道竟这般不中用。”
说着又摇了摇手中的纸条,娇笑着对立在跟前的侍女说道:“这才是戳我们爷的心窝子呢,谁能想到咱们冰清玉洁的王妃居然还有过这么一手,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呀,那裴氏纵算不被休,也别指望爷能像从前那样宠爱她了。”
说着又媚笑一声:“到时候,还怕爷不回到我的身边吗。”
那侍女谄媚的笑了两声道:“娘娘向来好谋算,是该让那个裴氏见识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一击而中!”
此时窗外忽吹来一阵晚风,舒展开周碧芸手中的纸条,上面隐隐约约印着五个字:
定国公世子——
、第 39 章
定国公府,练武场。
一轮明月下,一个俊朗的身影正挥剑起舞,他的动作隽逸有力,身形翩若惊鸿,观之令人目眩神移,堪堪舞了几势之后,舞剑之人动作却骤然凌厉起来,周遭剑气纵横,破空声越发频促,剑光迅疾如闪电,整个练武场的氛围在这剑气笼罩下变得似山雨欲来,又似大厦将倾,无端端让人产生绝望无力之感。
在这种压迫感变得越发强烈之时,持剑之人却生生收了剑势,抬头望向头顶明月,他气息如常,额间无汗,姿态优雅如故,身形周围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状的清冷和落寞,让人觉得分外凄清。
他静静凝视皓月半晌,忽似乎眼前出现了什么景象,他目光变得温柔如水,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抬起来细细描摹起眼前的明月来,似乎明月中藏着他的魂牵梦萦,藏着他的刻骨相思。
良久,只闻一声叹息,一道白影掠过,练武场上哪还有方才的那个身影,惟余一地清冷的月光。
宁王府,上房。
红绡帐底一对鸳鸯卧,同赴巫山,共邀云雨。
良久,几声暧昧的娇吟和低喘后,帐里静默下来,过不一会,有个男子的声音低低响起,似在诱哄,又似在调笑,又有个娇柔的女声带着不依娇嗔起来,男子暧昧地低笑两声,帐帘一掀,宁王脸含笑意地下了床。
玉莹抬眼见他上身未穿衣服,只底下一条白绫绸裤,露出宽阔的肩膀,平坦结实的小腹,不由略带羞涩低声道:“殿下,天气越发凉了,披件衣服再下地吧,别着了凉。”
宁王起身取了一样物事回来,点了点玉莹的鼻头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我习武这么多年,早就不畏冷了。”说着便揭开手中的瓷罐,舀了药膏给玉莹的伤处抹起药来。
玉莹看着他专注的神情,酝酿了一番,终于问出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殿下,妾身当日在宫中被烧伤,曾有人送过一罐药膏给妾身,妾身的烧伤幸得在那药膏的作用下才尽数痊愈,没有留下疤痕,说起来,那罐药膏与殿下手中的这罐极为相似。”
说着便拿眼睛细觑着宁王的表情。
宁王见状,了然一笑道:“我原以为你受伤那日就会忍不住问的,没想到倒生生憋了这么多天。这药膏是我颇费了一番功夫从一个西域高僧那里得的,总共只有两罐,一罐于当日宫中大火后,假借皇后之名送与你了,另一罐就是手上这罐,也为你所用了。”
说着便低笑着凑到玉莹耳边道:“莹莹你说,你还未嫁过来之前便偏了我这么多好东西去了,该怎么谢我?”玉莹脸一红,羞得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敢看他。
宁王见状,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小丫头。”
玉莹忽又想起一件事,抬头道:“说起来,当日混进宫中四处点火的刺客最后被抓住了吗?”宁王颔首道:“刺客扮作喇嘛混进了宫中,事发后藏至御膳房,被巡查的御林军所发现,当场抓获。”
宁王说到这,忽又失笑:“当日参加赏梅宴的世家女子众矣,只有莹莹被困住了。”
玉莹闻言,本欲说些什么,忽又心中一刺,想起当日于废墟中救出自己的那个人,神色渐渐黯淡下来。
宁王见状,慢慢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玉莹,眸子变得幽深无波,一时间两人皆静默无言。
待玉莹回过神来,忙敛了心中的涩意,若无其事对宁王道:“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了吧。”
宁王淡淡地看了玉莹一眼,微微颔首,上床搂了玉莹躺下,两人相对无言。
玉莹心下百转千回,辗转反侧至半夜,方平复了心绪,迷迷糊糊睡了。
十月初六,宁王妃生辰
人人皆知王妃是宁王的心尖子,故而满京城的豪门勋贵几乎无一落空,皆早早到宁王府贺寿,又有外地各府官员并宁王诸多手下闻讯送了各类奇珍异宝来,一时间,将宁王府门前那条大街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般景象,真真是数不尽的风流富贵,道不完的花团锦簇。
玉莹早早起来盛装打扮了,在丫鬟婆子们的簇拥下前往花厅去招待诸女眷。
玉莹甫一进花厅,诸女眷抬眼一望,俱都觉得眼前一亮,更有以前未见过玉莹的女眷,一时竟看得移不开眼睛。
人人都在心内暗叹,怎的世间竟有这般清丽无双的女子,更兼她眉眼温柔,行动娴雅,令人一望之下即心生好感,忍不住欲与之亲近。
又有人暗暗点头:怪道以往风流成性的宁王,自娶她之后对她一心一意,专宠她一人,似她这般绝色,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与之相媲美。
因今日女眷众多,周侧妃一直随侍在玉莹左右帮忙招待,周侧妃小心翼翼地落在玉莹身后半步距离,一脸的温柔恭顺,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玉莹身上。
忽一眼瞥见玉莹雪白皓腕上殷红欲滴的血玉手镯,不由目光一厉,想起刘泉曾提过这对血玉手镯是前朝皇后的心爱之物,世所罕有,也不知殿下是从哪搜罗来的,如今倒戴在了王妃的腕上。
待周侧妃回过神来,玉莹已经拉了王姨妈在一旁小声说话了,周侧妃忙收敛了心神,低眉顺眼招待其他女眷去了。
王姨妈一脸的忿忿,对玉莹咭咭呱呱个不停:“那日去长宁伯府交换庚帖,谁知那长宁伯夫人恁的阴险,将侄女晗芳的庚帖藏了,竟拿她女儿的庚帖拿出来予我。
“我一时不察,差点被她蒙骗了去。她女儿叫谢晗秋,与晗芳只一字之差,且生辰也只差两天,这幸而是我知根知底,否则糊里糊涂将贇哥儿的庚帖与她女儿的庚帖一交换,这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