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贇凝眉道:“他们纵然起了疑心,想必也不敢堂而皇之硬闯宁王府,只要宁王受伤的消息一日未得确认,他们便一日不敢轻举妄动。”
玉莹摇头道:“殿下已经昏睡三天了,伤口仍在不断渗血,伤的又是心脉,几位御医也束手无策,恐怕。。。”
裴贇面色一变,忙道:“妹妹休做这种不祥之叹。宁王素来体健,又自小习武,底子比寻常人要好许多,纵是伤重,只要想办法熬过这些日子,止住伤口渗血,一定能转危为安的。”
玉莹拭了拭泪,看着宁王柔声道:“哥哥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我相信他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说着又回头看向裴贇道:“我不方便出府,哥哥认识的人多,这两日还请哥哥暗地里多打听打听,民间能人异士多,或有转世华佗或续命的奇药也说不定。”
裴贇点点头,站起身道:“哥哥这就去打听。如今宁王府除了王府护卫以外,还有永安侯府护卫暗中守护,里三层外三层,如铜墙铁壁一般,轻易不得入内,妹妹且放心。你和你嫂子多说说话,莫一味的伤心难过,你纵然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也要顾及腹中的胎儿。”
玉莹点头应了。
待裴贇走了,玉莹给宁王喂了药,又跟谢晗芳说了一晌话,体力再也支撑不住了,躺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忽感觉脸上痒痒的,玉莹倏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玉莹惊得忙坐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人:“殿下!”
宁王仍像往常那样含着笑意看她,柔声道:“怎么躺在榻上睡着了,你身子重,如何能睡得舒服。”
玉莹目瞪口呆地上下端详宁王,见他神色如常,身上的伤口也不见了,喜极而泣道:“殿下,你已经都好了?!”
宁王笑着点点头道:“嗯,都好了。”
玉莹呜咽一声扑到他的怀里,哭道:“你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你因为我而自戕。”
宁王轻轻抚着玉莹的秀发,柔声道:“傻丫头,只要你没有事,我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切莫自责,这样的话我也走的不安心。”
玉莹猛地怔住,抬头道:“你要走?你要去哪里?你不是已经好了吗?”
宁王哑声道:“我舍不得你,所以回来看看你,看完你便要走了。你要好好的,莫要伤心难过,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我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玉莹嚎啕大哭起来:“不!你不能走!你忘了吗?你要跟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还有肚子里的宝宝,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看他们的父亲一眼,你要让他们一生下来就没有父亲吗?”
玉莹泣不成声:“还有我,你看看我!我还这么年轻,你要让我接下来的人生每天都活在愧疚和追悔中吗?你别对我这么残忍!廷麟,求求你,别离开我们!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相知相爱了,难道却不能相守吗?”
宁王眷恋地吻了吻玉莹的鬓角,推开玉莹,起身往外走去。
玉莹死死地抱住宁王,哀哀垂泪道:“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廷麟,我爱你!我不该那样计较得失,不该将你推得远远地,不该不信任你,不该连爱的勇气都没有。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们还有大把的好时光,接下来的人生,不管有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面对,我再也不会怀疑你,再也不会松开你的手了。”
宁王身子顿住,哽咽道:“傻丫头,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但是天命难违,我纵然再不舍,也得走了。”
玉莹哭得撕心裂肺:“不!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这次绝对不会再放手了!求求你!别离开我!别这样惩罚我!”
这时忽有人在耳旁焦急地喊道:“玉莹!玉莹!”
玉莹倏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谢晗芳和桂馥兰馨正无措地看着自己。玉莹猛地坐起身,伸手一抹,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是泪。
谢晗芳关切地问道:“可是做噩梦了?方才你又哭又喊的,我们几个急得不行,怎么唤你都唤不醒。”
玉莹失魂落魄地摇摇头,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急急往床边走去。
见宁王仍好端端地躺在床上,玉莹大松了一口气。
怔立片刻,玉莹伸手去抚摸宁王的脸颊,刚一触及宁王滚烫的肌肤,玉莹面色一变,忙回头急喊道:“快传御医!殿下发烧了!”
张御医几个火急火燎奔进来,轮番诊治一番,几经商量,张御医给宁王施了针。
施针完毕,张御医迟疑着对玉莹道:“禀王妃,因天气炎热,殿下伤口已有感染和化脓的迹象。下官刚才施针将感染病灶局限于伤口处,使其不至扩散至全身。但最终转归如何,下官心里也没有底。”
玉莹静静地听着,半晌,面无表情道:“无论如何,先想办法将殿□□温降下来,你们几个斟酌着给殿下开一副解毒退热的方子。”
说着又回身吩咐桂馥几个:“去取一些冰来,用纱布包了,给殿下降温。”
众人应了下去了。
玉莹坐到床边紧紧握住宁王的手,低声道:“答应我,为了我和孩子,不要轻易放弃。”
用冰降温后,宁王的体温暂时降了下来,但到了晚间,体温又再度上升。这样反反复复折腾了大半夜,干脆连药都喂不进去了。
张御医几个束手无策,吞吞吐吐地对玉莹说:“殿下这样恐怕不妥,还请王妃早做准备。”
玉莹扯扯嘴角,木然道:“怪不得殿下经常斥责你们是庸医,如今看来,果然是名副其实。”
张御医等人吓得乌压压跪了一地,磕头不断。
玉莹回身紧紧抱住宁王,凝视半晌,忽笑了起来,悄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
裴贇在一旁看着玉莹不对,怕她悲痛过度,痰迷心窍,忙俯身去拉玉莹道:“妹妹!”
玉莹不为所动,挣脱裴贇的手,继续悄声对宁王道:“我们那个时代不象如今这个时代这般缺医少药,但是也有许多无法医治的疾病,每天仍有许多病人因身患绝症而死去。所以生老病死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无法避免的自然规律。”
玉莹摇摇头,继续缓声道:“但就算知道这个事实,又能有几个人能够坦然面对爱人的死亡?无论是谁,失去亲人和挚爱都将是他们一生无法抹平的剧痛,此后漫漫数十年,都将在追忆和悲伤中度过。”
“直至,他们自己也迎来死亡。”
玉莹轻轻摩挲宁王紧闭着的眼睛,继续低喃道:“我以往不相信轮回转世,但自从我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代,我就不得不信了。廷麟,你跟我约好了三生三世,倘若就这样走了,若我还能苟活几十年,我们再相遇的话,我已经是个老太婆了,你还能认得出我吗?”
裴贇越发急切起来,也不敢强拽玉莹,只得急喊道:“妹妹!”
玉莹怔了怔,忽又悄声对宁王道:“你给我吹的那首长相守真好听,我很喜欢。其实我们那个时代也有许多好听的歌,我以往从未给你唱过,今天我唱一首最喜欢的歌给你听好吗?这首歌阐述爱情,写得非常精妙,你听了也会喜欢的。”
玉莹说着,便俯身到宁王耳边轻轻唱了起来:“爱是一朵六月天飘下来的雪花,还没结果已经枯萎。爱是一滴擦不干不完的眼泪,还没凝固已经成灰。等到情丝吐尽,它才出现那一回。等到红尘残碎,它才让人双宿双飞。。。”
未及唱完,玉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去。
裴贇一惊,忙一把扶住玉莹,心痛不已地喊道:“妹妹!”
、第 62 章
接下来几日,宁王情况一天比一天差,高烧不退,水米不进,除了玉莹自己,其他人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日早上,玉莹又将宁王扶起来,强给宁王喂药,眼看着都喂进去了,药汁又顺着嘴角溢了出来。玉莹不为所动,帮宁王拭净了嘴角,又拿着羹匙重新给宁王喂药。
桂馥等人在一旁哀哀垂泪,欲劝又不敢劝。
眼看着一碗药都洒空了,玉莹回头对桂馥说:“再去端一碗药过来。”桂馥跟廖嬷嬷等人飞速对了下眼,踟躇着不动。
玉莹厉声道:“还不快去!”
裴贇和谢晗芳在一旁红着眼圈,暗暗叹气。
正当玉莹端了第二碗药给宁王喂药的时候,刘泉神色匆匆地进来了,不及行礼,便喘着气对玉莹说道:“程御医已经到府了,在外面候着呢。”
玉莹一惊,喜得忙道:“快请进来。”
就见程惟安精神抖擞地进来了,仍是那副老当益壮的样子。程御医跟裴氏兄妹甫一见面,忍不住唏嘘一番。
几人寒暄几句,程御医便上前查看宁王的伤情,当视线一触及宁王胸口仍在溢血的伤口,程御医叹了口气。
凝神给宁王诊了一番脉,先开了一副方子令人下去速速将药煎了,又从医箱中拿出一罐药粉,轻轻洒在宁王的伤口上。
程惟安回头对玉莹等人说道:“这是我从蜀中乐山得的一种白眉蛇血清,我无意中发现它对伤口止血有奇效,比寻常的金创药强上百倍,遂磨制成了药粉,正好对宁王殿下的病症。”
玉莹点点头,凝神查看宁王的伤口,果见伤口溢血在药粉作用下渐渐止了,玉莹喜得忙道:“果然是奇药,竟这般立竿见影。”
屋内其他人见状也都大松了口气。
程惟安神情却一点都不轻松,翻开宁王的眼皮看了看,又细诊了一回脉,便催着底下人火速将药煎好了端上来。
好不容易药熬好了,程御医便和裴贇两人一起配合着把药强行灌了进去。
到了晚间,宁王的烧终于退了下来。玉莹命人将熬好的白粥端上来,试着给宁王喂食,惊喜的发现竟能喂进去了,满屋的人都高兴得手足无措,廖嬷嬷忙念了好几声佛。
到了第二天,宁王伤口不再渗血,热度也没再没上来过,气色也略见好转,玉莹心中大定。
程惟安一边给宁王诊脉一边不断微调药方,连续三天换了三副药方。
玉莹见宁王伤口好转,却仍没有醒转的迹象,便问程惟安:“师父,殿下既然伤口已经见好,热度也退了下去,为何仍昏迷不醒?”
程惟安一边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