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永青带着李业春,手里拿着长棍子守在手术室门口,看见王小九出来,可算放心了,“小九你是不知道,这些人当是看戏哩,都说不听的,一个两个想往冲,我说要打才退。咋样?手术做好了?”
“嗯,好了,家属哩,家属在哪里?快来抬人回病房了!”王小九扫了一圈,没看见杨海他爹,便扯着嗓子高喊起来。
医护人员也是有这个毛病,手术前后就喜欢家属在旁边,没事也要整点事给他们做,一来叫大家心理不那么紧张。二来有急事也好商量,三是也叫家属看看医生护士为了救人多不容易,大家互相体谅体谅,不然江南药铺那么多伙计,哪里不能挤出四个来抬人。
“来了来了。让让,让让,做手术的是我家海娃。”杨海他爹领着二儿和两个邻居,溜着屋边儿挤过来。
刚才他们是出去买饭吃去了,这都快天黑了,他和儿子不吃不要紧,两个来帮忙的邻居总不好把人饿坏了。
对于这个肯悬崖勒马浪子回头的杨老汉,王小九也没了当初那股子厌弃。扯下口罩,笑着告诉他:“杨海的手术很顺利,骨头已经接好了,就是人还没醒,你们进来把人抬去准备好的病房,这晕了的人最是沉重,小大夫们已经没力气抬他了。”
王小九一说。杨海他爹果断感激不尽,谢了又谢。王小九这才拉开了纱门,叫他们进去。
门一开,人群哗一下全挤过来,毛永青急忙戳李业春,“守住!别叫人进去糟蹋了东西!”
两个半大小子一左一右横着棍子,挡在手术室前,等到里面把人抬出来,又用棍子开道,把凑上来问话的看人的都拦开。这场面,真真是多少年后都记得。
何素雪隔着纱门,瞧着外面的情形直皱眉,“这些人在干嘛?等饭吃吗?”
关有树大笑,“小何,你要出名了,明天起。再也不会没人找你看病了。”
何素雪额头拉下一片黑线,这种名声,真心不想出,兵荒马乱的,还是低调点好啊。
杨海都抬到左院好一会了,中院里还有很多人不走,已经脱掉手术衣换上工作服的何素雪不耐烦了,“他们还不走啊。”
“他们见不到大夫,不会走的。”关有树披上工作服,当先推门走了出去,何素雪无奈,只得跟上,总不能在这里站一辈子吧。
两个小大夫一出现,人群的注意力就集中过来了,何素雪低眉垂眼立在关有树身后,天塌下来个高的先顶嘛,二师兄,上。
关有树却是打定主意,要叫小师妹今天变成光芒万丈的杏林新星,往旁边错了一步,露出身后靓丽身影,笑呵呵对大伙拱手。
“多谢各位父老乡亲对江南药铺的关照,本人关有树,这位是我的小师妹小何,我俩刚刚给杨海做完手术,还得去病房看望杨海术后的情况,没能好好招呼大家,实在对不起,改天再请大伙喝茶。”
这是变相的赶人,反正大伙看了人也看了戏,心里满足了,说了几句客气话就慢慢退散。
何素雪背心一寒,有种被毒蛇盯上的赶脚,她举目四望,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有被害妄想症?
她摇头甩掉杂乱的思绪,把毛永盛和王小九喊出来清洗器械。关有树叫她回屋歇着,病房那边就不用她管了。
何素雪心知师兄们是为自己好,不叫她多接触男病人,这份情,得受着,这个时代的女大夫可不是好当的。
刚才她也是等关有树给杨海铺好了手术巾,遮挡了关键部位,她才进的手术室,这个过程,还提前跟杨海打好了招呼,省得他想太多,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对小何大夫负责,那就膈应死人了。
“小何,过来喝点鸡蛋糖水。”花婶站在厨房门口招手,何素雪摸摸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这副身体养了五年,比前世还强壮,也特能吃,花婶给了她四个荷包蛋,她全吃光了,好像还没饱。
离晚饭也不远了,再想吃花婶也不给了,何素雪谢过婶子们,开了右院的锁回去看她的麦芽。
这几天太阳不错,天天出来报到,晚上又烧了炕保温,麦芽是噌噌的长啊,现在已经有两寸长了,不是考虑到马上要天黑,她都想把头一锅麦芽糖熬出来了。
“明天就是第五天,不知道方灵走到哪里了,但愿一切顺利。”她默念着歪在炕上,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黑甜梦中,突觉身边的气场有变化,她心里一惊,直直弹跳起来,手刀一横就朝身边的人砍去。
来人比她厉害,手腕被抓住了,她嘿嘿笑着撤去内力,“师傅,您回来啦?”
常得贵白了小徒弟一眼,“跟你说了多少回,进出要注意关门,你倒好,院门房门都大开着,自己却大大咧咧躺在这里睡大觉,怎么对为师的话就这么不上心呢,这要是进来一个坏的,后悔都来不及。”
何素雪吐了吐小舌头,“本也没想着要睡的,谁知一沾炕就睡过去了。”
常得贵抄过小徒弟的手腕就给她把脉,过了一会才放开她,“你还是小了些,做那么大的手术,心神损耗太大,贪睡就是证据。”
何素雪急忙撇清自己,“主刀的是二师兄,徒儿只是打个下手,帮忙拉个钩子锯子的,绝对没抢活干。”
常得贵点点头,要不是有老二作证,他早骂开了。想了想,告诉她实情:“方灵受了点小伤,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何素雪不满地看着师傅的眼睛,“小伤,是多小,蹭破皮?还是……”
“右脚崴了下,怕吓着你焦婶子,留在荷庄养几天再回,为师已经告诉她说方灵去了外地采买药材。”
常得贵跟小徒弟通了气,见她仍盯着自己不放,没好气地回瞪,“没骗你,真是崴了脚。”
“好吧,徒儿相信师傅。”何素雪笑道,“那抓到人了么。”
说起这个,常得贵浑身冒杀气,“抓到了,可是全服毒自尽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撬到。”
何素雪大惊,“这是什么组织,居然连俘虏都不肯做,而且,他们买粮是什么目的?甘州附近有什么地方缺粮了?”
师徒两个同时想到一个可能,常得贵沉重些没吭声,何素雪则低呼起来,“不会是鞑子吧!”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不会种田,常年缺粮,其他几个州府都没听说什么天灾人祸闹饥荒的。
不知怎么的,长乐帮三个字从何素雪脑海里冒了出来,“铁文英最近到处收粮食,可没听说他卖出去一担,师傅,你说他会不会是……”
奸细二字,在何素雪舌尖上打滚,可这两个字太沉重,她不敢轻易乱吐,万一搞错了,可是无数条人命。
说真的,常得贵此前一直没把长乐帮放在眼里,当年方灵被抢,他一站出来,铁文英就怂了,可现在小徒弟的话就好比黑暗中亮了一盏明灯,把他的心头照得亮堂堂的,茅塞顿开,好多事情一下子想通了。
“不管是不是,防着总没坏处,为师去见秦世子,你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为师这会儿可顾不上你了。”常得贵交待了两句,饭都不吃,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何素雪原来担忧方灵,现在担忧上了常得贵。
常得贵身上的毒一直没法彻底清除,最是经不起劳累,何素雪后悔叫他操心了,要是把师傅累倒了,就是自己的错。
“都怪赵本真,好好的招惹长乐帮干嘛呀,整个一添乱的,师傅要是有什么不好,一定找姓赵的算账。”何素雪嘟囔着,迁怒到某人身上之后,心里丝毫没有舒坦,反而更沉重了。
赵高举当年就得了里通外国的罪名,幸好他聪明藏了一些关键的东西,刘升华一直没找到,也就没告到皇帝那里去。
现在,赵本真又跟疑似鞑子奸细的铁文英有了交往,他爹的厄运会不会在他身上重演?
好歹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总不能见死不救,何素雪思索着,要怎么给赵本真通个风,报个信,别叫他掉进泥潭里,惹得一身脏,到时别说前程了,小命都要保不住,还得连累他母亲和妹妹。
正文 第一四二章 隐瞒
吃过晚饭,何素雪跟着关有树去查房,林有文也一道过去了,伙计们这几天得轮流值班护理,也都一块去听小大夫们吩咐,中院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陈有亮从他房里出来,灰斗篷边被风吹起,露出里面鲜亮的丝绸长衫。
他快速溜过去绕过影壁,进了铺子,卸了一块门板溜出药铺,又回身将门板虚掩上,动作熟练好像很有经验。
天色很暗了,琳琅街上没有一个人,就连最贪财的张老板,也紧闭了门户,陈有亮把斗篷帽子往头上一兜,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人认出他来。
他要去的地方灯红酒绿,丝竹绕耳,花枝招展的美娇娘倚在窗户边,朝外边的路人摇手绢抛媚眼,“来呀,客官。”
这时候的陈有亮,眼睛亮得吓人,冒着幽幽绿光,望着那些雪白鼓涨的胸脯是暗暗咽口水。
只是,他脑子里面还有一根弦紧绷着,先得去见一个人,然后再……
他急切地一路飞奔,走过这段让人耳热心跳的小街,往后面一拐,进了昏暗的小巷子,很快就熟练地钻进一个后门,听到喘气声闻到美酒香,他醺醺然陶醉了。
“陈公子,请跟奴婢这边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从角落里闪出来,朝陈有亮一礼,转身引他上楼。
丫头小小年纪就学得勾人的好本事,水蛇腰大幅度摆动,那挺翘的小屁股晃得陈有亮心头火起,伸出右手搭上去,狠狠捏了一把。
小丫头哎哟一声,转头嗔了陈有亮一眼,却是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陈有亮色胆更壮,眼睛落到小丫头稍具规模的小胸脯上,那眼神太有侵略感,小丫头心里发慌,赶紧提步子往上飞奔,再不敢发浪引火烧身。
小丫头把陈有亮引进一间屋子,朝里面的人福一礼,便退出去关了门。
这是一间香闺,有张架子床,有张小圆桌,还有个小美人,粉色锦被渲染着暧昧,梳妆台上香炉袅袅生烟,靡靡甜香更让人意乱情迷。
陈有亮面对小美人可不敢造次,他在她手里吃过几次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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