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粥碗,坐到床边握住了她的手。
“郡主……老爷已经去了。”
长平默默地低下头,许久没有言语。芷巧担心她仍旧放不下,急得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些什么话安慰小姐好。她向来都是不善言辞的,怕说错了又惹小姐徒添伤心。
她沉寂了半晌后终于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格外的平静自然,“我知道了,阿巧你放心,我没事的。我心里很清楚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能做的……只有为他们继续活下去,活得更好。”
“郡主……”眼见着她又要哭了,长平摇摇头,芷巧这才把欲泣的泪珠全数憋了回去,“芷巧不难过,芷巧就是为郡主担心……”
她勉强地扯了一下嘴唇,露出一抹算不上笑容的笑。
自己心里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但是光一个人难过有什么用?指不定那些杀人凶手乐得逍遥自在,正心里怡然畅快呢!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刻软弱逃避下去,而不去面对事实?
她的仇,要报。如今再加上一笔爹爹的仇,更要报!
她说过,一个都逃不到!
宋子儒也好,赵炎也好,就算要她耗尽一生,也誓必要你们血债血偿——!
……
经过一夜的调整,长平的情绪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许是,是因为自己这般凄惨的死过一回吧。她如今,目标又多一个强劲到几乎不可能打败的对手。但长平知道自己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目前该对付的人,还是宋家,这一点不会变。
如今爹爹这一去,将她的心智磨炼的更加冷硬如铁。现在,她没必要在忌惮着。既然要掀起风浪,那就来得在狂猛一些,搅得宋家不得安生!
她歇了一个上午,并没有什么动作。只不过倒是她的病好了,芷巧伺候了她一夜倒是病下了。说重也不重,就是患了轻微的伤寒。长平念了她几句,身上有伤还那么操劳,芷巧却是笑笑说没事。
爹爹去世三日后,她办了一场丧礼,不仅为死去的自己,也为了因她而死的爹爹。当天,宋家的人只来了宋子儒一人。他解释家母病倒了,病得还不轻,所以来不了,再三行亏欠之礼,还送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尽管当时恨不得一刀砍死他,再剁成肉泥喂狗。但因为爹爹的突然逝世改变了她的应付政策。所以当天她表现的格外平静,与宋子儒之间出奇的没有发生任何矛盾,并且两人交流也是客套自然。
当天,礼物她让人收下,但丧礼办完之后,就命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长平和秦月隐商量了一下,宴篱这个角色很重要,她要他制造出一张怀容的皮来,然后找个身形相似的人,在她头七之夜混进侯府。
如今秋老夫人被她吓得神志不清,整日提心吊胆,她又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还有秦婉柔,别以为她用引产药,而不用落胎药就是良心发现,且等着,往日的旧仇还得算。至于宋子儒,她目前动不了这尊大佛,还得见机行事。暂时弄得他侯府鸡犬不宁,再容她慢慢的想办法整死他们。
关键是,该去哪里找一个与她身形相似的人好……而就在她秘密派人在各处寻觅时,芷巧的病也彻底好了。身上的伤势也已经痊愈的差不多。除了留下一些难看的疤痕以外,她的武功也在慢慢恢复。而这时候,离怀容去世头七的日子还剩二天。
长平有些心焦了,下午饮茶等候消息时,不慎打碎了手里的茶杯。
“郡主——”芷巧刚开门从屋里头出来,听到响声不由地叫唤到,长平闻声转过头去,突然心口一震,眼眸慢慢眯起来。
芷巧这时候走了过来,她实在是憋闷坏了,所以忍不住出来走走。见地上脆裂的渣子,不由地皱了皱眉,“郡主怎么那般不小心,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成日没什么事是不烦的。”她讲了一句,让人把碎渣子扫了,然后吩咐下人换了一套茶具。
芷巧温和地问,“有什么烦心事还不能告诉奴婢么?”
长平一拧眉,“说过让你不要奴婢自称,用我就行了。你我之间还需要贯这礼数么?”
芷巧吐舌,笑道:“忘了忘了。”
她敛了眉角,神色微恍:“快要到头七了……还魂夜。”
“郡主?”她疑惑出声。
长平放下温热的茶杯,目光往上一抬,视线对准了芷巧,“阿巧,你还记得不记得,以前因为我俩身形相似,所以我打扮作你的样子偷溜出去玩,到最后居然没人发现。”
芷巧听她说起以前的事,目光迷离,似也回忆起来,喃喃道:“是啊……以前的日子……”
她的眼神默了默,道:“阿巧,再过二日,便是我还魂的日子了。”
“郡主是想——?”
“这件事一直未与你说,就因着担心你的身体,现在你行动还方便么?”
芷巧摇摇头:“早就没什么问题了,你知道的,芷巧从小学武,身子是铁打的。一点伤风感冒又怎么难得倒我?是不是郡主有了新的计划,有用得着芷巧的地方,您一定要说。如今老爷不在了,芷巧在这世上只剩下郡主一个亲人。要是我都没什么用,那芷巧真的觉着太没用,与废物一般。”
“哪里,你对于我的意义不同。我不想你也出事,懂么?”长平把手放到她腿上,“是这样,二日后,你假扮我混入侯府。我不想与侯府再这么磨叽下去,给了这么多天安稳的日子,也该尝点厉害的了。”
“郡主……”芷巧眼睛一亮,她从小跟在小姐身边长大,极了解小姐,所以一下便明白过来,用力一点头。
长平温嘴角一点弧度微扬,“该说什么我都已经写下来了,待会儿我便拿出来,我们好好演练一番。这一回,一定会做到天衣无缝。”
她们一直折腾到夜里,几乎废寝忘食一般,终于在一日精心准备之下,全部都已经妥当。而这一夜,就是她真正下手拆分宋家的第一步。仅仅是,第一步。
——还魂夜,勾魂夜。
第二十四章:还魂
自从受了刺激后的秋老夫人一直卧病在床,本来每日担心着郡主可能会对她不测,但是等了那么多天却没什么动静。就连几日前她未曾去参加怀容的丧礼,子儒回来与自己提起,也说郡主并没有如何,应该没问题,要她放心。
秋玉莲活了大半辈子,念了半辈子的佛经,恐怕临老了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撞上这么个妖孽!
她依旧是寝食难安,极夜了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内心的恐慌和惧怕与日俱增。这么多天她也没动作,到底在搞什么鬼?秋玉莲直觉这长平郡主不会轻易罢手,总还会整出些什么幺蛾子来!
今夜,就是怀容的头七。她一直都是迷信的,心想怎么都睡不着,又怕自己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到了祖堂,让几个丫鬟伺候着,她便抄经念佛,以图让自己忐忑恐惧的心境安定下来。
可是她越是拨弄佛珠,越是心神难安,“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她快速地翻动嘴皮子念着,像是着了魔般。
忽然不知从哪儿袭来一阵凉风,入了夜本就寒,这风还携着丝丝阴气,直刮的人心骨都冷。守夜的几个丫鬟哆嗦了一下,提着灯,烛芯微动晃出明灭不定的光。
有一个胆子大的上前说:“老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这天怪冷,您的身子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办?”
秋玉莲眼皮一跳,猛地睁开了看向那丫鬟,瞳孔紧缩了一下,“叫你守着就守着,居然多嘴!”
那丫鬟身子一震,忙不迭后退一步,抿抿唇退下了。
秋玉莲扭过脸,仍旧不停地念,“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突然间叮一声,丫鬟们手里的灯一下子灭了,不知是谁首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但却转瞬即逝。
“啊——”秋玉莲大叫一声,把手里的佛珠一下扔了出去,骤然转过了身,在黑暗中瞧见一抹若隐若现的影子,她龇目尖喊,“是谁——谁在那里!”
“呵呵……”一声阴凉的笑咯咯响起。
她腿脚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只有供奉在祖宗前的烛灯还幽幽的,晃着。
“装神弄鬼……想要吓老身!你以为、以为老身会怕么……”她说话的声儿是颤得,极不稳的。她向左右瞧了瞧,见地上几个丫鬟都躺下了,手里的灯笼滚落在门阶下。
她又抬了抬眼,那人影慢慢朝她飘来,那身黑衣极长一直逶迤拖至地上,随着风一吹一吹,仿佛下摆什么都没有。
“呵呵……娘……媳妇想您了……媳妇今日头七还魂来看您了……”
说着话,那人影已经在微弱的烛光下,秋玉莲看清了她的面孔,只露出一半,但那张脸——那张脸就是她长媳怀容的脸!分毫不差!
头七,还魂?她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闭紧了眼,双手合十不断地低念,“哦弥陀佛……哦弥陀佛……佛祖保佑……鬼灵退散……鬼灵退散……”她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陡然张眼,大喊着朝她冲过去,“妖孽——!”
啪——符咒贴在额头上,她一开始愣了下,旋即大笑起来,与疯魔一般,“我要你死……死得一干二净!”
“媳妇真是伤心……”她阴凉地说,然后撩开了被长发遮挡住的另一半张脸。
那是烧红的,皮开肉绽,黑焦恐怖的半张脸。
“不要过来……”秋玉莲惊恐地瞪圆了眼。
“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媳妇马上就要转生投胎了……媳妇想要告诉娘一件事……”她一步步朝她靠近,秋玉莲一步步往后倒退。
“有什么怨仇……你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
“娘……你还记得容儿第一个胎儿是怎么死的么……”
她除了摇头以外,已经做不出任何动作。
“是秦氏让人下药打掉了容儿的孩子……故意让娘厌弃容儿……娘……容儿死得好惨啊……娘……好烫啊……好难受……好疼啊……”她沙哑着嗓子,像是被灌了辣椒水般粗嘎难听,在这冰凉漆黑的夜色下,越显森寒幽冷。
“啊——啊——不要过、过来啊,啊——”最后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啊卡在喉口,她眼眸圆睁,眼白往上一翻,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一下去。
“很好!”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拍了拍掌,“接下来就该探望探望她了,话说我特意提前送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