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门口响动,抬头看去,沈天擎手里握着半支烟,眸色深邃地盯着她,明明一贯清冷的眸色,而她,却感觉里面藏着暖暖的温度,不知道是客观存在还是她主观意识的臆断。
沈天擎安静地看着舒舒,走近床头,随意地坐下,伸手将舒舒拉了过来,低头,随性地吻了她一阵,才慢慢放手。
舒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红着脸抬眸看向沈天擎,两手抓住了他的左臂,看向他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手背上是泡了水粘稠的血印,掌心里不知道是被什么擦出的伤口,密密麻麻的。
她不由地鼻子一酸,吸了一口气,眼里含着泪水看向沈天擎,“让我知道到底发生过什么。”
沈天擎垂眸,看着舒舒,将前前后后,简单平静地讲了一遍,凶险的地方极力避开,刻意地弱化。然而,舒舒还是哭了,他平静地讲述,她却失控地哭出了声,两只手将沈天擎的手臂转的更紧,用力地咬着唇,抑制着哭声。
动静太大,贝贝和宁宁都醒了。
看见舒舒哭了,贝贝看了一阵妈妈,又看了一阵爸爸,怎么看爸爸都是不会欺负妈妈的那种好男人,就像柏晓妈妈说的那样,很有味道的好男人,又不会欺负妈妈,那一定是妈妈在和爸爸撒娇。
看舒舒越哭越厉害,贝贝伸出小手拉住舒舒的,奶声奶气地出声,“妈妈,妈妈,你不是总教育我小孩子不能过分撒娇吗?你说我一撒娇你就受不了,听着我的声音鸡皮掉了一地,可是妈妈呀,你现在这样和爸爸撒娇,明显过分了,不信你看,我的鸡皮掉了一床,放不下都滑到地上去了。”
舒舒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郁闷地看着贝贝。
贝贝站起来用小手指戳了戳舒舒的额头,“舒舒啊舒舒,好了,不许和爸爸撒娇娇了,你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舒舒胸口憋闷地看向贝贝,用力地弹了一下她的脑壳,贝贝猝不及防后仰着跌在地上,两只大眼睛含着眼泪看向舒舒,好像在说,妈妈你好坏!
沈天擎抽出手抱起贝贝,摸了摸她的头,“疼吗?”
其实不疼,可是贝贝硬是挤出一颗大大的泪珠子,委屈地撇着嘴,抱紧了沈天擎,“爸爸,疼!”
沈天擎没有拆穿小家伙的谎言,指腹轻揉着她的头,“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贝贝看着沈天擎,将眼泪又挤了回去。
沈天擎平静地看着贝贝,“妈妈不是故意的,可是以后你要是再这样训妈妈,爸爸会生气的。”
“哦~”贝贝撅了撅嘴巴,看向沈天擎,爸爸好偏心眼!唉,爸爸爱妈妈比爱她多!
沈天擎放下她,“去换身漂亮的衣服,爸爸带你去看奶奶和外婆。”
“好呀!”贝贝听到奶奶和外婆高兴地坐起来,回头觑了一眼舒舒,“算了,看在妈妈没有说谎,救援的叔叔真的救了奶奶和外婆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舒舒看了一眼贝贝,又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宁宁,没想到两个孩子已经放下了对母亲的成见,竟然主动希望去看外婆。
她回头看向沈天擎,“我先替你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吧。”
沈天擎眸色深邃地望了舒舒一眼,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来不及了,去收拾吧,正好能赶上十一点二十的飞机。”
舒舒点了点头起身,带着贝贝和宁宁去盥洗室洗漱,洗漱完,带着孩子到客厅的时候,人已经到集齐了,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姬容戴着墨镜,更奇怪的是一向活泼可人的表妹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和平时判如两人。
“妮妮,你怎么了?没感冒吧?”
安妮马上站起来,勉强地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不对称地映在脸颊上,“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感冒呢。”
“那我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对劲?”舒舒迟疑地看着安妮。
安妮挽住了舒舒的胳膊,“哎呀,真的没有啊!你才不对劲呢。”
然后她看向沈天擎,甜甜笑了一下,努力赶走了脑海里姐夫性感的呼吸声和表姐难受的嘤咛,“姐夫,你怎么比感冒药还管用,这一回来我表姐不吃感冒药不但感冒就好了,精神也好了。”
姬容在旁边掩着唇咳嗽了一声,呷笑一声,“我表哥就是你表姐的感冒药,不但药到病除,还根治。”
舒舒听到姬容的话,一下子红了耳根,扭过脸低头别了一下鬓发,脸颊滚烫起来,第一个走出了门。
沈天擎眸色深邃地看了一眼舒舒的背影,收回视线,扫了一眼姬容,母亲和安然的情况,他只和姬唐提过,就是不想大家过分紧张,难得还有片刻的轻松,“走吧。”
他跟上舒舒出了门,贝贝和宁宁跟上了沈天擎。姬唐、姬容和哈恩随后,安妮落在最后面。
她盯着三个人的背影,鼓了鼓腮帮子,明明应该是这三个人不自在,偏偏他们没事人一样,脸皮厚到了极点,倒是自己特别遭罪,看都不看他们。
安妮盯着姬唐的背影,这个扑克脸,背影和他那个人一样阴冷,越看越讨厌,明显是和她八字不对盘,自打碰到他后三灾八难的不断,到今天还没完没了。
姬容留意到安妮的反常,放慢了脚步,回头看向安妮,抚了抚墨镜,看安妮的反应,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真容,松了一口气,“其实真的没关系,你以后迟早会看到那玩意儿,早看到也有好处,以后找男朋友的时候好一个对比,不至于……”
他话还没有说完,安妮狠狠地剜了一眼姬容,越过他,朝前面走去。
姬容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说的可是人生大道理,关系到女人一辈子性福的真理,要不然怎么某天涯上有各种抱怨贴,抱怨婚后夫妻生活不和谐不满意,都是因为没有对比没有提前验货,嫁一个水货男人,就砸手里了。就连圣人孔子都说食色性也,凡是人的生命,不离两件大事:饮食、男女,即生活和性。这是民生问题啊,怎么就不愿意听他说呢。
他摇了摇头,跟上去,最后一个上车,将安妮挤到了姬唐和他中间。
安妮坐得很直,像学生听课一样端正,一直看着前方,恨不得有缩身术,和他们没有一丁点的肢体接触。
他们的前排,坐着沈天擎和舒舒,两边是孩子,驾驶位上哈恩。
哈恩将他们送到了机场,一个半小时后,飞机落在芝加哥,沈天擎和姬容分成两拨打计程车赶到了医院。
一进医院,舒舒莫名地紧张起来,抬眸看向沈天擎,在走廊莹白的灯光下,他的脸庞带着朦胧恍惚的光与影,看不清神色。
沈天擎垂眸深邃地看了一眼舒舒,侧眸看向姬容和姬唐,“你们先去ICU病房。”
然后,他带着舒舒母子找了安然的主治医生,因为今天需要签手术单。
主治医生看向舒舒,“你是病人家属?”
舒舒点了点头,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沈天擎的手。
主治医生翻看着检查的结果,给舒舒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病情,“病人受到最过于凶猛的撞击,三根肋骨断裂,其中一根严重错位,胸腔有积液,肺部轻微受损不是很严重,但是从昨天开始到今天,积液渐多,已经引起了病人不同程度的咳嗽和呼吸受阻,必须进行胸膜穿刺手术,在穿刺部位和附近没有感染之前进行手术,最好是在今天下午,手术后必须有家属在医院陪同照顾病人。”
舒舒茫然地点了点头,浑身的力气被抽去了大半,人抽去脊骨的动物有些站立不稳,他说没有生命危险,她还以为妈妈已经没事了……
她用力地咬住下唇,头扭向一边,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沈天擎手落在她肩头,按住,掌心的温度隔着衣服传在舒舒身上。
舒舒用力地抱住了沈天擎的手臂,看向主治医生,“那就今天手术吧。”
她看了一眼手术风险单上病人的亲笔签名,在家属一拦签了自己的名字,等医生嘱咐完应该注意的事项和沈天擎一起到了安然的病房。
看见母亲穿着白花花的病服,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舒舒眼角一阵胀痛,走到床边,看着母亲肋骨断裂的部位,应该是胶布或者胸带包扎,在病服下高高地鼓起来,固定了骨折的胸廓。
“妈!”
她叫了一声,低头,眼泪流了下来。
安然挣扎着抬手要帮她擦眼泪,被舒舒按住了,“医生说了,你不能乱动。”
安然忍着剧痛看向手舒舒,脸色苍白得如一张薄纸,“舒舒,别担心妈,妈没事,不就是做个小手术吗?”
小手术?
可是一听见胸膜穿刺四个字,她就紧张害怕!特别那个穿刺的字眼,让她觉得很残忍,血淋淋的,难以想象这是一个怎样的手术。
舒舒咬着唇,口腔里都是咸湿的涩味。
贝贝站在一边,看着流泪的妈妈,看向安然,“外婆,做手术会很痛吗?”
安然看着贝贝摇了摇头,“不会,一点都不疼痛,医生会给外婆打麻药。”
麻药?
贝贝蹙了蹙眉头,听上去就像是一种让人身体麻麻的没有感觉的药。
她看向舒舒,“妈妈,不要哭了好不好?我相信外婆一定会很坚强,她还答应要帮我和哥哥做风筝呢,所里医生一定让外婆好起来的。”
舒舒点了点头,“宝贝说的是,外皮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天擎垂眸,看着,没有吭声。
安然躺在床上,吃力地看了一眼贝贝和宁宁,孩子就是这样的天性,那次因为她,宁宁受了伤,两个孩子心里有隔阂,讨厌她,如今她在洪水里救了自己的外孙,
做了自己本应该做的事,而孩子,却放下了心里的隔阂,她也安心了。
安然又看向沈天擎的方向,在最危险的时候,他能护着她的女儿舒舒,这一辈子,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对她来说,现在舒舒的幸福比心里那些恨意更重要,其实如果死了也是一种解脱,没有对父母的愧疚,没有……
她侧头,眼泪顺着枕头滚落,吸了一口气,勉强地出声,“好了,舒舒帮我去看看你冉阿姨,她伤的比我严重。”
沈天擎眸色深邃地看向安然,“不,让她留在这里照顾你,我自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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