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三)
玉轻尘方到浩然轩,已经有近侍密报:人已经带到。他点点头,径自进门。杨思恂知他到来,出门迎候。
玉轻尘轻轻一抬手,内侍得令,抱拳躬身退下,自去带人。不过片刻,陆遂已经带到。
却说陆遂清早接到旧主暗号,急忙赶到客栈,不见自家王爷,却见房内有几名内廷侍卫候着,心中隐隐觉得不妙,想要逃走,又担心主人,一路忐忑跟随那几人进了宫。此时被传见,心中犹疑,有些无措,只好待走一步看一步。仍被内侍带着,进了浩然轩正室。
那侍卫将他带到内室之外,隔着厚厚的锦帘通禀一声,向他做个进去的手势,而后肃然退出。
陆遂听到那侍卫称呼“皇上”,略一迟疑,定下心,掀开锦帘入内,却见自家王爷正在房中站着,衣履整洁,神色安宁,心中一松,目光迅速一扫,另有一名青年男子着了轻袍缓带与自家王爷相距不远负手而立,神色清贵高华。
此人,陆遂自然认识,他便是前大周国师,如今的南越天贶帝。
陆遂眼中迅速闪过戒备,一时却也有些疑惑,定定望向杨思恂:难道,这样快就被天贶帝缉拿回宫?自己分明已经去得及时,终究还是晚了吗!
杨思恂上前一步,眼角斜斜瞥过陆遂,不动声色做个小小的手势,示意陆遂不要轻举妄动,和声道:“皇上,这就是我曾提到过的那名侍从,当日他曾混入刺客之中,意欲保护皇后,只是,惜乎不曾成功。。。。。。”
陆遂心念急转,影影绰绰猜到一点,忙跪地向玉轻尘行礼:王爷这样说,自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
玉轻尘却抬手打断杨思恂的话语,紧盯着陆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人在屋檐下啊!陆遂恭声道:“回皇上,草民姓陆,单名一个遂字。”
玉轻尘淡淡一笑:“你的旧主说,当日你虽曾加入前朝余党,如今却愿弃暗投明,还愿将乱党巢穴所在之处,以及暗语一一告知,助朕一举剿灭,以示投诚之意?”
陆遂闻言一震,不由抬头望向杨思恂,目光中有震惊,有不信,有痛楚和怨色。杨思恂心中暗叹:玉轻尘,果然老辣!
看着陆遂的目光,杨思恂不由垂下眼睑,心中百般滋味莫辨:自己是解释不清了。。。。。。。
随即苦笑:原本,自己就是要将他们肃清,以免日后再生祸端,危及苏田。。。。。。。只是,陆遂,自己是万万不能让他死的!
他双眉紧锁,焦灼烦躁地做个手势,道:“为示诚意,陆遂早已经将地址及暗语尽皆详细向某告知,再借某之口,向皇上一一禀明。”
玉轻尘手指轻轻划过衣袖,眼中闪过一丝冷笑:那陆遂,一副震惊的模样,一定是不敢相信旧主竟然不念恩义,将危难之中仍旧忠于自己一族之人尽数出卖。不管出于怎样的缘由,这都是寒尽旧部之心之举。此事一旦流传开来,从此以后,怕是再无人肯为周室奔走,与靖阳王之名相伴的,无论哪朝哪代,也只有寡德负义,荒诞悖乱等滚滚骂名。
看着杨思恂眼中闪过愧疚无奈,心中有快意奔流,他微笑道:“哦,既如此,烦请你再说一遍。此刻陆遂也在,正好一一对照,万不可出任何纰漏差错。”
说完,一撩袍角在圈椅上坐下,目视杨思恂,和颜悦色道:“说吧。”
陆遂看着杨思恂,目光中已经带了乞求:天贶帝只是试探,只是试探!靖阳王,你是周室的靖阳王,怎会相助南越皇帝,扑杀剿灭纵然千辛万苦,前程未卜,仍旧忠于周室皇族的忠诚旧部?!
杨思恂手指轻动:不要急,稍后我会给你解释!!
玉轻尘投过询问的目光:“说吧,越详细越好!若无差池,朕即刻会亲率大军前去剿灭。”
杨思恂向紧张盯着自己,双手不自觉握紧成拳的陆遂投去恳求和命令的目光,而后嗓音低哑,缓慢而清晰地说出几处地名和数字。
玉轻尘眼角余光扫过陆遂,见他随着杨思恂的语句渐渐煞白了脸色,心中愉悦:既如此,应该不会有错!
他起身,果决调兵遣将,自己更是亲任一队之首,即刻便要前往剿杀。
刚刚迈开一步,陆遂绝望悲愤瞟了杨思恂一眼,沉声痛切道:“皇上,草民并非是要向皇上投诚,草民也是叛党一员,当初计划刺杀皇上,草民也曾参与!便是刺杀皇后那次,草民也是一心想将皇后杀死,为周室皇族陪葬!。。。。。。”
话未说完,杨思恂已经变了脸色,一面喝止陆遂,一面对玉轻尘道:“皇上,连日奔波,想来他是有些糊涂了,。。。。。。”
正说着,却被玉轻尘摇手示意:“无妨,且听他说完。”
杨思恂无奈,却听陆遂继续道“草民从未想过要靠出卖兄弟换个衣食无忧,飞黄腾达。。。。。。,皇上,既然要剿杀叛党,就先将草民杀了吧!”
玉轻尘闻言,眸光微微一闪,带了一丝嘲弄残酷的笑意问道:“杨思恂,你可听清了?他。。。。。。”
杨思恂急得瞪陆遂一眼,一揖到地:“皇上,。。。。。。”
玉轻尘声音寒凉如冰:“妄图行刺皇帝,行刺皇后,便是将他诛杀十遍也足够了!”
苏田踉跄着奔了进来,未进内室,就听到玉轻尘的声音,带着阴森的怒意。
“妄图行刺皇帝,行刺皇后,便是将他诛杀十遍也足够了!”
苏田一惊,搀着她的如意更是一哆嗦。苏田不由向如意看去,见她额角冷汗涔涔滑下,眼中是难掩的悲急。当下不及多想,冲口道:“不要!”
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不可!”
苏田冲进内室,却见中央跪了一人,头微垂,唇角却是倔强地绷紧。旁边,立着两人,一双眉紧锁一面有怒意,正是杨思恂和玉轻尘。
见苏田突然出现,二人明显都是一愣。玉轻尘目光扫过瑟瑟的如意,伸手扶住苏田,带点薄责道:“不午睡,反倒这样慌慌张张跑来,这是要做什么?”
苏田还没搞清眼下是什么状况,张了张嘴,直直道:“如意说可能会有人前来行刺,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玉轻尘见她发鬓蓬松,双颊泛着一丝微红,还有些气喘,心中一喜:“你是担心我,这才特意跑来?”
苏田点点头,转转眼珠打量一□边几人,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看着陆遂,并不认得,有些迟疑,再看看如意。玉轻尘就在旁边,如意哪里敢说什么!玉轻尘斜睨一眼陆遂,眼角余光有意无意瞥过杨思恂,柔声问苏田:“你当日无辜遇刺,面对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害不害怕?”
苏田一时不解,不由讷讷:“啊?呃。。。。。。,应该是。。。。。。害怕吧。。。。。。”
玉轻尘循循善诱:“重创之后失去记忆,心中可怨恨那些刺客?”
苏田思及失忆后经常的不安和空虚,撇撇嘴,点头道:“嗯。”
玉轻尘一指陆遂:“他便是当日行刺于你的一名刺客!你说,该不该杀!”
苏田微怔,看着陆遂,很是为难。目光扫过如意,却见如意苍白了脸,眼中一片绝望。她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并没有什么事。。。。。。”
玉轻尘一愣。苏田咬咬唇道:“我不喜欢这样杀来杀去。。。。。。。”
玉轻尘皱眉:“此事并非儿戏,若不杀他以儆效尤,日后难保不会有奸佞恶徒效仿!”
虽非疾言厉色,却带了几分训诫的意味。自苏田受伤醒来之后,他从来不曾对她这样说话,苏田面上有些不自在,缓缓垂下头去。
玉轻尘见状不忍,握住她的手,温颜低声道:“田儿,他伤了你,我很生气。这样的事情,决不允许再次发生,你知道吗?”
苏田心中一软,刚想点头,却瞥见如意咬唇,眉宇间一片惨淡。迟疑片刻望着玉轻尘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他。。。。。。看起来不像恶徒。。。。。。”
陆遂下颌一扬,刚要开口,杨思恂上前一步按在他的肩头,声音虽低,却是字字清晰:“陆遂,周室倾覆,无一活口,天下尽知。你可否想过,若新帝果真被刺,而国不可一日无君,届时,又会是何人执掌天下?他们将你拉至旗下,强行命你行此凶险谋逆之举,目的果真如此单纯?陆遂,你是忠直耿介之人,当日你分明是探听到了他们意欲对皇后不利,这才自荐领命,意欲混在其中保护皇后,何必出于激愤瞒下此节?”
抬头看着玉轻尘和苏田,恳切道:“皇上,娘娘,陆遂质朴鲁莽,然而心性淳厚,当日他真的是自请入队,想在暗中保护皇后娘娘的,还望皇上明鉴!”
苏田听得有些糊涂,看看杨思恂,再看看玉轻尘,再看看如意和陆遂,一脸茫然。
陆遂生性单纯,却并不笨,杨思恂的话落进耳中,如闪电一般豁然照亮他的心间,他猛然领悟:确然如自家王爷所说,天下人都当周室在这世上经再无直系血胤,若勉强有,也是不知拐了十几几十道弯的,刺杀天贶帝后,谁将继任为帝?
他额上瞬间见汗,不知下一步会是怎样。自己错怪了自家王爷,也已经将话说绝,纵然王爷有十分的心想要为自己开脱,在天贶帝眼中,留着自己终归是个隐患,又怎会将自己放过?
他抬眼望杨思恂一眼,眼中歉然愧疚。随即转头对玉轻尘道:“无论如何,是草民愚钝,这才误上贼船,遭人利用。事已至此,要杀要剐,草民绝无怨言。只是,我家。。。。。。公子确然是不知情的,请皇上明鉴!”
说完重重磕了一个头,摆出心愿已了,安然受死之状。
玉轻尘面色微沉,刚欲扬手命人将陆遂带走,苏田眼疾手快将他的手握住,求情道:“你看,他没有想杀我,堂兄说了,他原本是想保护我的!”
陆遂闻言,不由看了苏田一眼,心中诧异:唐兄?王爷姓杨,郡主不是一直称呼王爷“杨兄”吗?
他自诧异着,玉轻尘已经有些不悦,淡淡扫杨思恂一眼,却是耐心对苏田道:“这只是他的猜测推说之词而已,你怎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好了,田儿,暂且将他押进大牢,待我围剿叛逆之后,再提逆贼与他对质不就可以辨个分明了吗?”
说完,不待苏田反对,命人将陆遂带下,自己挽了苏田的手道:“你出来久了,也该乏了,先回宫休息一会儿,我要亲自去围剿逆党,为你报仇,你乖乖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