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尘忽然抬头直视着她:“你这么紧张,又是为了什么?”
苏田一楞,皱眉道:“当然是因为怕其中有什么阴谋了!”
玉轻尘眉毛一挑,苏田想了想,道:“总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下的城池,万一因为一点疏忽出点什么意外,那多不好!”
玉轻尘眉尖依然微微挑起,似乎示意她继续讲下去。苏田纳闷:还有什么?难道这还不够吗?
等了片刻,见苏田瞪着自己一片不解,收回目光淡淡道:“放心,她很安全。”
苏田郁闷:我白操心了吗?!拜托给个理由好不好嘛!一个“安全”就把我打发了?!
瞪了一会儿,见玉轻尘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好气闷地起身离开。
再看翠浓时心中别了一个疙瘩,总是有些不舒服。心中不服,总想有些什么发现证明自己并不是没来由怀疑她,因而也就格外留神注意她。而这一注意,还真是有所发现:翠浓总是在小心翼翼偷偷窥着自己!
苏田心中极度不豫。在翠浓再次隔了纱帏装作不在意的偷觑自己时按捺不住,唤了她进来,却并不急着说话,只是一径品着茶,不过一会儿,翠浓面上显出点不安,苏田将茶杯一撂,劈头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
翠浓闻言一惊,眨着眼睛,面色几度变幻,最后陪着小心笑道:“公子说什么呢,翠浓服侍公子,自然就是公子的人。。。。。。”
苏田不耐烦地轻轻敲着桌子道:“行了,不用说这些没用的,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吗?我只是不愿意你受苦,否则,也不用多问,直接交给杜将军处置就是!你最好还是说实话吧!”
见翠浓面上有几分惶惑不解,继续诈她:“纳云城是我们辛苦攻下来的,守城也费了不少心力,我们自然会将它守得固若金汤,由不得任何人生事破坏,虽说你平时乖巧伶俐,我也很喜欢你,可这公私总要分明,你别逼我做狠心的事。。。。。。”
苏田每说一句,翠浓面上的惶惑和不解就增一分,话没说完,她就纠缠着手指叫道:“公子说什么,翠浓怎么听不懂了?!”
苏田冷笑一声道:“那就说说你懂的那些。”
翠浓迟疑片刻,苏田垂着眼皮淡淡道:“你在我身边到底是为了做什么?你一直偷眼瞧我一举一动,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翠浓咬咬嘴唇嗫嚅道:“是国师大人。。。。。。”
苏田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直直瞪着她。翠浓狠狠心道:“是国师大人叫奴婢日日好生服侍,小心瞧着,但见公。。。。。。公子有不快之意立即回禀。那些书并那鹦鹉,都是大人让奴婢呈给公子的,那些耍把戏,说鼓书的,也是大人差人打听到,让奴婢带公子去玩儿的。。。。。。”
其实,这位公子,应该是位小姐吧?日日相对,翠浓并非毫无察觉,虽说苏田掩饰的很好,但,女子与男子,毕竟有许多不同。。。。。。
苏田还在震惊之中没回过神儿。翠浓窥着她的神情,感慨道:“大人。。。。。。真是有心人啊!”
这些贵人之间的事情,原本是容不得一个侍女插言议论,一来平日苏田性情平和,二来翠浓心中艳羡,三来有些着意讨好,遂小心翼翼说了一句。
苏田不觉心跳缓缓加快,面上有些发烧。脑中纷乱,许久才理清这一切。看着仍袖手立在面前的翠浓,又生怀疑:玉轻尘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简直有点刻意讨好!莫非。。。。。。她在狡辩,好教自己乱了心神,也借以洗清嫌疑?
其实这事也简单,问问当事人就清楚了!
可是,如何去问玉轻尘。。。。。。
不去问,就怕万一。。。。。。
眼下,将翠浓交给杜将军是不可行的了,万一她在别人面前也这样说,不定会出什么事端。。。。。。
苏田挥退翠浓,悄悄让人好生看着她,踌躇良久。最终决定厚着面皮亲自去旁敲侧击问问玉轻尘以免有诈。
迟迟疑疑,临到他院门前,心中又生了怯意。待要回房终是不安心。如此反复数次,长长叹口气嘟哝道:“到底是真是假。。。。。。”
“想知道是真是假,为何不来问我?”
☆、盟友
淡淡一声,却惊得苏田几乎直跳起来。她一手捂着胸口,回头看向身后之人,讷讷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玉轻尘不答,自顾负手道:“是我让翠浓多注意你一些,那些玩意儿,也是我让她给你的,你就不必再费心思去猜测了。”
没想到他竟直接承认了。苏田愣了片刻,面上腾起的淡淡红晕,口中却讷讷道:“为什么?无事献殷勤,你又安了什么心。。。。。。”
玉轻尘蹙眉:安了什么心?还能安什么心?!不过是为使她开怀,不过是使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不过是。。。。。。
胸中发闷,冷了口气道:“不过是让你明白,想哄一个女子高兴,有的是法子。”
苏田闻言,面色渐渐涨红,呼吸也渐渐粗重,她咬咬嘴唇,压下心中升起的莫名其妙的酸楚,冷冷道:“不一样!杨兄是有心的!!”
玉轻尘气滞:难道说,我是没有心?!
心中恼恨,片刻佻达一笑:“男子想要哄一个女人开心何其简单!不过是无所事事时寻点乐子而已,你又当如何?竟上了心,真是可笑!”
苏田双目瞪圆,攥紧拳头:这几天来,那些曾令她感动的,喜悦的,开心的一件件,一桩桩事情。。。。。。,对于他,却原来只是如同闲来逗弄一只小宠物一样的随心所欲之举!!他果然是与杨思恂全然不同的!
心中微有刺痛,努力将那丝苦涩逼回,匆促一笑,声音却带出一丝颤抖:“你,根本就没有心,所以不会懂!我跟你无话可说!”
他不会这样,只有他——靖阳王,杨思恂!只有他是一腔至诚!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带给她那么多雪中送炭般真切的关爱,这一切不会有假。有这一份真情真意足矣。如果这关爱是光,那么,已经足以将她的世界照亮;如果是热,也足以将她一生温暖。
苏田平素看起来大大咧咧,实质上却是个极为敏感细腻的人。她渴望亲情,友情,甚至爱情。对于别人给予的一点温暖,总要绵长久远,以十分的真心去回报。对伤害,她不去过分关注,但不代表她不会感到疼痛,那疼痛,虽被深埋,却同样在心底绵长久远的存在着。。。。。。
眼见她遽然转身离去,微颤的双唇和倔强的眼睛却一遍遍在玉轻尘心中闪现。
果然,杨思恂在她眼中已经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玉轻尘如鲠在喉。他微仰了头,半晌方才冷哼一声,片刻,无声冷笑:如果没有心,何必日日将她的喜乐忧愁放在心上?何必费了心机派人去寻找那些能讨女子欢心的物事?何必深更半夜处理完诸多要务后精心挑选,细心揣摩那些能合她心意的书籍?只为自己无暇陪她,竟唯恐她又想起某人。。。。。。,这些时日的心思,竟是白白花费了?!
心中气恼:无论自己怎样做,总是落了下风,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样不堪!古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古人诚不欺我!!
拂袖而归,放冷了心肠,却在就寝时,习惯性抚上左臂,触摸到那处疤痕。
心脏深处某一点不由就一软:她曾那样毫无保留挂怀着自己。。。。。。,这份心意,令人动容,那么,这有些事情似乎也能值得原谅。。。。。。
而她与靖阳王纠缠不清,着实令人恼怒。。。。。。
她也曾对自己细心照料,关怀备至。。。。。。
可是转而又对杨思恂倍加亲热。朝三暮四,实在让人憎恨。。。。。。
一颗心忽喜忽恼,竟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决断。
辗转间,忽而想起自己的父亲,心中惕然:情之一字,最是误人!
慢慢收拾心情,冷了面孔,冷了心肠。
苏田回房,扑倒在床上,心中烦闷,胸臆间一股气总是无法理顺,渐渐竟有酸楚之意升起,微微湿润了眼眶。
她心中一惊,赶紧手忙脚乱胡乱揉揉眼睛。
大周不过几日间举半国之力全线反攻的消息传到苏田耳中时已经是数日之后。
大周与南召接壤处不过四百余里,以半国敌一隅,调配合宜,进退有度,南召自然不能抵挡,加之后方景荆部落进犯,腹背受敌,难以分兵相抗,不过打了半个多月就撑不下去,连连上书大周,欲求和谈。
太子左思右想拖了一段时日,总算接受了南召和谈的请求。从此,南召自愿世代纳贡称臣,为大周属国。远在崇州的熙宁帝龙颜大悦,准太子所请,命司空汪世清前往汝宁受降,宣旨授封。
十一月十七,玉轻尘轻车简从,低调回京。
苏田抵京,如意和如心见了她,又惊又喜,几乎喜极而泣。苏田心中感动,自觉见了她俩也如见了亲人一样,心中温暖开怀。
欢喜过后,于无人时心中却总是闷闷的,举动也有些懒懒的。如心一团孩子气,并没太在意。如意虽看出一点端倪,却不能直接开口相问,只在平时倍加小心,观察揣摩着她的一言一行。
回京后,诸般事物繁忙,玉轻尘常常天色不亮就外出,很晚方才回府,二人碰面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倒是薛瑛中,听说苏田回来兴致勃勃过来探望一番,让她心中有几分感动。
十一月二十五,宁阳王与靖阳王凯旋班师,在玉轻尘回京后十天,即十二月二十一,先大军抵达京师洛邑。
靖阳王回京的消息传来,苏田心中方有了浓浓的喜悦之意。立刻让阿坦牵来黑珍珠,手忙脚乱换了外袍。待到垂花门口,半明半暗的光线投在静静侍立的阿坦身上,他平静问道:“小姐可已经向靖阳王府投过名刺?”
苏田闻言一怔,面上的兴奋和笑容缓缓淡了,心中突然多了一分踌躇。
她听说过:靖阳王生母馨贵嫔,自幼陪伴在熙宁帝身边,从他年方十四五岁还是一名普通皇子时,一路相伴,自皇子,皇太子,终至九五之尊的皇帝,相伴三十余载,虽出身微贱,至死也没有得到太尊贵的封号,在熙宁帝心中,却与别人有许多不同。因着馨贵嫔的缘故,熙宁帝对待靖阳王,一向也是比较温和甚至慈爱的。
母族寒微的靖阳王一直未被授实权,苏田暗忖,与其说是轻视,不如说更是一种保护。
回到喧嚣的帝都,他,是清贵无比颇得帝宠的皇子王爷。。。。。。
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