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她的。
连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过她喝完药的空碗对桌而座问道:“小师妹想好孩子出生叫什么名字了吗?趁着最近正好想想也好?”
烟落抿唇失笑,抚了抚腹中又在踢的孩子:“还有好几个月才出生呢,等出生了再想也不迟。”心里是想等到修聿回去再想。
只怕到现在,他也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现在他又会在哪里?祁连他们找到他们了吗?要是没找到,没有人帮他怎么办?
连池看着又皱起眉头,无奈叹了叹气:“好了,外面的事不知道,就不要想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安胎,养好身体,等着孩子出世,他们都比你聪明,都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在这里担心也没用,好好养着身体才是正事,小小的风寒你都好几个月才好,这不是什么好事。”
烟落瞧着连池人小一脸正经的样子,微微一笑:“好了,听你的,我会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连池满意一笑,重新给她倒了杯温水,将带进来的密饯递给她:“刚喝药会苦,吃这个。”
烟落接过,吃了,思量片刻出声问道:“跟我说说师傅以前的事吧!”既然他的事与洛家有关,她总是要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连池端着茶杯的手顿时一颤,沉默了许久:“师傅不说,我自然也不能说。”
烟落抿唇沉吟片刻,问道:“那他的哥哥呢?以前听他提过,是他哥哥教他吹埙的,他们兄弟感情应该很好。”她忆起月牙泉边,他说起大哥时欢喜的神色,那一刻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连池闻言面色顿时惨白了几分,收拾了东西,起身道:“这些事,太过残酷,你还是不要听得好,在大昱皇族之中,从来是容不下情这个字的,爱情,亲情,友情,都是不该存在的。”说罢便快步离去。
烟落怔怔地坐在那里,聪明如她,自然明白了他话中之意的答案,抬头望向茫茫夜色中,伶歌袅袅的远方,这个人一生从未真正开心过吧!
她口口声声说着相信父亲和母亲,可是她亦深知,有的时候在某些特殊时候人是没有选择的,譬如当年楚策,譬如曾经面对仇恨的她,面前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只有走下去才有出路,若是当年父亲他们也是如此,那么华淳太后与百里行素的仇恨,定然是与洛家脱不了干系……
这么深,这么深的恨,让华淳太后折磨成这样,该是什么样的痛楚和绝望?
在兄弟互相残杀中存活下来的百里行素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这些事,她不想去想,也不该去想,却忍不住从她心头冒出来,如果一切的一切是因洛家,因西楚而起,面对百里行素,她……情何以堪?
这份仇恨与孽缘,从她一出生便已经注定相连,兜兜转转几十年,楚修聿,楚策,百里行素,她,曾经错过的人,不该相遇的人,都因为这场恩怨而纠缠在一起,衍生出更难解的爱恨情仇。
烟落起身走到窗边,萧瑟的秋风吹起满苑的桃花,娇嫩的花瓣飞舞在夜空,凄美而动人。她探手接住一片花瓣,心中满是涩涩的痛。
她一生何其幸远,可以拥有天下最优秀的三个男人的爱,可是这世上,终究只有一个她,她只有一颗心,只能爱她所爱,注定要辜负了他们……
她强迫自己冷静面对楚策,面对百里行素,是她知道有些东西回不去,有些东西也难以发生,既然已经看到了结果,不如都早点放下,好过一生苦苦纠缠的痛。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们待她的情意,她都记着,深深的记着,一生不忘。
☆、思情
一夜风雨,遍地残红。
孩子一早又在折腾她,又是踢又是打,她睡不着便早早起来了,更衣下床,披上厚厚的皮裘以免受了寒,撑着伞出了门,在苑内走着。
远远看到诸葛清带着两名侍卫朝沁雪阁走来便停下了脚步,沁雪阁的东西都是由诸葛清亲手操办的,每过几日便会采购连池列出的药材,但这么些日子也很少与他有照面。
诸葛清看到园中一身白裘撑着伞而立的女子,上前出声道:“公主起这么早?”
“屋里闷得慌,起来走走。”烟落淡声言道。
诸葛清扬了扬手,示意身后的两人将东西送进去,自己却站在那里没有动,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华淳太后已经知道公主和西楚大将军王了,公主虽然是在这里,但还是小心些为好,出了事于你于陛下都不是什么好事。”诸葛清沉声提醒道。
烟落闻言微怔,华淳太后知道了他们,肯定会对付她和大哥,也不知外面如今到底如何了?
诸葛清见她面色露担忧之色,沉吟片刻坦然言道:“华淳太后已经派了人前去西楚暗杀西楚大将军王,不过一直没有消息,应该并未得手。”
她微微松了口气:“多谢。”
“华淳太后的人还在大夏和西楚找你,只是现在没有想到你就在夷都。”诸葛清直言说道,思量许久,直直望向她道:“华淳太后定然还会出手对付大将军王,但这其中的事就不是陛下能够左右的了,你也不要因此而急于脱身,你终究只是一个人,没那么大的力量心思去顾及所有人,他也是,他只想保住他想保住的,别人的生死是顾不了的。”
“什么意思?”烟落直直望向他,微微皱了皱眉。
“放过你和楚修聿都是拿他这几十年的所有在赌,你不是还想让他再帮你救洛祈衍吧,他不欠你什么?”诸葛清冷然一笑言道。
烟落闻言沉默了很久,而后道:“谢谢你告诉这些消息。”相信大哥应该可以应付这一切,沉吟许久,小心翼翼出声道“有……修聿的消息吗?”
诸葛清等到两名侍卫出来,望了她半晌,而后摇了摇头,撑着伞转身离去。
还是没有消息?!
她抚在小腹上的手微微一颤,腹中的孩子狠狠踢了她一脚,向她宣告着自己的存在,她抬眸望着漫天雨帘,深深吸了口气,对自己说道:“要坚强,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会回来的。”
连池收拾好东西,便看到她一个人撑着伞站在园子里,连忙跑了过来:“你怎么站在这里,小心再受了风寒,快进去。”
她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进屋,连池见她脚上绣鞋已经湿了,赶紧让人端了热水让她泡脚再换上干净的鞋,忙活了一圈累得直喘气坐在那里:“小师妹,你存心折腾我是吧,知道自己受不得寒,还跑出去。”
烟落无奈摇头笑了笑:“一早孩子老踢我,睡不着,就出去透透气。”
连池望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无奈叹了叹气:“这小家伙现在就这么皮,出生了还了得,肯定没有无忧听话。”
烟落抿唇笑了笑,眼前不由浮现了无忧稚气的小脸,这个孩子她亏欠他太多了。
“我去煎药了,今天外面冷,别再出去了。”连池起身叮嘱道。
烟落含笑点了点头,连池这才放心出去,她起身到书房临帖来打发时间,以往父亲写得字极好看,很小的时候就教她临帖,她的字写得是极好看的。
那时候父亲母亲不让她学武,却叫她博览群书,只是以往都当作是打发时间的消遣,已经荒废许多年了……
临完一篇字,她搁下笔,将字收起,一阵风走另一桌案上的画被吹起落在了地上,她艰难地弯腰将画拾起拿到桌案边放好,却蓦然提起笔,笔法行云流水,男子俊朗的面庞跃然纸上,高贵清华,画下那双温柔含笑的眉眼,她只觉眼底酸涩,泪夺眶而出滴落在纸上,晕染出湿润的痕迹。
修聿,修聿,你到底在哪里?
望着那画中之人,她感觉这几个月的分离恍然已经流转了无尽岁月,轮回了前世今生。无论过去未来,她只有很简单的愿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有一个终生可依的家。
为了这个梦想,她曾努力半生,她曾经以为是可以和楚策那样过一生,她将他的梦想当作她的梦想,他做什么她都支持他帮助他,他要做皇帝,她不喜欢皇宫生活,却依旧甘愿困在那里,她始终追随着他的脚步,以为那条路的最后,就是她所希望的,可是最终这个梦还是支离破碎了。
当这一切破灭了,她变得满心仇恨,她要向毁灭这一切的人报仇雪恨,她的这一生都在那个梦想奔走着,却难以如愿。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有时候努力半生也无法拥有的,却在不经意间便许下了一生的缘份,蓦然回首,那人便在灯火阑珊处……
她是何其幸运,历经生死跌宕,拥有了这天下女子都求之不得的男子。楚修聿这样的男人,值得她倾尽一生去爱……
他懂她,怜她,包容她,于风雨中携手,与生死间相随,让她不再恐惧这世间的冰冷黑暗,不再是无所归依的孤魂,辗转红尘两世,她终是寻到了属于她的家。
她缓缓抬手,手指轻轻抚过那熟悉的面庞,一遍又一遍,似是要将这人深深刻入心底,永生不忘。
☆、无情却有情!
夜色沉沉,风雨骤紧,一身白衣如雪的男子撑着伞走入东齐帝宫的最深处,太和殿。
太和殿常年无人来往,殿内灯火黯淡,百里行素收了伞进门,幽深的大殿内脚步声格外的清晰,身后留下一个个湿润的脚印。
大殿深处,厚重的帷幕之后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你来了。”
这个人,才是大昱站在最后的掌权人,唯一个高于长老会的大昱皇族,太上皇百里勋。
大昱原为苍月王朝之后,只是几百年政权更替,掌权之人已再不是当年的萧氏一族,而成了百里一脉,但愿宗氏之家,成为大昱皇帝的,赐姓百里。
百里行素在帷幕外站定:“是。”
里面这个人,当年他的一句话,他才得以活了下来。
也是他,他也卷入了这大昱皇位的生死争夺,且一路走了下来,走到了今天,然而直到今时今日,他也没见过这个人。
“华容的儿子女儿还活着?”苍老的声音冰冷而平静,辩不出喜悲。
“是。”百里行素坦然回道,此事想来华淳太后已经禀报过了,这个人要他来,不过是想摸准他的心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