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放开了她,翻身下了床。云意冷冷一笑,擦去唇上血迹,权当自己被狗啃了。
“小云云,我还会再来的。”他在床前俯身,长发披散,幽暗的光影里,眸光浮动,情绪莫辨。额头上黑红两色形如八卦的晶石,闪烁着神秘的光泽,为那妖媚容颜,更添几分邪异的魅力。
他离她那么近,彼此呼吸交缠,云意觉得,自己甚至能嗅到他眼角处曼殊沙华凄艳的味道。
心,蓦然一悸,瞬息被她狠狠压下。
窗户洞开,一阵香风卷过,临渊魔魅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云意轻轻舒了口气,身体莫名感到一丝空虚。
“这毒还真霸道!”竟对临渊渴求若此!她扯了扯嘴角,这才转头看向肩侧,“啧,流的血还不少。不过,也算值了!”至少,看清楚了,临渊对自己的态度——爱恨纠缠。约莫,又是一段夹缠不清的往事。
起身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躺回床上,闭上眼……久远的记忆,悄然入梦。
无边火海,滚滚浓烟,她被压在坍塌的横梁之下,动弹不得,疼痛、恐惧、无助、绝望种种情绪,侵蚀着最后的神智……烈火熊熊,炙烤着身上的肌肤,她仿佛能闻到皮肉被烤焦的味道,眼睛被烟熏得眼泪齐流,喉咙呛得生疼……
她不想死,奋力挣扎,想要逃出化作灰烬的命运,却无能为力。她以为,自己死了……模糊的眼底却蓦然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清逸幽雅,翩然如仙。
他将她从横梁之下抱出,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云云?云云?”她已然睁不开眼,只听到他焦灼担忧的呼唤,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风息哥哥……”
轰隆一声,房屋轰然崩塌,大火铺天盖地朝着他们覆下——“风息哥哥!”云意失声尖叫,睁眼一看,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浑身却已然湿透。身陷大火,濒临死亡,只是一场梦。
抬起手臂,衣袖滑落,但见皓腕凝雪,滑如凝脂,然,那被大火焚烧的痛苦,却还仿佛残留在身上。
是梦,还是被遗忘的记忆?
转头看了看滴漏,时辰已不早,忙唤人进来伺候梳洗。用过早点,乘车前往宫城。
晓色朦胧,层层宫殿望去,黑影幢幢,恍如一尊尊巨兽。
五鼓敲过,朝会上仍不见帝王踪影,群臣倒还算沉得住气,唯独云意感觉眼皮直跳,心道,莫非皇帝开始病发了?
沉思中,忽而一张字条塞进她手里,云意倏然转眸,只见一个太监的身影飞速消失在殿门处。
不动声色展开字条,上面只四个字“皇上病笃”,心下一凛,趁着众臣不注意,悄然溜出了大殿。
门外,一小太监正侯在那里,“大人请随奴才来!”
云意打量了下他,发现是常跟在宝湘身边的小李子,这才举步跟随他前行。太子未归,皇帝居然就病体沉重,不能视朝了。莫非剧情提前?
心事重重走进乾元殿,目光无意中往两边扫了一眼,云意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却又说不上来,沉吟间,一个小太监冲了出来,恰好一头撞到她身上,手中端着的药汤撒了她一身。
“奴才该死,大人恕罪!”太监连忙跪下磕头,惊得浑身颤抖。
云意嗅了嗅,浓重的药味让她不禁皱起眉头,加快了脚步。进入内殿一看,偌大的龙床上,皇帝昏迷不醒,地上有打翻的药碗,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
殿中,再无一人。心底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回头,哪里还有小李子的身影!脑中灵光闪过,终于意识到刚才哪里不对。殿外的紫衫禁卫,站立位置不对,且太过面生,还有,始终不见宝湘的身影。
抽身欲退,门外却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进退维艰。云意干脆走近龙床,伸手探向皇帝鼻息。一探之下,心陡然一沉——皇帝,气息全无?!
后退,转身。一群人闯了进来,为首者,乃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太后。身后,宫人簇拥,侍卫环立,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把她当瓮中之鳖?云意嘴角一翘,太后这老妖婆终于狗急跳墙,忍不住出手了。只是,这其中还有谁参与呢,是否也有宝湘的手笔?
、043 困局
太后一身盛装,满头珠翠,涂了厚厚脂粉的脸上,盛气凌人,她微抬下颌,轻蔑地扫了一眼云意,神色之间满是厌恶,“哼。”冷哼一声,旋即肃容道:“哀家听说有人潜入宫中,意图毒害皇上,弑君谋反。还道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原来竟是左相大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弑君谋反,足以诛灭九族。
云意冷冷一嗤:“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心中则有几分沉重,想不到这老妖婆蛇蝎心肠胆大包天,竟将皇帝毒杀,反嫁祸于她。
太后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走上前一步,冷冷地扫了眼龙床上的皇帝,稳操胜券地笑了笑:“事实胜于雄辩,原云意,这次,你在劫难逃!”
云意淡定自若:“说我毒害皇上,信口雌黄,谁信?”本尊在宫中也算安插了不少眼线,然而,这次却是怎么回事?还有宝湘,这节骨眼,玩失踪?
“哀家为证,谁敢不信?”太后鄙夷地笑了下,“枉你为官多年,竟还天真至此?”
云意但笑不语,明白她言外之意。皇帝一死,太子未归,其余皇子又都年幼,这后宫之中,朝堂之上,她自恃权势最大,百官纵有疑惑,亦不敢违抗。
“何况,还有一人可以作证,是你原云意毒害了皇上。”太后转头,朝殿外喊道:“姬大人,还不速速将逆贼同党一并带进来!”
云意神色一沉,姬允祯,又是她!
随即,姬允祯稳步走了进来,依旧一袭蓝衫,头戴白玉簪,风姿翩翩。她的脸色苍白,然而,精神饱满,唇边含笑,被毁容的左脸上戴着一只精巧的银制面具。
“臣参见太后。”她笑着瞥了眼云意,施施然对着太后施了一礼。
“右卿家免礼。”太后虚扶了下,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视线转移到姬允祯身后——
被羽林卫抬进来的,足有上十具尸体,侍卫、太监、宫女,各种身份兼有。
“这些都是逆贼同党?”
“是。还有一些,相信很快就可以揪出来。”姬允祯恭敬说道,余光却若有还无地朝着云意扫去,举止之间,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以为会看到她暴跳如雷,然而,却见云意淡然扫过那些尸体,始终不动声色。
且不论这些人是不是左相府安插的钉子,纵然是,死都死了,她若为此失去冷静,才真正中了鸡某人的圈套。
“不知,宝公公身在何处?”
此言一出,姬允祯微微一怔,太后则鄙夷地哼了下,“还以为那些是传闻,不想,原来你果真如此不堪,与那下贱的奴才混到一块。不愧是贱人生的贱种!至于你说的那死奴才,哀家早送他上西天了,若舍不得,哀家做件好事,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如此,便是皇上,也不寂寞了。”
宝湘死了?云意怔了下,心底却是不信。他若如此轻易就被人弄死,也不配在这内宫之中纵横多年。
看着太后脸上狰狞的表情,想到被害死的皇帝,云意顿时有些无语。皇帝不过将她禁足,她却能狠下杀手,对于自己养育多年的孩子,如此狠绝,实在令人齿冷。
“左相大人是束手就擒呢,还是想试一试身后这些羽林卫的武艺?”姬允祯笑吟吟地问,眸中冷芒频闪,对原云意她恨之入骨,只是眼下她胜券在握,倒是可以好好戏耍一番,想象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定然十分有趣。
云意抬眸望去,眼见那些侍卫太阳穴高高鼓起,心头也不由多了几分沉重。若是全盛时期,这些人不在话下,然眼下她不过恢复了两三成的武功。
观她神色,姬允祯得意一笑,“怎么,大人还指望你那武艺高强的贴身护卫呐,呵,只怕他来不了了。”
华殇?云意心头微突,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淡漠如水的目光缓缓扫过天后和姬允祯,冷笑道:“莫非你们以为杀了皇帝,就可以肆无忌惮,只手遮天了?还是说,凭着区区几千羽林卫,就可以掌控天下?”
尚北司和尚南司两大军事机构,北司乃皇帝太子亲卫,包括紫衫禁卫和奔雷、虎豹营。南司则有锦衣卫、御林军、羽林军。羽林军掌握在太后娘家哥哥的手中,人数不过一万多,实力并不强。而其余两军,则分别掌握在一些世家手里。没有兵权,什么都是空谈。
而显然,太后等控制了部分紫衫禁卫,并将势力渗透至乾元殿。不然,不会如此轻易毒死皇帝,并且掌控了形势。
“呵呵,那又如何?弑君的是你,谋反的是你,哀家只要能阻止你的惊云军,就足以。何况,哀家老了,掌控天下如此重任,自然交给皇子皇孙去进行。”而她,只要做背后的操棋人即可,想到此,太后忍不住得意地哈哈大笑:“华妃啊华妃,当年你栽在哀家手里,如今你生的贱种亦死于哀家之手,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对于原云意的身世,姬允祯略有耳闻,然却并不关心太后口中的那些陈年旧怨,只想看到原云意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的狼狈样,“原云意,我知道你在刻意拖延时间,只是,这也正合我意。别以为手握军权就可以肆无忌惮,哈,一旦你的惊云军闯入皇城,你谋反的罪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来她们打的是这个主意!云意恍然,或许,从官银被劫开始,此局已经开始布下。
心思缜密的风息离京,华殇受阻,安子非性情冲动,一旦听到自己身陷囹圄,很有可能受人挑拨,带兵冲进皇城。届时,她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而将弑君的罪名扣在她头上,北司还有南司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届时,她便是四面受敌,区区两万惊云军,再怎么悍勇,也难以全身而退!
此局,怎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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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要彻底铲除姬某银,亲们,怎么看?
宝湘:亲们,杂家要粉墨登场,都出来围观个!
华殇: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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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形势陡转
太后冷眼看着她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