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鼻子一酸,胀胀的疼。
裴祯琰掉下悬崖了?
我不信!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出去的,不知道累一般,等回过了神,我已经跑到大街上了,正往城西的方向去。
城西的一圈山脉是眉山,连着秀山,但比秀山要高些,终年山顶上云雾缭绕。山上还有一座很是古朴的寺庙。
我有些不敢想,裴祯琰那小身板要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会怎么样,还不得成碎末了!
到了西城门,我这时候不得不说我爹爹是袁仲了,于是很顺利的过去。
到了军营,我爹爹再与几个人商讨战事,见我一来,微微有些惊异。
我站在营帐门口,一个人一个人的看了一遍,没看见裴祯琰那张清俊的脸。
心凉了半截。
我张嘴,声音变得嘶哑,像是狠狠哭过一遍似的,可我没哭,半滴眼泪也没流出来,我不是不担心,但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我问我爹爹裴祯琰呢?
我爹爹偏过头,没有看我,半晌没有声音。
我等着,一点一点都是煎熬,我爹爹的沉默说明了一切,我心揪起来,再不等我爹爹回答拔腿就跑了出去,身后传来我爹爹急躁的声音:“站住——”
我没听我爹的话,满心跟火烧过一样,大火过后,一片荒芜。
我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要去找他。
只顾跑着,我没看清前面,结果撞到一士兵的肩膀,那士兵正好牵了匹马,我一把就夺过来,翻身一跃上了马。
我爹爹也追了出来,吹了声口哨后那马就戛然站住,任我怎么勒缰绳也不管用。
我爹说已经派人去找了。
下半句,我猜肯定是没找到。
我想我一定要找到他,没有什么时候我这么担心过他,满心里都是,这是不是沈芳菲说的男女之情呢?
爹爹派了两名侍卫,让他们跟着我,于是我们一行三人骑上马出了军营。
照人所说的,裴祯琰掉了悬崖,那得是在山上,所以我们骑着马往眉山走去。
眉山山势较陡,到了半路马已经走不上去了,只好下来步行。
那两人说这一带已经搜过了,连山上的寺庙都搜了,没有发现裴祯琰。
秋日的山上层林尽染,红黄交织,这日大风,将枯黄的叶子席卷开,离了树枝,叶子独自飘零,我置身于纷纷的枯叶中,举目四望,我多希望,裴祯琰就从山路的另一端缓缓走来,翩若惊鸿,安然无恙。
然而转了一个弯道又一个弯道,那一端始终不见裴祯琰的身影。
我的心一点一点凉下来,嘴上说着他没有死,但却不得不逼迫自己相信。
我一想到他说不定死了,就觉得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只不过从前一直与他在一起,我不知道,总觉得那是因为我俩是哥们,可现在,他生死不明,我心急如焚,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们才能明白自己的心。
那种极度的恐慌,我骗不了我自己。
许是不知不觉间,在我俩一起度过的往昔岁月里,在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愫里,我们早已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
这一切,发生的缓慢而悠长,像是历经了千百年,终得修成正果,待顿悟飞天时,回首经年,人间已是沧海桑田。
如今我顿悟,再回去看看那些时光,觉得既甜蜜又苦涩,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个翩翩少年,他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不是是否尚在人间,若他不在了,我的人间也确是枯海荒田。
我喜欢他,只是我发现的太晚,我想我要是早就能够知道,也不会让他日日忧心。
如今想来,我肯不经考虑的嫁给他,一部分源于我早就不知不觉的习惯了他的存在,也源于我心里喜欢他,若是换了一个人,我想我不会连想都不想,连反抗都不反抗。
他成亲了,我会难过,我心里那股燃的熊熊烈火我不知道是什么,我那时只当他是个亲人,被亲人抛弃了难过——
我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脑子,不过话说回来,我不是也没有经验嘛!
沿着山路走着,我一边走一边想,脑子里都是裴祯琰,想他挽着袖子给我做饭,想他为我擦眼泪,想他那受委屈时微微撅起来的嘴,想他说若娶我为妻,视若珍宝——
我还想到自己因为误会他还扎了他一刀,他背上定是留了疤痕了,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个大嘴巴!
我从前怎么那么狠心,竟能下得去手——
我还老是打他——
裴祯琰——你在哪——
我往后不打你了,也不欺负你,乖乖听你话,你回来啊——
裴祯琰——你听见没有——我现在知道了——我喜欢你——你快点回来——我数到三——一——二——我要数三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揍你——
呜呜——小媳妇——你在哪——
我在心里喊着,希望他能听到,能马上出现在我面前。
此时前面的侍卫停住,打了个手势,我也拉了马停下来,“怎么?”
那侍卫侧耳听着,道:“前面好像有人。”
我心里一喜,想会不会是裴祯琰——
于是我们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果然走了不多远,前面有个人在往山上走去。
看那背影,我就失望了,不是裴祯琰,是个有些矮胖的人。
前边那侍卫快步追上去,我也赶紧过去,虽然不是,但打听打听也是好的,说不定能有他的消息。
那人听见有人喊,也停下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
我拉着马,向那人问道:“向大叔打听个人,大叔看没看见一个长得挺好看的男的,二十岁,好像是掉下山的?”
大叔眼睛一亮,一拍大腿,“可算找着了!小兄弟是他啥人?”
我又形容了一遍裴祯琰,那大叔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要找的,今早上打柴的时候在山脚下发现的,模样挺好看,就是一直昏迷着,这才上山来寺里请方丈去救人。
我一听,莫名笃定那就是裴祯琰,于是便跟着大叔一起上山去。
如今知道裴祯琰没死,我这一颗心终于是落了地。瞬间觉得秋高气爽。
等看见了他,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喜欢他。
请了方丈下山,我们一行五人便往山下走去。
跟着大叔,转过一个山道,行到山的背面,又沿着山路下山,走到山脚,又走了一个里地,便进了一个小村子。
我顿时紧张起来,想到裴祯琰就在这,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村子里的人穿着简朴,脸上都带着好奇,新奇的打量着我们。
大叔在前面走,颇为憨厚的朝我笑笑,“村里人没见过啥,几位爷别在意。”
我朝他笑笑,其实我挺喜欢这样的,人们朝你笑就是朝你笑,从来不含其他的意思,不像樱桃说的宫里似的人心隔肚皮。
大叔领着我们进了一个院子,说这是他家,救来的小伙子就躺在里头。
我迫不及待的就跑进去,一推门,进了里屋。
木板搭的床上躺着个人,旁边坐了一个姑娘,正拿着布给他擦着,白布上沾满了殷红的血迹。
我走进,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床上的人。
白布把头包了一圈,只露出个眼睛,手上布满划痕,衣衫都撕破了,露出了带着大口子的胸膛。
那双眼睛紧紧闭着,纤长的睫毛卷曲,我只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时裴祯琰。
这时候方丈也进来了,大叔赶紧让方丈给裴祯琰瞧瞧。先前那姑娘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方丈抚着白胡子,手指搭在裴祯琰手腕上,接着又掀开他衣服看了看,又按了按他双腿,又让我帮着把头上的白布拆下来。
我想把自己的手指控制好,不让它颤抖,可它就是不听话,没拆开一寸就像在我的心上揪一把,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想来从崖上摔下来不死也得成重伤。
白布拆开,露出他的额头,额头左边源源的往外冒着血,是一个大洞,流出来的鲜红滑过脸颊,在湛蓝的床单上晕开。
方丈事先从寺里带了草药,此时将药面洒在他伤口上,说是止血用,又用干净的布缠上。
裴祯琰一直不醒过来,没法喂药,我说我能喂,先前那姑娘进来把药拿走就去煎了。
那姑娘是大叔家的闺女,长得还挺水灵的,可我不知怎么就是看不顺眼,尤其是我一进来看见她给裴祯琰擦伤口时的眼神,还有红成猴屁股似的小脸!
我瞪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裴祯琰,哼,都成这样了还能勾引小姑娘,看醒来不揍你!
一炷香后,姑娘煎好了药,我让他们都出去,自己来喂。
那姑娘有些担心,说拿勺子喂会洒出来,不如想个别的法子,我说我用的就是别的法子,那姑娘有些不信,我说我用嘴喂,结果那姑娘的小脸一下就红了之后黑了,再然后,再然后我就喂药了。
我也不等他们都出去,我一想不就是喂个药,我又没心怀鬼胎,再说了我跟裴祯琰啥没干过——
那姑娘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俩,小手指着,不知是吓得还是兴奋的浑身直颤。
我喝了一口药对着裴祯琰的嘴贴上,一手捏着他下颌骨,使劲掰开,然后我口中再往他那吹气,虽然会撒出来些,但总比什么都不吃强些。
跟来的两个侍卫我让留下一个,另一个回去报信。
方丈说裴祯琰应当是挂在树上过,所以摔得轻些,只摔断了腿,身上断了几根骨头,但是不能来回挪动,只能是静养,但最要紧的是他额头上的伤,说不定会伤到脑子,这些都只得等他醒了才能知道。
☆、第 41 章
我坐在他床边守着,可他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下午的时候我爹爹来了,带了军医,那军医跟方丈说的一样,所以只好先等他醒来。
每一次我看着他的时候,我都希望他能张开眼睛,弯着眼眸叫我一声阿宝。
可每一次看见的都是他紧闭的双眼。
约莫过了四天,裴祯琰还是没有醒来。
大叔家的闺女叫春花,比我小了一岁,前年订了亲,可未婚夫却出了意外死了,所以十七岁了还没寻着亲事。知道了我与裴祯琰的关系也不再主动的来帮忙,只是帮着煎煎药。
第四日夜里,我躺在地上的地铺上,恍惚之中忽听得一声疾呼,叫着阿宝——
我猛地跳起来,跑到裴祯琰床边,叫着他,可他也没有反应,只是眉头紧皱着,却醒不过来,好像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