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话音刚落,又听一声清脆的“五妹妹”。
跟着就看到四姑娘只身一人从月亮门里走出来,神色紧张,动作毛躁。她快步走到阮碧身边,拉住她的手说:“五妹妹,你可愿意陪我走走?”虽然还是平常口气,但有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更不等阮碧回答,便拉着她往抄手游廊走。
阮碧只得冲秀芝使个眼色,让她先回东厢房,然后陪着四姑娘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走着,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中间的休憩凉亭,四姑娘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一个方向。阮碧起初不解,忽然想起,有一回早请安的时候,因为下着雨,徐川阳就是坐在这里候着四姑娘的。
“五妹妹,我不想瞒你,三叔方才派秀平跟我说。。。。。。官家今日要微服私访,可能会到。。。。。。香木小筑,三叔让我。。。。。。申时务必要到附近。”四姑娘吞吞吐吐地说。
阮碧倒也不意外,毫不犹豫地说:“恭喜姐姐。”
四姑娘转眸看着她,眼神复杂,兴奋、害怕、紧张、迷惘、犹豫、不安等等交织纠结一团。半晌,她又喃喃地说:“妹妹,其实我。。。。。。很害怕。”
阮碧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到底是涉世不深的少女。害怕万一官家相不中她,她就一点价值都没有。现在至少还有个期盼在,到那个时候,便连期盼也没有,从此只能任大夫人摆布了。柔声说:“姐姐,不必害怕,要说国色天香四个字也只有你真真担得起。”
四姑娘眼睛一亮,没有吱声,紧紧地握住阮碧的手。
阮碧看看天色,估摸着申时快到了,拍拍她的手说:“姐姐,走我帮你挑一身衣裳。”
四姑娘点点头。
两人携手到蓼园正房,阮碧替她选了一件颜色鲜艳的家居衣裳,又替她挑了几朵赤金镶红宝石的花钿别在头发上。四姑娘对镜照了照,低声问:“妹妹,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姐姐,你在自家后花园闲逛,难道还要穿着做客的衣衫呀?那太过刻意,反而落了下乘,也容易让别人生出反感。”
四姑娘不笨,一点即通,连连点头说:“妹妹说的是。”
阮碧听她声线都绷紧了,可想而知如何紧张,忙握着她的手说:“姐姐,你须得忘记方才秀平所说的话,只需象平常一样在花园里闲逛即可。”
四姑娘又重重点头,羡慕地看着阮碧说:“妹妹明明比我小,为人处事倒比我圆和婉转多了。”
“姐姐你想呀?人不都是血肉做成的吗?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吗?还不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地去?原本也没有谁高谁低,差别的只是身份地位。所以举止上,姐姐要恪守人臣的本分,思想上,大可将他当成一个屁。”
四姑娘顿时失笑,点着阮碧的额头说:“你呀你,有时候又粗俗又促狭。”
阮碧见她放松下来,笑盈盈地说:“姐姐去吧,我坐等姐姐的好消息。”
四姑娘重重地点点头,带着秋兰出去。
看着她袅袅婷婷地走出月亮门,阮碧长长地呼了口气,既然是官家主动提到四姑娘,以她的容貌,想来事情是板上钉钉。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怅然,她怔怔地看着墙上的丹凤朝阳半天。
四姑娘直到天黑才回来,脸色灰暗,神情沮丧,连头发上别着的花钿都失去了颜色。阮碧愣住了,忙迎上去,拉着她的手问:“姐姐,怎么了?”
她的手很凉,声音也很凉:“妹妹,怕是不成了。”
阮碧纳闷地问:“怎么不成了?”
“他。。。。。。没有来。”
阮碧又是一愣,既然三老爷这么吩咐四姑娘,那指定是官家的意思,又怎么会没有来呢?
“妹妹,我头疼。”四姑娘按着太阳穴说,“可能刚才在池塘里被风吹伤了,头疼得厉害,我先去躺一会儿。”
阮碧点点头,等她进了卧室,自己也走出绣房。
刚走到东厢房门口,只见云英匆匆进来。阮碧生病后,她也来过几回,不过都被秀芝挡在门外了。阮碧不想见到她,忙挑起帘子往里走,却听她大喊一声:“五姑娘。”声音凄厉。
阮碧被她叫的心头一颤,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
云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将她拉到一侧,颤声说:“姑娘,王爷他遇刺了。”
作者的话:
这阵子要熟悉工作流程,比较忙,都没有空看论坛。昨天看了一下,才发现大家对晋王很有意见呀。其实他是太过在意,所以本能地无法接受,选择逃避。从出场他在白果树下哭泣就知道他对大哥的感情也不错,所以一想到阮碧是他女儿,那真是天雷轰轰呀。他厌恶的不是阮碧,而是这各狗血的关系。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轻信,一个是他亲娘,提供的又是他亲爹的手札,他能想到这两个会骗他吗?
第一百章无惧生死
阮碧眨眨眼睛,只觉得这话如同天边飘来一样的不真切。半晌,不敢相信地问:“不是……不是有一百多人跟着他的吗?”
“我……也不知道。”云英小声抽泣着。
“云英,会不会是搞错了?有德、余庆、南丰他们不都是武艺高强的吗?不是都不离他三丈以外的吗?怎么会遇刺呢?”
“我不知道,是三老爷方才回来跟我说的,延州八百里加急报传官家的。”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阮碧连迭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说服云英还是说服自己。
院门口忽然响起汤婆子的声音:“哎唷,三老爷,您这是要找哪一位姑娘呀?哎哟哟,等等,三老爷您不能进来,你要找哪位姑娘我叫她出来就是了?没有叔叔往侄女院子里闯的规矩……”说话声渐近,伴随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跟着阮弛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喋喋不休一脸焦急的汤婆子。
他到东厢房的台矶下,狠狠地瞪阮碧一眼,拉着云英就走。“跟她说什么,就是她害死王爷的。”
“你说什么!”阮碧声音颤抖地问,“他……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你这个扫把星,沾上你没有一个好下场。”阮弛恶狠狠地说,攥着云英走了。
阮碧浑身发冷,僵在原地。夜色四合,院子外面北风刮着树枝吱吱有声,叫人不寒而怵。片刻回过神,只见秀芝寒星小桔茶妹四个挤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自己,旁边廊沿下,汤婆子也是满脸犹疑地看着自己。
秀芝把寒星她们赶回屋里,走出来拉着她说:“姑娘,饭菜都凉了,先吃饭吧。”
阮碧心如乱麻,胡乱地点点头。用完晚膳,她早早地将秀芝打发走,一个人抱膝坐在床上。床头一盏孤灯如豆,照着厚厚的帐帏,灯光只透进些许,幽幽浮浮。知道他没有死,倘若真死了,便是阮弛不拔刀砍了自己,太后也应该派禁军将自己大御八块,以泄心头之怒。然而她也明白,他真的是遇刺了,很可能还伤得不轻,所以官家放弃微服私访,踏霜寻香。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呢?她想不明白,脑袋也快要裂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忽然响起笃笃笃的轻扣声。
阮碧揭开帐帏,趿着鞋到窗边,打开窗子,只见四姑娘拎着酒壶站在窗外,微弱的桔黄色的灯光给她的脸上抹成一片淡金,飘渺冷淡如同寺庙里遥不可及的塑像。她的身后是席天幕地的夜色,天空一钩瘦瘦的下弦月,象是被天气冻着,瑟缩着,不甚羸弱。
“五妹妹,我睡不着,你陪我喝一杯,如何?”四姑娘说着,不容拒绝地把手里拿着一个酒盅递给她,又给她斟满。
阮碧也不想拒绝,一仰脖子喝个精光。一股辛辣顺喉咙而下,所到之处先是火一样的炙热,而后变成温热流向四脚百骸,人好象也跟着温暖起来。四姑娘又给她斟满,低声问:“妹妹,你最害怕什么?”
阮碧想了想,自己最害怕什么呢?死亡都经历过了,还害怕什么呢?应该无所畏惧才,但是方才她害怕了。听到阮弛说“他死了”的一刹那,明知道他是在唬自己,却害怕了——害怕他真的死了……
四姑娘把酒壶放在窗台上,背过身,倚着窗框,看着天边的冷月,又问:“妹妹你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不等阮碧回答,她直接往下说,“最害怕不明不白稀里糊涂地活着。怕这一生我就这样子了,从这个深宅大院到另一个深宅大院,不明不白地嫁了人,生了孩子,然后就人老珠黄了。生得好看有什么用?擅长女红有什么用?还不是关在房间里对镜自怜?”说到这里,渐渐哽咽,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衣襟上。
听她语气悲切,阮碧也不由自主地湿了眼眶。
“妹妹,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怕自己跟花一样,还没有开过,就直接谢了。”
阮碧默然流泪片刻,揽住她的肩膀说:“姐姐,不要担心,太阳落下了,明天还会升起的。”
这句话是对她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第二天,关于晋王遇刺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井边树下,除了少不经心的孩童,没有一人不说这事。千人千面,万人万口,自然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说,晋王在酒肆里喝得醉醺醺,被北戎细作发现,纠结一帮刺客,一拥而上,将他刺成马蜂窝。也有人说,北戎派出绝色舞娘媚惑他,正成好事时,藏在床地的刺客一跃而起,将他刺个透心凉。还有人说,北戎人恨他入骨,派出五百个绝世高手在峡谷伏击,箭矢如雨,杀声震天,血流遍野……
听说,太后得消息晋王遇刺消息,气怒攻心,晕厥在地。官家雷霆大怒,急召文武大武,扬言要出兵北戎,其中一个老臣反对,结果被他扔的镇纸砸中额头,流血不止。年近七十性急如火的定国公主动请缨,请兵二十万,誓言荡平所有的北寇。皇后的父亲赵将军也上疏请求重新回西北,愿意永远驻守边疆,不让北戎人践踏大周朝的一草一木。有大臣上疏,说赵将军一回京城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可见西北边疆还得他来镇守。另一个大臣上疏说,晋王无缘无故跑到延州,所欲何为,须要查个清楚明白才是,结果当廷被革职了。
大部分百姓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喝北戎人的血,啖北戎人的肉。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说阮老夫人。她听说各种消息后,特别是太后急怒攻心晕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