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公子也是被你们陷害的对不对?”苏缨缨警惕地移向靠着南悠然牢笼的栅栏。“他不可能贩毒!那伙计说他十天前卖罂粟粉给他,这根本不可能,因为那时候他在我的院子里给我调药,暖翠可以证明!”暖翠告诉她她昏迷的那几天南悠然每天晚上都过来替她煎药熬药,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卖药!
“很遗憾,夫人。”俞瑾摇了摇头。“我们当然是询问过暖翠姑娘,十天前的戌时,也就是伙计们说的交易时分,暖翠姑娘并没有在流云阁的伙房看到本该煎药的南公子。”
“师父,你告诉他们你那时候在哪里啊,要是找出了证人证明你的不在场证据,你就是清白的了!”苏缨缨紧紧抓着铁栅栏。
南悠然却是摇了摇头。他说不出口,那时候他任由药煎熬着,却是去了她的闺房看她,他坐在床边看她的睡颜,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她……且不说昏睡的她不能替他证明不在交易现场,如果他说了,那她的清白便也毁掉了。那么多人等她犯错等她生不如死,他怎么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师父!”苏缨缨急躁地摇了摇铁栅栏。“说出来等于可能活下来,有什么事情比你的性命重要?快说啊!”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恨不得穿过栅栏去揍他几拳。
比他的性命重要的,从来都只有她。
“师父,你这个老顽固!”苏缨缨低吼。“你就那么想死在牢里?”
赫连清岚拽着她,沉声道:“别闹了,把我宁王府的脸丢到天牢来很过瘾吗?”
“他是清白的!”苏缨缨咆哮。
“种种罪证都表明他就是玄都罂粟粉横行的罪魁祸首,你凭什么说他是清白的?”赫连清岚微微蹙眉。
“因为我相信他!”苏缨缨想也不想便说出了这番话。
赫连清岚拉着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这句话的潜台词不就是她不信他吗?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就否定他!她的心是铁做的吗?为什么他对她的好她总是视而不见?为什么她总是要帮着外人站在他的对立面?他明明……很想要好好地护着她的!
他拽紧了苏缨缨的手把她摁在怀里,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苏缨缨奋力挣扎,可是赫连清岚丝毫不让步。
“瑾,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赫连清岚冷冷地说。
“师父!”苏缨缨咬咬牙用力地缩着身子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她努力地朝牢笼伸出手,企图够到栅栏,眼看着自己的手指离铁栅栏仅毫厘之远,苏缨缨惊喜。
可是赫连清岚一旋身,苏缨缨的指尖与栅栏相擦而过。
“师父!”苏缨缨惶恐地呼喊着南悠然。
“缨缨,为师给你留的药务必按时吃,那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南悠然却在牢笼那一边微笑着开口,他的声音平静,甚至带着如常的宠溺。“戒骄戒躁,切勿胡来……”
“我不要听!”苏缨缨哭着打断了他的话。“说些遗言一样的鬼话做什么?师父,你不会死的!你那么聪明,你一定有办法出这里出去的!师父,你告诉我!你不会死的!”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苏缨缨惶恐地加大了音量,声音已经接近破音。
“生死在天,我从进京的那一刻就看破了。”南悠然的脸色仍旧云淡风轻,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眸却慢慢地被温暖的光泽浸染。“我还以为进了大牢便再也不能见你了,在最后还能看你一眼,上天待我也算不薄。”
那天在流云阁被俞瑾带走的时候,他还以为这辈子是最后一次,但是谁料到赫连清岚会把她送进监狱,让他还有机会再看她一眼。
南悠然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她的喜怒哀乐。在最后的最后,还有一晚上的时间给他加深那些记忆。够了,当真足够了。
苏缨缨模糊的视线里,南悠然越缩越小。她看到他盘腿坐在干草垛里,天窗上倾斜下来的光线照亮了无数翻飞的尘埃,而他安静柔和的微笑就那样晕染在了阳光下……
苏缨缨哭喊着,挣扎着,可是在赫连清岚的钳制下,她只能徒劳地看着他消失在廊道的转折处……
※
赫连清岚把她带回了流云阁,还派了护卫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苏缨缨拦住了把他拽回来又要离去的赫连清岚。
赫连清岚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与她对峙,眼神沉静,苏缨缨甚至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身影。
“你一手捣毁了苦心经营的客栈,把我累计了名声与财富的假身份销毁得狼藉不堪,现在还要把我师父斩首示众,你究竟想怎么样,赫连清岚!”苏缨缨咬咬牙,恨恨地开口。
原本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样不可掇拾的地步的,顶多客栈被毁,可是“苏颖”这个逐渐累积了声誉名望的身份还能继续用,没有那些不堪的罪名,她还能如南悠然所言真的“东山再起”,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就连“苏颖”的存在本身都被销毁,她又要重头再来!那就像自己含辛茹苦培养的孩子终于开始出人头地却不幸夭折,她悲愤!
他和俞瑾原本并不需要多次一举的,可是他还是做了,他亲手把“她的孩子”杀死了!
“是你毁约在前。”赫连清岚冷冷地勾起唇角。“你说过你会按时在日落之前回府,可是最近你每天都在外面厮混到深夜。那个身份已经成为你遵守约定的阻碍,所以我要铲除它!”
“就为了这点小事?”苏缨缨觉得不可理喻。确实这些天她为了追查罂粟粉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花影也没再来接她,所以她想起要回王府的时候早已经日落月升。
赫连清岚的沉默已经默认了她的问题。他的原因他说不出口。罂粟粉私售案兹事体大,牵连甚广,当他从追查到悦来客栈卷入其中很深的时候他就做这个决定,他要让“苏颖”这个人从此在这个世间消失,他要让她从此在没有在外面冒险的机会。她不知道,再深入其中,她就算没有贩卖罂粟粉,她也很难全身而退。
既然她自己不能全身而退,那他就帮她全身而退!
“你的身份首先是宁王妃,其次才是其他人,你给我好好地认清楚这一点!”赫连清岚冷冷地说。
苏缨缨发出冷笑声。“就为了这么无聊的原因,你就这样逼我?我告诉你,我不屑当家庭主妇,更不屑当你赫连清岚的妻子!你他娘的就一专制男,谁稀罕侍奉你!”
苏缨缨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的气氛立即就变得肃杀,赫连清岚虽然面色不变,但是那双眼睛却满溢着杀气。
一院子的护卫还有不远处站着的暖翠全都恐慌地大气都不敢出。
夫人……终于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他们虽然只是下人,可是他们却一直都看得很清楚,虽然爷对夫人百般宠爱,可是夫人却不慎领情,自从嫁给爷之后她开心的时候寥寥无几,与爷的争吵次数更是数不胜数,可是没想到夫人当真存着这样的念头。
爷是当今除了皇上之外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可是夫人却说“谁稀罕侍奉你”!难道她还想嫁给皇上不成?这对爷的男人尊严岂不是最大的挑战?
但是赫连清岚眼中的吝气却是一闪而逝,刚看清楚他眼中的杀意的苏缨缨惊出了一身汗,可是眨眼间他已经恢复了冷静,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想我休妻?可是苏缨缨,你别忘了,你我是太祖皇帝赐婚,你想离开我,等下辈子吧!”
苏缨缨恨得咬牙切齿。据说那个太祖皇帝是在江南游玩时结识了苏家,一看到尚在襁褓中的“苏缨缨”竟然主动要求苏家把她许给他的九儿子。那个老头子究竟是为什么定了“苏缨缨”与赫连清岚的婚事?“苏缨缨”在襁褓中的时候赫连清岚已经八九岁了,把一个女娃娃许配给大她八九岁的男孩子,简直未所未闻!
“暖翠,带夫人进屋。没有我的命令,在明天午时之前,不许她离开流云阁一步!”
“是!”暖翠上前扶住苏缨缨,苏缨缨却推开了暖翠。
“我最后问你一件事,赫连清岚。”这件事她必须清楚!“你为什么陷害南悠然?”
“我并未陷害他,你所看到的足以致他处以极刑的证据都是未经扭曲的,他是确确实实犯了罪。”赫连清岚冷冷地回复。“我已经审问过了你的伙计,他们都承认是南悠然指使他们在客人们的酒食里下药,就连那些客人该下药,哪些该下狠药,全都是南悠然指定的。”
“这不可能!”苏缨缨死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但是赫连清岚却并为此打住,而是继续说道:“难道你没发现吗?被使用了罂粟粉的客人非富即贵,不少朝臣都是在你的客栈沾染了毒物,就连白玉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苏缨缨惶恐地抬头,就看到他双肩微颤。
“我绝对不会放过南悠然!朝臣,甚至皇帝,当上面的人全都被毒瘾侵蚀,谁还有心思治理朝政?上层堕落,民不聊生,百姓起义,赫连家的江山也就此玩完了。他狠,不费一兵一卒就想夺权,他的反叛之心昭昭可见,你还想替他说什么话?”赫连清岚的语气一寸比一寸阴冷,听得苏缨缨的心里发寒。
从皇宫回来那天,苏缨缨刻意转移话题不让他深入糕点的事情,他才开始对悦来客栈起疑的。他派了很多人手明察暗访深入查探悦来客栈,结果却发现宫里来的人每日都从悦来客栈带走大量的食物,他进宫见过赫连白玉,从他的症状结合在悦来客栈所见,才终于发现了赫连白玉的不妥。可是白玉现在已经毒瘾深重,太医也说了很难根治。
白玉还那么小,他还未成年,可是却成了不折不扣的瘾君子,他的身上可是肩负着整片疆土千百万人的未来,可是竟然……
他绝对不会放过南悠然,竟然为了夺权不惜对白玉下手,不惜拿江山开玩笑!他绝对不原谅!就算苏缨缨替他求情,替他讨饶,他绝对不让步!
赫连清岚拂袖而去,苏缨缨踉跄着脚步后退,还好暖翠扶着她,不然她早已跌倒在地。
她是否应该相信赫连清岚的话?她当真要相信南悠然时祸国殃民的反贼吗?赫连清岚字字在理,手上还掌握着您南悠然犯罪的铁证,可是她怎么也没有办法把他口中罪不可赦的恐怖分子与她眼中的南悠然重叠在一起。
他笑起来那么温存,他看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