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美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太过不好听,艰涩沙哑,在这寂静的夜里,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不是哑巴……还是个男的。”女子浅笑,伸手拉开身上的黑色披肩,蹲在床上看着她眼中的美人,“我叫齐掠,你呢?”
“……”声音依旧涩涩的,听不清究竟说了什么。
“你多久没说话了?”齐掠伸手,快速捏住男子下颚,掰开他的齿,惊了惊,“你中毒了?”喉间深黑,一看便知是中毒已深。
“嗯……”男子点了点头,动了动脑袋,转向别处。
“有人来了……”齐掠跳下床,“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披上披肩,跃出窗外,那一气呵成的动作,她并未觉得有什么。可身后的人,却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
男子没有动,也没说话,只是在大门闭上的那一瞬垂了头,闭上眼。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好奇心太重并非好事。这是齐父很早以前就对她说的。
偏偏她就对冷宫里的那人有了兴趣。他的过去,他身上的毒,以及,他同皇室的关系。
齐掠再次打开那扇门时,轻车熟路了许多。
“你为什么被关这里?”齐掠坐在床上,看着弓着背,披散着长发的男子,心里有很多疑问。
他们一般大小,却经历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那时齐掠尚年少,却已在父亲的指引下接手“夜色”的事务,对于深宫秘事,也有所耳闻,但是这冷宫深处的冷宫,如不是恰好路过好奇进来一看,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里面曾经住过谁。
缘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吧。如果那时候没遇到,或许不多久,秦霭会死在里面,她会接手“夜色”,然后这样活一生。
“你呢,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那时秦霭太久不说话,声音有些含糊。
“我恰好路过,进来看看。”齐掠笑,父亲很早就说过,她的身手还不算最好,需要多加磨练。而这深宫,是她最好的练习场。警觉性,灵敏性,每一晚,都会有所不同。
“会死的。”这是当时秦霭说的话。多年后,齐掠每每想起这,都觉得温暖。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学着去关心谁,只是话语冷冷的,带着生硬的调子,听着并不那么舒服。
“不会死的。不如我们打赌。”齐掠伸手,“如果我可以连续三天在你这里不被发现,你就告诉我,你是谁,可好?”
秦霭睁着大眼睛,看了很久,才重重点了点头。这宫里,戒备森严,要进来,何其难,要不被发现,更是难上加难。
偏偏,她就做到了,连续三日,出入皇宫,毫发无伤。
他不得不信,她可能是上天给他的一次机会,离开的机会。
“我是艾沁。”遵守承诺,他告诉她。反正,早晚一死。留在这儿,早晚有天,他还是会死的。如果选择相信,或许,他可以活得长久些。
“艾沁……”齐掠沉吟,很久才回过神来,“当今皇上说,艾沁身体不好,一直在后宫修养。原来便是你。”
秦霭不说话,只是抱着膝,静静地,闭了眼,像是睡着了。
可她知,他没睡。这样的地方,这样的生活。可能,一睡着,就永远醒不过来。
“你想出去吗?”第十天,齐掠看着狭小的房间,终于有些忍不住。
为何要呆在这里?这不该是他呆的地方。囚禁一生?如果是大院大房,或者也好。可是这儿,连空气里,都尽是些霉味儿,又怎能过得快活。
“出去?”秦霭抬眼,“我能出去吗?”十天,一切来得太快,他几乎无法相信,她愿意带他离开。
“有何不可。你等我,我来安排。”这般自信。等熟悉了,他才知,她有这样的本钱。
上天待他,其实不薄。秦霭想,至少,在他最痛苦时,将齐掠赐给了他。
可是那以后,她很久没有再出现。那段时间,秦霭想,或许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冬去春来,齐掠出现得,有几分意外。一身黑衣,不见了原先的笑意。冷漠许多。
“我带你出去。”她拉起他的手,为他穿上黑色的外衣,带着他往外去。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夜色了?秦霭已记不清,那时候究竟是什么心情。只是面对新鲜的空气,触手可及的自由,多少是兴奋的吧。
“我们真的能出去吗?”他问,一人自由出入皇宫,与他们一起出入,还是不同的。就算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他。
“大不了搭上一条命,怕什么。”齐掠笑,眼里却失了神采。
“齐掠,那时为什么要救我?”秦霭躺在草地上,侧了侧头,问。
这些年,他从未问过,为何她会愿意搭上性命,救一个并不相识的人。
“顺手,便救了。”齐掠挑眉,“你以为,我看上了你的年轻美貌?”
“嗯,难道不是?”秦霭起身,叹气。自然不是,其实他们都知,只是齐掠一直不愿说起,很多时候,他也会选择回避这个疑问。
“累了吗?我们回去吧。”齐掠大概不想多谈,起身拉着秦霭。
“嗯。”
一路无话,等到真邑家门口,看到立在门口的少风,才皱起眉,对秦霭道:“你先进去吧。”
秦霭点头,绕过少风。进了门,却又回过身来,看了少风的背影一眼,往里去。
“喂,明天跟我赛马如何?”少风拦住齐掠去路,问道。
齐掠冷笑,摇头:“抱歉,我很忙。”
“你可知道我谁!连真邑都要卖我三分面子,你竟然这么跟我说话!”
“是吗?”齐掠瞥了眼少风,“我对你是谁没什么兴趣。”
“你这个女人真不识好歹!”少风背着手,“你想什么?只要跟我赛一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如果我要你的命呢?”齐掠盯着少风,眼中突然蒙起杀意,令少风不禁一怔。
这人……这个女人……少风两手握拳,看着齐掠从他身边走过,却未再多说一句话。
第二十九章
秦霭刚踏进大厅,就被真邑的一个丫鬟拦住:“族长请公子去花厅小聚。”
秦霭点头,想着也没什么事,跟着丫鬟往花厅去。
真邑坐在花厅喝茶。秦霭坐在真邑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茶香四溢,瞬间驱散了心底的丝丝倦意。
“少风性子被他爹惯坏了,恐怕这几日,还要你们多担待。”真邑浅笑,望了眼秦霭。
秦霭却喝着茶,并不说话。
真邑良久得不到回应,索性也埋了头,不理会秦霭。
“明日你出门,能否带我一起?”秦霭蓦地抬眼,看着真邑问。
真邑微怔,对上秦霭的眼,却觉得那眼神,太过陌生。
她还记得初次见他时,他漫不经心地拒绝她的好意,眼睛亮得,仿佛夜空的星星。
如今星星没有了,只有看不尽夜。
“不好。我打不过齐掠。要是她要揍我,我岂非要当众出丑。”真邑撇嘴,掩盖心里的惋惜。
“是吗……”秦霭叹气,“那么,算了。我累了,先回房了。”
真邑望着秦霭的背影,思绪翻滚。
“那人是谁?”不多时,齐掠便出现了,一掌拍在桌上,震碎了桌上的水壶。
“你好歹也是有求于我吧,只是表现得卑微一点可以吗?”真邑看着桌上的碎片,脸色僵了僵。
“把他弄走!”齐掠满脸冷色。
“这事我可不能做。少风可以隔壁镇子镇长的儿子,我可得罪不起。”真邑摇头,拒绝得爽快,“虽然罗各已足够富足,但这表面的风光与周围各个镇子都分不开。”
这其中的关系,真邑自然相信齐掠是能明白的。
“还有,我明天要出镇一趟,你和秦霭……”
“不劳你费心。”齐掠笑,“倒是你……在外头还是小心些好。”
虽然是好意提醒,但真邑听着,不觉地背上一凉。
秦霭一夜未眠,躺在床上,想起被他埋在心底已久的往事。
那时候他还是艾沁。他的父皇说,有一天,他可以拥有整个帝国,做至高无上的王。他不曾拒绝过,因为父皇只有一个儿,他无法拒绝。
他从不知自己是否适合那个位置。虽然很多人都说,他再适合不过。父皇站在那里,从来都是疲惫不堪,野心勃勃却又寂寥无奈。他有犹豫过,有怀疑过。却敌不过肩上的重担。
他虽然同情,却又想知道,那种站在权力之巅的滋味。
偏偏,灾难来得太快,他甚至还未享受什么是权力,已看着父亲躺在血泊里,旁边跪着他心如死灰的母后。
这就是身在皇室的命运吗?他看着母后眼里深深的绝望,弯着眉眼,却笑了。
他们都不想活了,可是他想活下去。
为什么要死?
直到深处冷宫,他才知,死了,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他只是苟延残喘的被世界遗忘的人。或许,连皇宫里的一条狗都不如。
每天吃着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米饭,甚至明知里头有毒,也要吞下去。母亲死时那般怜悯,或许并非因为他将来的死亡,而是他不愿死去的执念。
活着,比死亡痛苦许多。
只是,他明白得晚,却依然想要选择苟活。仇恨,不忿,还是那仅存的一丝奢望,他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要这般执着地抓住那一丝生机。
是因为她吧。或者开始还有其他,可后来,却只剩了她。
他希望陪她走下去,多一点,再多一点。每多一点,奢求也重一分。
可如今,他却希望离她远远的,撇清所有关系。不论她有多大能力,都无法跟身处面堂的那人作对。
何况,她毕竟是女子,如此奔波,终不是尽头。
“诶,若是知道今日会有这么多烦恼,当日该抹脖子的。”秦霭以臂挡眼,自言自语。
真邑天未亮便离开了罗各。秦霭起了大早,送真邑离去,才坐在院里的亭子里,靠着柱子看天亮。
齐掠进亭子时,秦霭正闭着眼,也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浅眠。
“这儿风大,若要睡,还是回房吧。”齐掠立在秦霭跟前,挡住吹来的风,皱眉望着秦霭。
“嗯。”秦霭睁眼,弯眉浅笑,“反正真邑不在,齐掠,不如我们噗别处逛逛可好?”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秦霭第一次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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