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几个月前,迟以轩进宫赴宴时,那还将将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可现在的他……
身形消瘦,面色饥黄,目光呆滞无神灼。
这样的迟以轩,几乎和傻子无异。
迟以轩像是听到了迟老将军的话,终于抬头看着刘公公。刘公公刚想对他说几句安慰的话,哪知道迟以轩突然就对着他傻笑起来,嘴里依依呀呀的念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刘公公只隐约的听到一个“清清”,一个“回家”两字。
周围的仆人见状,十分熟练的拿出一个和婴儿一般大的玩偶塞到迟以轩的手里。迟以轩便宝贝的把那个玩偶抱着怀里,嘴里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和那偶尔说起话来。
“清清……轩哥哥带你回家……咱们不跟那个阎瑾一起玩了……咱们一起回家好吗?”
迟老将军担心迟以轩等下发起疯来冲突了刘公公,便尴尬的轻攥着迟以轩的手,勉强的朝刘公公笑了笑,“抱歉,轩儿他上次上吊被阻止后,就这样了……平时没病时,挺好的……刘公公,多多见谅了。”迟老将军话说到一半,长年征战沙场的他见惯生死离别的他也几乎也忍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刘公公是个心善之人,要不然当初阎冥澈在冷宫被其他太监欺负时,他也不可能出手去救他。现在看着迟以轩,刘公公心头也似被一块石头给压着。他客气道,“迟老将军无需多言。老奴知道的。”
迟老将军尴尬的攥着双手。迟家经此一事,早就迅速的落败下去。而对迟老将军来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大。他也不是以前那个风光的迟将军了。现在的他,就是面对着刘公公,也多了一份的局促。
“迟将军,日子总是慢慢来的。现在陛下既然已经给你们平反了,你们就快点选个吉日把两家的事情给办了吧。”刘公公提醒到。
迟敬之沉默的点了点头。高凄凄是什么样的女人,他早有耳闻。可现在没有办法,圣旨下来不娶那就是抗旨。皇帝随时都能再把他们迟家一百多口人送上断头台。如果真这样,他们迟家真的就灭族了。
刘公公又多看了迟以轩一眼,心里生出一份怜惜之情。他把迟将军往旁边一拉,压低声音轻轻道,“迟将军,令公子这病看过大夫没?大夫怎么说啊?”
这些事情即使不说,像刘公公这样的人也会知道的。所以迟敬之也没做隐瞒,一五一十道,“谢谢刘公公关心。大夫说他有心病……得慢慢调养。”大夫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心病得心药医,要是没有“心药”,那他这病就好不了了。
刘公公听到这里,少不得又得安慰迟敬之一番,然后才回宫把在迟家这里见到的事情跟阎冥澈大概的提了一番。
阎冥澈从刘公公口里知道了迟以轩的最新状况后,他哈哈的开怀大笑起来。那种站在至高点,把底下人玩弄在手掌心的感觉真是太爽了。
如果不是马上就要去上早朝了,他想,他会抑制不住的要去和尹清清“分享”这个好消息,再顺便欣赏下她的反应,他美好的一天就是通过折磨别人,让别人痛苦而开始。
这天,梨香苑迎来一位每个月只在梨香苑出现一次的小主。厅里,婉太妃高坐在上侧,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下面座位上坐着的那一位翘着二郎腿的男子。
或者更加确切的说,婉太妃瞪着下面座位上坐着的那个年龄大概只有十三十四岁的男孩。那男孩穿着一袭红色的便服,金冠束发,脸色雪白,朱唇饱满,整个人美的张扬无比。尤其是他的那一双桃花眼,等它微微眯起,眼里便带起一丝极轻极能勾人的迷魅,人人年纪的他就已经能让女人们为他神魂颠倒了。
而他就是婉太妃的二儿子阎夜锦了。
是个正事不会做,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小主。
而且,他每个月只进宫来看婉太妃一次。当然,你不要以为他是真的来进宫看婉太妃的,人家他是进宫来讨每个月的零钱的。
对婉太妃来说,大儿子阎瑾是她的骄傲,二儿子阎夜锦就是她心里永远的痛。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明明都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怎么脾性会差这么多。
“母后,儿臣这个月可给你专门搜罗了一样好宝贝哦。”阎夜锦桃花眼笑的眯成两条细缝,然后献宝的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首饰盒,将里面的宝贝呈到婉太妃的面前。
婉太妃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低眸去看,他送的是一个祖母绿的手镯。
“母后,这个可是儿臣花了大价钱买来献给你的。母后你带上这手镯,一定会年轻二三十岁。到时我们母子一起出去,别人都只会把你当成是我的姐姐了。母后,你快点戴上这手镯,让别人都来羡慕你。”阎夜锦长眉微挑,嘴角浮起一抹天真烂漫的弧度,目光炯炯的盯着婉太妃。
婉太妃告诉自己千万不要生气,为这白痴生气不值得。可当她对上阎夜金那灿烂的笑容时,她心里的怒火犹如火山喷发,长袖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扫,桌面上的茶盏很快的在地面上碎开,溅的满地狼藉。很快就有宫女上来将满地的狼藉收拾好。“阎夜锦,把你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肮脏东西给本宫拿走。别以为拍几句马屁,本宫就会开心了。告诉你,这个月你休想再从本宫这里拿到一文钱。整天正事不干的人,不配花钱。”
陈嬷嬷怕婉太妃等下骂阎夜锦时口渴,非常贴心的又给她泡了一壶茶,端了上来。
阎夜锦那白嫩的小脸皱成包子状,他边把那手镯往怀里揣,边委屈的嘀咕道,“母后你不喜欢就算了。干嘛对儿臣发那么大的脾气啊,万一儿臣被你吓到了,把这玉镯给打碎了,那儿臣这个月岂不是要被饿死了。”
这话的意思是说要把本送她的手镯又拿去卖人,然后换让他继续花天酒地的钱吗?婉太妃觉得自己被这个儿子愚弄了。前头还说是他专门搜罗过来给她戴的,但下一刻就说要把这东西拿去卖人。
婉太妃嘴角抽了抽,想让自己不要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发飙的骂道,“阎夜锦,你到底是不是本宫生的啊?”婉太妃大声的吼到。
阎夜锦立刻跳脚,桃花眼睁的老大,回答道,“母后,那得问你咯。我是谁生的你还不清楚啊?”
婉太妃急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尽量不要被阎夜锦气到。她又瞪了瞪阎夜锦,恨铁不成钢,无奈道,“你就不能学学你哥哥,给本宫争气一点嘛?”
阎夜锦盈盈一笑,媚眼如丝,“母后,早起的虫儿被鸟吃。我六哥他再厉害也是一条虫,他越折腾,只会越快被人吃掉。”
“逆子!你这个逆子!本宫早晚有一天要被你给气死。你个不孝子!同是本宫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怎么就样样不如你哥哥呢?”婉太妃已经被他气的脸色都白了,不帮忙也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的亲生哥哥比作虫子,这个没良心的儿子啊。
这分明就是一活脱脱的“阿斗”啊。
面对婉太妃的愤怒,阎夜锦倒是悠然自得,完全不在意。
“母后,你干嘛偏要外坏的方面去想呢。虽然儿子在琴棋书画上样样不如六哥。可是斗蛐蛐唱小曲吃喝玩乐方面,我六哥不也不如我吗?这叫术业有专功。您应该感到荣幸。你培养了这么两个有本事的儿子。”
婉太妃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她赶紧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这才把窝在胸口的那把怒火给稍微的压了下去一些。但只要让她看到阎夜锦那张脸,她太阳穴处就“突突”的发痛,又忍不住的训斥道。
“你还有脸说!你那些狗屁的爱好说出来也不怕丢人现眼。本宫作为你的母后都为你害臊。”
阎夜锦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哼哼唧唧道,“母后,你这又不对了。你看不起儿子这些‘狗屁爱好’,儿臣还看不惯你和六哥那些‘穷酸追求’呢。”最起码他这些“狗屁爱好”不会让他丧命,而他母后和六哥的那些追求,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你个混账东西!你给本宫滚出去,本宫没有你这个混账儿子!”婉太妃把手中端着的茶盏又径直的朝阎夜锦扔来。
阎夜锦身子往旁边一闪,又笑嘻嘻的看向婉太妃。“那儿臣就不打扰母后,母后再见。”
话一说完,他脚底抹油,赶紧逃出梨香苑。等离开了梨香苑很远的一段距离后,他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慢慢的淡开,抿着红润的唇,他回头看了梨香苑一眼。
每次来梨香苑,总觉得被剥了层皮。
所以他每个月总有三十多天不想进宫来。
哼哼!他母后就是一疯子,他六哥就是一傻子。别以为他小就什么都不懂了。造反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他现在活的可滋润了,他可不想白白掉了脑袋。
婉太妃在看到阎夜锦离开后,她忍不住又把桌子上的花瓶什么都给砸到地上。陈嬷嬷见状,轻声的安慰道,“太妃娘娘,九皇子可不就是从小就这脾性啊,你还是不要和他生气了,伤的可是您自个儿的身子啊。”
婉太妃不忿道,“陈嬷嬷,本宫恨啊。但凡这个逆子能再出息那么一点点,多帮帮瑾儿,瑾儿现在也不至于输的这么惨啊。”
陈嬷嬷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便只呐呐不语。而在两人谈话时,门口有个宫女急匆匆的走进来,给婉太妃跪下来后,向她禀告道,“太妃娘娘,侧王妃她要见您,奴婢说您有要事不见她,她就寻死觅活。说您要是不见她一面,她就撞墙。”
婉太妃刚刚好了一些的脸色又立刻的阴冷了下去。她低头想了下,便让那个宫女把柳子瑜带上来。
才一夜不见,柳子瑜就已经披头散发,双眼通红了。她被宫女带进来后,麋鹿般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瞅向婉太妃,噗通的就给她跪了下来。
“太妃娘娘,妾身知错了。太妃娘娘您不要再把妾身关在那个屋里了。妾身以后保证好好听您的话。”柳子瑜又柔柔弱弱的给婉太妃磕着头。
婉太妃冷嗤的笑看着柳子瑜。
当年她就是靠“柔弱”和“无辜”成功的栓住先皇的。现在柳子瑜还在她面前玩她剩下的这一套,还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再说了,她现在要的也不是一个“听话”的侧王妃。她要的是能给她的瑾儿带来帮助的女人。这个柳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