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宫地,明姝还真是少见。
“回殿下的话,是陛下御旨让娘娘在年关之前选出一批人来,送出宫去。”
“这是为何?”
梓芸一愣,自知是不能讲下去了,低着头为难。明姝还待再问,却被楚明晋打断了。
“姝儿真笨,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都说宫里人精多,皇帝突然下了这么道旨意,怕是谁都明白下面的那层意思。楚明晋虽远在边关,但是对宫里的事情也是常闻之。这才一听梓芸所说,他就知道了二三,怕明姝发难,便好意的劝下。
大老远的明姝就看见正殿那边站了不少人,梓芸避讳的带着明姝一行往偏殿绕去。
安贵妃宫里东侧偏殿暖玉铺建,是明姝喜欢来的地儿,这会她是迫不及待的跑进去,倒不因温暖之故,而是为那群守在正殿的女人。
“公主殿下福安,三皇子殿下金安。”
明姝随意挥挥手,绕过宫人就进了内殿,果见安贵妃一身华贵端坐在鸾榻上,手持书册。听见外头声响,抬头见明姝来了,就面带慈笑唤明姝过去。
“公主坐这来。”
楚明康跟在后面行礼道:“安母妃万福。”
安贵妃正巧拉过明姝,乍一听少年声音,不由纳闷的看了下。殿内光线甚好,只见站在台阶下的锦服少年,身子挺拔面目俊朗,浓眉大眼,长发束髻,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桀骜野心,委实有些眼熟。
“这……可是三皇子?快坐快坐。”
“可不是三哥,今天突然回宫,方才还吓了我一跳呢。”明姝从从宫人手中接过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
安贵妃今年挨边四十了,可因保养的好,面貌上时看不出个真实来,云鬓高髻,耳边的火色嵌金耳坠相印成华,雍容贵雅。她向来带人平善,对于楚明晋,虽非己出,却也看中。
“掐掐日子,老三离宫都差不离一年了吧?”安贵妃缓缓开口温和到。
楚明晋甫一落座,便恭敬答道:“回安母妃,确实快一年了。”
安妃拉过明姝的手,将她揽在了怀中,柳眉微挑说着:“还记得三小子离宫那阵,咱们小公主可是伤彻了心呢,没日没夜抱着陛下要三哥。”
明姝登时脸红,听出了安妃话语中的揶揄,不好意思的就抱着她撒娇:“母妃讨厌,不能揭姝儿短!”
“呀呀,小公主还害羞了呢。”安妃戴着金鸾点翠的长长护甲,优雅的捻着绣绢一角掩唇逗乐到。又朝楚明晋那方看去,凤目微弯道:“老三这次回宫,就多留些时日吧。边关寒苦,累了你。”
“谢安母妃挂念了。”
“咦,母妃,这是什么?”
明姝拿起安妃方才随手搁置在一旁的书册,好奇之下才发上面写的居然是后宫主殿各下属嫔妃的明细。猛的想起了在宫外之时,梓芸说的话,还有那群候在正殿的妃嫔。
安妃叹气从她手中拿过名册,脸色有些不大好,说道:“是陛下让遣一批宫人出去。”
这遣的一批宫人,偏生不是侍人,而是后宫有份位的嫔妃。不曾翻过牌子的,一律遣走。这一道旨意下来,各宫沸腾,大家多少是明白了些意思。
有的自是高兴离去,有的却是如何也不愿走。于是,她这正宫那才挤满了人,无非是请她开恩。
这后宫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此番可是下了大赌注。帝王这遣人的圣旨一下,明白人立刻就盘算开来了。这从后宫遣人之举,史册上可循的往记都是少之又少。如今,帝王病中,遣走一批人,无非是想积德行善,攒些命禄。
两难的路子出现了。
若是不顺帝意,坚持留在宫中。万一帝王这次不曾挺过去,那迎接她们的路,就只有陪葬皇陵了。
若顺了帝意,出了宫去。先不说帝王若这次安然无恙过去,单说就她们这些久居深宫的女人,出了外面去,嫁不得人,露不得面。家里台面好的,还能凭养几年无忧;家里无势的,又靠什么过活?
明姝不懂安妃话中苦恼,她懂那些女人为何聚集,却是逃避性的不想去揣摩她父皇的心思。
“母妃现下又作何打算?”明姝烦问,她是不关心遣人的事,可若那些妃嫔们久坐岚昭宫的话,定是要出大事的。
第64章
“晏晚?”
这声音对明姝来说虽不常听,却也熟悉;所以当转过身看着嫩黄裙衫的女孩时;明姝顿时就变了脸。
“真的是姝儿!”
比明姝还小两岁的女孩在认清自己没叫错人的时候;看也不看明姝变黑的表情;直接就扑了过去。轻若鸿毛的身体被明姝接了个正着;然后好一番昵蹭。
“姝儿是来看晚儿的吗?为什么现在才来?姝儿姝儿!”
好在明姝翻年后长了不少个头;站着也比晏晚高半个头;二话不说就扯住她银雪白绸的衣领;将她从怀里揪开。
“晏晚!你少了两个字!”至关重要的两个字!
小女娃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经年久病的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了,惨白着一张脸,隐隐还渗着冷汗;似极她母亲的那双漂亮大眼睛扑闪扑闪着,说不出的可怜。
“是姐姐吗?可是……母亲说你变成七岁的人了。晚儿今年九岁了,你才七岁,也该你叫姐姐。”
登时,明姝是一阵气极。她大病醒来失忆的事情,鲜少传出。记忆回到七岁的事情,更是封锁了消息。在外人看来,她还是个十一岁的正常公主,虽然她自己只记得七岁之前的事情,却也不影响什么,毕竟她的行为举止没倒退太多。
但谁都不能提她记忆年龄倒退的事情,更别说是晏晚这个小傻子了!现在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这件事情,还斗胆改了私下称呼!
“你!你!罪无可赦!”
敦平郡主晏晚,这是明姝是第二个头疼的人物,至于第一个,众人心知肚明。晏晚是荣太长公主楚歆和驸马晏轼的独女,可是她自出生以来,便是病痛缠身。明姝倒是不记得在哪里听了老宫人八卦,说是荣太长公主怀孕那会子,定是错食了什么药。至于真相为何,无人能知。
明姝见晏晚那年,正巧是六年前的秋节,长居封地的荣太长公主带着驸马爱女回京。那年似乎还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明姝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很喜欢这个妹妹,比她小两岁的妹妹。而后的几年,荣太长公主便住在了京城,时常带着晏晚入宫来,两人倒是熟稔了。
向来被人视为最小最宝贵的公主,明姝老早就期盼着哪一日能听到人唤她一声“姐姐”,这个愿望终归是在晏晚这里实现了。
晏晚身子不好,有时候寻常走个路都会突然昏厥了,身上常年都是一股子药味,大多时间是不会出府的。伺候她的人也都是万般仔细,生怕出了岔子。倒是每次见了明姝,她脸上的表情才多了些,玩起来也开心。明姝却是愈发珍贵这个妹妹了,宫里头有个好的物事,她都会想着晏晚。
“姝儿凶我!”
这话音还没落,眼眶里的泪珠就开始落了,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直瞧的明姝眼角抽搐。其实,她忘记了,晏晚不止身子有问题,那脑子,也有些不正常。虽说是九岁了,可偏偏也就只有五六岁的智商。
好了,两个脑子都出了问题的聚一起了。
“我没凶你!你,你不准哭!”
最终还是明姝败了阵,晏晚这丫头承了她母亲的美,他父亲的雅,那模样生的与明姝尚有一比,若仔细瞧,两人的侧面还有些相似之处呢。这一经哭起来,梨花带雨的,又是个病弱身子,直叫明姝心生罪恶感。
大抵是她的语气过于生硬了,晏晚是哭的更厉害了,小胸脯起伏的厉害,一会就开始皱眉苦脸,大有发病前兆。明姝立刻就慌了,她自知晏晚于她皇姑而言的重要性,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怕是她皇姑饶不了她。
“晚儿!晚儿!你别哭了,好不?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别哭了好不好?”
“真,真的吗?”小女娃面挂清泪,左手微微捂着胸口,一脸楚楚可惜的看着明姝,轻轻抽泣两口。
这是明姝少有安慰人的时候,她怕晏晚出事,也就忍了高傲性子,哄哄人也不会少了甚。便几近真诚的对晏晚说:“真的真的。”
有道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她就等她晏晚身子养好了,再欺负她也不迟!
晏晚只当没看见明姝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邪光,反手擦了擦脸上的湿迹,打着嗝奶声奶气的说道:“那姝儿喊我姐姐!”
“……”
其实,很多时候,明姝都在思考,她为何要屈于晏晚之下呢!她也在想,为何几年前要遇到晏晚呢?这些暂时都作罢,只是当前,她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她晏晚会出现在国学!
好在晏晚的贴身丫鬟来的快速,才避免了明姝当场发飙的风险。然后抱着不停让明姝叫姐姐的晏晚,一溜烟的就跑的没影了。亏的有心留了人,送明姝回了她先前上课的院子。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漫长的等待,只叫几个宫人都是忧心忡忡,再加上华漓棠那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明姝首次垂下头认了错。
“让你们担心了。”
侍奉她太久的宫人,立刻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明姝能服软的事情,委实叫人不敢置信。
下午,明姝上课显然就比早间好太多了,连连回答了不少问题,似乎心情极好。一旁的宫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暗自记下。
下学的时候,众人伺候着明姝上轿,她阴测测的留下了一句话。
“去查查,为何敦平郡主会出现在国学!”
接令的是静儿,一听敦平郡主的名号,她立即恍然大悟,心想,道是公主大变,原来是郡主功劳!显然,她没听明白明姝话中最后的惊叹号。
凤驾才一回宫,便有人往皇帝的龙极殿去了。
少时,明姝才换了一身沾了青草渣痕的衣裙,便隐隐听见外面有人在唱和。隔得远了,她也没听清楚是谁来了。只叫安儿给她梳了个轻松的头发,便跑出去了。
“殿下,是陛下和文王殿下来了。”
这才走到宫廊上,静儿就迫不及待的来禀报了,一听来人是谁,明姝登时就亮了眼睛。扬着大大的笑脸,提起金丝雪裙就往正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