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在脸上,她要往外一说,这姑娘不尊亲长,那还有哪家人肯要自己。
田小田露出小虎牙,甜甜一笑,“这不是风沙大,沙子迷了眼么,还是四婶疼我。我娘是喝药要厌了,有点不高兴,声高了点。娘同婶子一样都是通情达理的,怎么会骂人呢。您说是吧。”
正说着,四叔的小儿子幺柱吸着鼻涕从门口窜出来,扒拉着他娘的裤腿闹:“娘,我要喝鸡汤,刚才奶奶端来的鸡汤被哥哥抢走了,呜呜呜呜。”
辣椒嫂见小丫头油盐不进,有些扫兴,拉着小儿子手往门槛迈去,状似无意道:“吃吃吃,你就晓得吃,亏你是个小子,要是个丫头片子,可是养不起哟。”
什么人啊,真是的,专门在以取笑别人为乐子么。田奶奶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孙子吃鸡,孙女连汤也没得喝,她忍不住为原身委屈。
她抱着一堆沾灰的衣衫进了屋,面上恹恹的,抬眼一看,二姐拿着扫帚在扫地呢,巴掌大的下脚地,扫帚在原地没动过,险些要刨出个土坑来。
小田没见牛氏的身影,估摸是喝药睡着了,挤到谷娘身旁,俏声道:“二姐,你这是扫地呢还是挖坑呢。”
四目相对,那对斗大牛眼渐渐拨开迷雾,露出漆黑的眸子,谷娘顿了顿手,指着角落里的木盆道:“先放着吧。怎么,方才四婶又来了。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同他们家说话,都是他们害了小弟,要不是。。。。。。。”她就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老实人,爱恨分明,不肯作伪。
小田的眼梢儿一直留意姐姐,她语带哽咽,粗眉蹙起,少有的蛮横。
雷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响,炸的人耳窝疼,不知谁家小儿轻啼,带起一片哭声。天光被云层遮住;一道白光从中劈出,照亮了屋内,接着重新恢复了暗淡。
“姐,人在做,天在看,报应会来的。”她接过扫帚,把那碎瓷归到一堆,扫进簸箕里头。
“轰!”雷如鼓擂擂,接二连三,轰炸而来。
谷娘抹了把眼睛,湿漉漉的粘手,垂着头不吱声了。
小田心里咯噔一下,心道算是哭出来了,她故意笑道:“二姐羞羞羞,打雷都怕,还把你吓哭了,我们去那屋待着吧。”
到底是亲妹子,谷娘再自持也是十四岁的姑娘,每天抬头见的天就是这么块大地。她被妹妹稚气的话一逗,又忍不出笑。
拉着姐姐在屋里床边坐了,转念一想,又从灶屋里拿出几个空桶盆放在各个角落里,落雨天,外面大雨,屋里小雨。
“姐姐,你别把娘的话往心里去。她吃了药,心里燥。就是刀子口豆腐心,一心想为你好。”她从床脚小柜子里拿出一碟黑乎乎的李子仁,塞在姐姐手里,“吃点零嘴,心情会好很多。”
小田爱吃点零嘴儿,但是家里没这条件。她就自己想法子做,什么李子桃子吃不完都被晒干收着,待馋嘴了,含一口解解馋。谷娘见妹妹拿出了心爱之物,也不肯吃。
小田就是见不得她讲客气,嘟嘴道:“这是我专门给姐姐吃的,你要不吃,我可伤心了。”
谷娘这才拈了一颗李子仁,又酸又硬,无甚果肉,心也跟那酸味泛开了,“就你歪主意多,俏的很。”
“不然怎么叫俏娘!”田小田也含了一枚,聊胜于无,托着圆鼓鼓的腮帮子,“娘的话是不大好听,不过也有道理。麻家有钱,婆婆也好说话。你若嫁过去,三年抱两,日子就有盼头了。”这话直接问,二姐肯定不说。
“这就是我的命,一家三姐妹,我生的丑,也不讨人喜欢。我是认了,没什么好抱怨的。”谷娘说的幽怨,一家三姐妹,老大得娘的欢心,老三在爹面前讨喜,就她跟没人要似的,讨人嫌。
田小田一听,乐了,咯咯笑道:“二姐,这话就错了。长的好不能当饭吃。这人最要紧的是心要诚,心诚则灵。就拿辣椒婶来说,那人物那口才,我们村寻的出第二个吗,可你看看,有几个爱同她打交道的。疼不疼,不是说两句好听的就成,难道你的话比我,孝敬爹娘的心就少了。不能这么论啊。”
经妹妹掰开一句句分析,把谷娘说的服服帖帖,她倒不是真的嫉妒,只是偶尔心里有点羡慕。
屋外一阵风一阵雨,淅淅沥沥刮在窗棂上,屋里噼里啪啦雨声连奏。
田小田拉了姐姐的手,叹道:“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你命不好,也是缘分没到。听说麻家前头娘子就和离了呢,没得生养,后来再嫁连生了几个大胖小子。”
谷娘半张着嘴愣住了,怎么还有这回事,麻家竟是中看不中用吗,爹说这事不成,也没讲个章程,她还以为是对方嫌弃自己呢。
田小田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掩嘴小声道:“这是我听爹跟娘说的,爹说不能让你吃亏,所以他才去退了的。”把事推到爹身上,既能让自己不尴尬,也能让二姐同爹解开误会。
原来是这样,这事爹门儿清了,所以不同意。娘定是不信爹的话,只信大姐的,所以才闹了这一遭。谷娘没见过麻家的,都是亲戚间在说道,自然也不可能产生额外的感情。
“麻家有家当,嫁过去日子肯定不好过,前头的娘子都受不了他。”小田凑到二姐耳边,“不过,我知道爹有意给你说了其他人家。”
谷娘从脸红到脖子根,僵在当场,直愣愣瞧着妹妹。
小田斜眼一打量,真是万年难得一见,“是郑家。”说完忍不住笑起来。
两姐妹正说闲话呢,外头雨歇风停,透着股花叶清新味儿,大地洗了澡,这味也好闻,推开窗一看,田老爹扛着锄头一脚深一脚浅赶来,额上的眉头拧成个川字。
☆、奸/情要挟
雨歇日出,院子里的地坑坑洼洼,积了不少水,躲在屋檐下的小鸡仔跟着老母鸡满院子扑飞翅膀,引颈长鸣,低头啄虫。
田酒生两裤腿上沾了不少泥点,草鞋里的走水花,汩汩作响,在屋里显得格外声大。
谷娘忙去灶房端热着饭,小田忙去端水,两姐妹回头在堂屋碰上,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可见今个事不顺,他居然荷锄坐在左边唉声叹气。
事还要往上说,田爷爷早年攒了一笔钱,买了十二亩地,也算有家业了。去岁田爷爷走了,留下田地。这不一开春,几兄弟就开始闹分田产。看情况不大好啊。
“爹,吃饭。”谷娘把装的堆尖的红薯渣拌饭推到饭桌上,打了一搪瓷碗南瓜汤。
“唉,”田酒应了一声,才后知后觉肩上还扛着锄头呢,小田机灵,立马接过锄头。
夹了两筷子红薯渣饭,他食不下咽,蒲扇大掌朝桌子上一拍,道:“拿酒来。”
谷娘应声而去,小田咽了口口水,伸长了脑袋问:“爹,您怎么了,是不是事不大顺利啊。”
可不是不顺利,简直是欺人太甚。他还没死呢,敢情个个都抱团商量好了,要欺负他不是。他觉得肠子都搅到一块去,粗黑的面庞拧出深深沟壑,“你们那些叔叔伯伯,看咱家好欺负呢,你爷爷尸骨未寒,就敢做出这种事。真她娘不要脸。”
本来以为这事是走过场,循老例,看样子又起风浪了。她明明记得当初爷爷弥留前,当着一家子人的面,说十二亩地平均分了。他们那些人都拍胸脯保证的。
田小田给老爹倒了一碗酒,摸不着头脑,“他们想怎么分,当初爷爷走前是分好的,怎么起了变故。是不是奶奶。。。。。”谁人不知田奶奶最喜欢四婶,恨不得把家当都搬到他们那去。要是四婶在后面使阴招。
田老爹灌了一碗酒,摆摆手道:“她娘的,酒庄里头的酒太像话了,这什么酒,明明就是掺了酒的水。”
谷娘闻言瞅了妹妹一眼,就知道是她搞的鬼。这也不能怪小田,田老爹把酒当水喝,也劝不住,喝多了伤身,只得这法子作假了。
“你奶奶说了,你爷爷走的时候说按人头分,她就是按家里男丁的份子分,你大伯家三个儿子,二伯去的早也留了一个,老四屋里四个小子,老五还没成亲,也按两个算。”田酒生本来就眉没想占便宜,按户头算,一家两亩,多出来也可以不计较。一个娘胎打出来的兄弟,为了几亩地,这话也好意思提,他都替他们脸红。
欺人太甚,田小田无比愤怒,无比郁闷,这叫什么事啊。爷爷是中风在床上瘫了两年才去了,爹爹不知亲自侍疾了多少回,每回都是大包小包的拿过去,空手回来。小田经常见到了四婶家的柱子兄弟拿着爹送过去的东西吃,吃都算了,还在外头表功,道是都是老四孝顺,老三家的不出钱也不出力。丧礼上为了几根葱把旧事往外头翻,四婶就曾当着众人的面笑田老爹要死了,连个捧牌位的人都没有。凭什么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真当他们是柿子拿软的捏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忙问道:“爹,你没答应吧,千万不能答应,没有田地,一家子喝西北风啊。”
“这事横竖他们都没理,我不会答应。”田老爹只会重复这句话,闷头喝酒。
唉,都抱团给爹下套子,就要开春播种了,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田小田心里烦的很,抓了一把米糠站在院子里洒,引得一群小鸡争相来抢。
看来利益当前,亲情什么都是浮云。他们家没小子,被处处看不起。这主意定是四婶出的,合着其他三户来欺负自家。怎么办才好,四婶这个人滑如泥鳅,奶奶又站在他们那边,上门说理说不通。大伯一家也能得到好处,自然是巴不得。剩下的二伯娘是寡妇,寡妇,对啊。田小田一拍大腿,怎么忘了这事。去岁镇上唱大戏的时候,她也是看了一场大戏的。哼哼,敢欺负人,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再说。
都是一个村里的,几步远的路途,田小田抬脚就到了二伯家门口,五岁的俊哥坐在小板凳上数蚂蚁,她唤了几声,才迎来那人的回头,露出憨憨的笑容。这孩子生下来反应就比别人慢,五岁的人只会叫娘。
门臼咯吱一响,二伯娘刘氏素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微微一笑,亲切唤道:“俏娘来了,快进来,前个我得了好东西,正想让俊姐给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