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庵的和尚都是吃肉的,小田给他满满上了大海碗麻辣烫,香辣诱人,远山吃的满脸泛红,畅快淋漓。
不挑食,好养活,可见性格不刁钻,小田越看越满意,直勾勾的眼神止不住,“忙活了一天,有个人煮饭等着的滋味挺好吧。”让他有家的感觉,再意识到要成家。
“嗯嗯。”远山跟大部分男人一样,胡吃海喝,津津有味。他胡乱点点头,大抵没往深处想。
榆木疙瘩!这话莫非太隐晦,小田倚着桌子,双手撑脸,浅浅一笑,苹果脸儿泛光,让人想咬一口,“咦,上回听说你师兄有娘子,他多大了啊。”
外头的烈日照在门口的水缸上,碎金粼粼,小半边影子投射在小田的脸上,跟飞了金的菩萨跟前的童女一样,小和尚觉得天越发热了,悻悻然放下筷子,觉得挺意外,“嗯,是前年成的亲,那时候正十六呢。”
小田闻言埋在头,眉眼舒展,又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远山才喝了汤,面上红扑扑的,像涂了一层胭脂,好看的紧。他拧了拧眉头,想到荒诞不羁的师兄和眼前乖巧伶俐的小姑娘,眼睛直直探着小田,有探究的意思。
他为人正直,善良亲切,如这般望过来,不带一丝亵渎,让人觉得很尊敬。但是正直的人,不代表没有心思,毕竟跟着师父到处做法事,各种说话手段颇有耳闻。
“自然是好。”远山咧嘴一笑,白生生的牙齿闪光,显然谈到了他熟悉的事,面部线条舒缓了很多,语气里带着点轻快,“他们过的很好,去年还生了个小侄女,师兄嘴上没个正经,但是在外面从不乱来。”
先头还有一丝慌乱,唯恐小和尚觉得她不知羞耻,大抵是午觉没歇好,太阳穴突突的跳。另外一种羞辱爬上脊梁,凉飕飕的好没脸。这话说的,好像她觊觎他师兄一样。
“是吗,看来你也挺羡慕他的。”硬着头皮出了一句,她紧紧抿着下唇,手心黏糊糊的。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露骨。答应或者不答应,都是一句话的事。
“好说,”远山轻轻咳了一声,用僧衣掩住嘴,飞快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阿弥陀佛!”
她有种深深的失落感,就好像原先看好的东西店家说不卖了,虽然不是非他不可,还是觉得可惜。是的,她对小和尚有好感,但远没到相爱想杀的地方,顶多觉得这是块鲜肉,不下手就是别人的了。
她装着浑不在意点点头,咯咯笑道:“大师不愧是大师,看的深透。”
要一个和尚来谈情说爱,远比想象中难。远山见她笑意勉强,浑不知,这番话已经伤了她。他焦躁起来,岔开话道:“前几天我和师父去做法事,竟是个年轻姑娘,那人你也认识,是燕喜班的花旦。”
小田窒了窒,哦了声,这话题转的生硬,她一时未觉察。气氛有些尬尴,仔细回想,燕喜班的花旦,就是和寻芳一起唱的那位了。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莫非是今个的梦验证了。
她睁大了眼睛,调过视线看他,哑声道:“怎么会有这般祸事,那寻芳呢?”
小田的问题在远山的意料之中,寻芳公子的名声,整个临川谁不知晓,尤其是姑娘们。他本不是多嘴的人,唯恐自己的话伤了眼前的姑娘,便学着师兄一样,把别人的家产道了出来,作为谈资,“花旦是上吊自杀的,据说上吊之前有人看见她从寻芳屋里哭着出来,也有人说她是不堪戏班另一人的追求,所以。。。。。。寻芳公子倒没有事,但是人却不见了。”
一个死无对证,一个畏罪潜逃,这件事很容易就这么串起来,添油加醋为作料,想来不久之后就能传遍,不知有多少姑娘要伤心了。小田对寻芳的印象说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天妒红颜,希望他不要出事才好。
“那燕喜班岂不是散了,可惜,可惜!”出了这样的事,只怕没人再会去请燕喜班了,生怕晦气。
他看着她,脸上尽是惋惜之情。他觉得心有些乱,略略跳的凶。拢了拢僧衣袖子,忙起身道:“也叨扰许久了,师父和师兄还在前面等着,我走了,你多保重,那符纸记得贴。待下回我再来喝凉茶。”
小田唔了一声,看着他灰色的僧衣角在门口飞扬,转瞬不见,留下一路烟尘。
她默默收拾了碗筷,看着架子上碗里的凉茶,清亮的褐色,甚少渣滓,可以见碗底。
远山这个人,看着简单通透,她却看不懂,说同意吧,又拒绝,说拒绝吧,又说要再来。这样的手段放在高手手里,决计是手段。但是这个人,应该不是这样。
是她把事情想太简单了,或许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呢,有喜欢的姑娘呢,这样的拒绝,已经很给情面了。
她感到挫败,又觉得憋屈,好像又不好意思发火。
唉,两辈子啊,头一回跟人表白,被拒绝了。
浑浑噩噩过了一下午,有人来买串串,她险些把钱算错,还是谷娘在一边提醒,才避免了失误。
谷娘神秘兮兮把她拉到一边,两弯眉毛成了对八字,问她是不是对小和尚有意思。
小田腰一挺,面上甚从容,心里慌乱了。这可不是现代啊,谈个恋爱,姐姐妹妹可以谈心,这事摊在古代,实在太出格了。二姐又是个保守的,只怕她会看不起自己。
她攀着院子里的橘树,摘下两个青色的橘子,手染成黄色,“二姐,不是啦,我不是。”
说的又急又快,舌根都要咬了。
许是女人在这事上天生敏感,谷娘也没有特意去瞧他们俩说话,只觉得他们两人的气氛有点怪,“哎呦,你瞒我作什么,我信你不会做出格的事。你和他看着倒是挺相配的。”
“二姐,吃橘。”这事可真说不清,小田心道还是吃橘子堵了你的嘴吧。
要是吃橘子能堵着女人的嘴,世上就没唾沫能淹死人一说了。谷娘剥了橘子皮,细细掏了白色缨络,塞到妹妹手里,叹气道:“不怕你笑话,当初他和我就是这样的。”
他,哪个他?小田含着一瓣橘,思绪停留在那个“他”上,谁说女人不思春,看来古今都一样。她用力挥了挥手掌,带起一丝风,“是姐夫?”
她恍惚记得二姐说过在清和堂见过吉哥的,只是没有细问,莫非是这样勾搭上的,哦,不,是遇见上的。
谷娘整个脸都红了,牛眼大的眼睛铜铃似的,扭着身子朝妹妹身上招呼,喃喃道:“什么姐夫?”
哦,这就是了,呵呵,未来姐夫,成亲也没几天了。小田觉得特神奇,原本以为是包办婚姻,才知道是两情相悦。这下好了,有感情基础,总比两眼摸黑好。小田由衷的为姐姐高兴。
“嘿嘿,日后见着了定喊姐夫啊,你别急。哎呀呀,瞒我瞒的这么紧,真是不应该。”这下打趣对象一调换,小田立马蹬鼻子上眼了。
“哼!”谷娘才不怕她,横竖是早晚的事。她有心关心下妹妹,忍了羞怯,张嘴道:“你和。。。。。”
“姐,出大事了,燕喜班出大事了!”小田忙捂着耳朵打断二姐的话。要是她和小和尚成了还好说,这又没成,说出来,不禁让人笑话,也担心。
谷娘是寻芳的铁杆粉,自然上了钩,嘴角往下耷拉,忙不迭问:“是怎么了,怎么了,寻芳他?”
待闹够了姐姐,小田才忙不迭把事说了。
谷娘长吁短叹,可着急了。
“你不是要成亲的人了,难道对他有什么想法?”偶像结婚,粉丝自杀,这事在现代也有,保不齐古代也有。小田也怕这事让姐姐闹心。
“咦,这和我成亲有什么关系?”谷娘瞅着妹妹古古怪怪的神情,恍然大悟,苦笑道:“我是可惜他的好嗓子。”
嗯哼,得,自个是小人之下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她相信,还是有很多小姑娘会为寻芳伤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是22章 补上漏的 明天也有更 这周可惜没榜单 给我点动力吧
☆、母女谈心
八月秋霜浓,圆月顶空,田间地头一片白,远山如长眠的野兽,长河如舞动的白练,一切都那么安静祥和。小田默默抡起扫把,在月光下把庭院的红艳艳的炮竹屑拢到一堆,不禁有些眼热。
今个是中秋,月圆人团圆,田家吃饭的四方桌却坐不满了。敲敲打打,热热闹闹一整天,谷娘坐上花轿走了,虽说是村前村后的路程,姐妹之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他们再也不是一家人。
她由衷的为老实勤奋的二姐高兴,高兴她有了个好归宿,也止不住伤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终有离别的那一天。她是个面热心冷的人,她习惯了对微笑,对事淡然,做人做事礼貌周全,不习惯改变,像一个老古董,执着的留恋过去。就像她不肯轻易接受别人的好意一样,她也不愿轻易交付自己的真心。所以做事之前,她是考虑过利益得失的,这种令人心惊的冷漠在她表面的温和之下,不过是现代人无安全感的通病。所以,在这里,能让她重视的人,只有家人,这个家人还不包括已经出嫁的云娘。二姐的感情简单,表达粗粝,像是未经打磨的璞玉,真实而美好。小田的心和桌上切开的月饼一样,总是少了一块。
寂静的夜里,家家酒酣,户户飘香,热闹中她的孤寂越发明显,月光皎洁,拖出小小的身影。
“难道是人一闲下来,心里的草就开始疯长了。”寂寞这种病是有钱有闲的人富贵病,什么时候她也这样了。
脑中闪过前世某人说分手的样子,想起小和尚清澈的眼眸,想起寻芳妖娆的身姿。嗬,没想到穿越之后,眼睛的福利还多了。她甩甩脑袋,踏进了里屋,烂醉如泥的田老爹早就是鼾声四起,让她觉得格外亲切。倒是平日早就歇息的牛氏,顶着两只红通通的眼睛,巴巴的望着闺女,白天脸上涂抹的喜意早被泪水冲刷,剩下无尽的伤感。
在这一刻,两个平时算不得亲密的母女,因为谷娘出嫁的缘故,反而紧紧栓的到了一起。牛氏指了指桌上剥好的柚子肉,哽咽道:“你瞧瞧我这个老糊涂,只记得这是谷娘爱吃,却不记得她今个不在家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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