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买了玉佩了吧。
“自然都要谢的。”他苦笑了一下,只可惜身上身无分文了。
小田呵呵挠了挠头,拿出木盒里熬好的鸡粥,本想叫药堂里的伙计帮忙,这会子正是午时,个个垂头耷脑,打瞌睡虫呢。
亲手喂什么的,好像有些不妥,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
“不劳俏姑娘,搁着吧,我才喝了药,想歇一歇。”寻芳很善解人意的推辞了。
明明肖大夫说他需要吃些粥水了,长久没有进食,胃也不大好。小田咬咬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护士还端茶喂药呢,就当在古代做一回护士吧。
鸡粥很香,吃的人也很香,碗里很快就见了底。小田揉了揉眼睛,似乎瞧见那菲薄的唇瓣有翘起的弧度,待她再看,又抿成紧紧的。
“我下回再来看你,你歇着吧。”她如惊慌的小猫,飞快的逃走了。
寻芳的伤情虽有反反复复,但是大致往好的方向转,肖大夫道要将养好,至少得一年。很快,小田本来还在为他的药钱发愁,不想他自己解决了。不知他和肖大夫说了什么,肖大夫竟然答应他在清和堂白吃白住,两人言笑晏晏,成了莫逆之交。
不过寻芳已经不叫寻芳了,他说这是为了唱戏所取,如今叫陈倦。这人浑身是谜,也浑身是魅力,男女通吃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最合适不过。做寻芳的时候,大家都把目光投注在他的容貌和唱腔上,成了陈倦,他的魅力凸显了出来,为人处事自有一番风度,收起了全身的锋芒,像一块玉,温润冷清,乍一看好亲近,相处久了看不透,却不妨碍大伙的喜欢。甚至到年底的时候,清和堂人满为患,他居然坐在小田请人做的木轮椅上为人写方子了。这个转变速度让人咂舌,小田听说的时候,差点下巴也掉下来了,冲进清和堂一看,好在是真的写方子,开方子的老大夫老眼昏花,他代笔而已。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眼看就要过年了,田家漫延着低气压。过了年,长一岁,小田就是吃四岁的饭了,她的亲事成了牛氏的心头病。其实前头也相了一个,小伙子老老实实的,双方媒人都说好了,看着老实的小伙子攀上了大户的闺女,上倒抽女婿去了。小田一时之间沦为笑柄,赌气不肯做媒。这不东看西看,好人家难挑。
牛氏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想大伯母和四婶相携来做客,宾主分坐,吃茶说话,道明了来意,原来是来保媒的。牛氏暗喜,以为到底是一家人,忙喜滋滋的问了。
你道,他们两个怎么一个鼻孔出气了,自然是有好处。田奶奶中风瘫了半边,有时拉屎拉尿在身上,久病床前无孝子,尤其这两个媳妇是精明的。就想着把田奶奶送到老三家来。儿子孝敬老母是天经地义,田家也应了,谁知田奶奶死活不肯,亏心事做多了,怕老三媳妇虐待她。老三家没有照看老母,这看病的钱出了大头,也算是尽了孝心。
谁都不会嫌钱多咬手,尤其还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大伯娘和二婶腆着脸说的天花乱坠,就要牛氏应了。
做妯娌的打了几十年交道,牛氏心里也有想法,本来一分不安被他们的唾沫横飞说成了五分,不肯轻易松口,只问,到底是哪家。
小田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只知道最后的结果是,牛氏拿着扫帚把他们赶了出去,并扬言道,一定要给闺女找门好亲事。
小田终于理解现代剩女的心态的,到了年纪,甭管什么真爱不真爱,找个好人搭伙过日子罢,在她心里,找个最合适搭伙的人,还是小和尚远山,这两年菩提庵的大师生意越做越大,小和尚跟着跑,一年难得见上两回,什么事都不好说!
☆、争风吃醋
所谓流言,一定是主角不在场的时候传遍了。
直到谷娘挺着大肚子过来问,小田还不相信有这种蠢事。她知道这时代女人是藤萝,依附男人而生,但是田小田,不缺钱,不差人,还真没为这三斗米折腰的想法,安贫乐道不行,非的弯腰哈背,矮人一等。
这时代普遍的想法是宁为大家妾,不为小户妻。旁人看来这等好事落在她头上,无疑是祖坟上冒青烟,连带着一家老小鸡犬升天。
要不是谷娘拉着,她简直要冲到周家去打人,她脸上就写着软包子三个字吗?
大抵是她的过度反应让人咂舌,谷娘捧着五个月的肚子闻言无奈一笑,暗觉妹妹光长个子,还是孩子性,未见半点红粉晕腮,便是这般捋袖提裙要干架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担忧。忙紧了紧胳膊道,“你也别想偏了,许是大人的玩笑话,作不得真,你要真上门去,可是坐实了。”
小田也是怒气四冲,脑子充血,想极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假意捂着绢帕嚎了两声,靠在姐姐肩上气呼呼道:“什么玩笑话,哼,定是大伯娘和四婶来做媒吧,他们倒是想的好,两边都讨好。娘这里说不成,就去让姐姐你烦心。”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窈窕可人的俏模样,尤其目如点漆,腮凝新荔,把原本姣好的五官更是衬托出了七分,自有一番明媚动人的气韵。不过在小田眼里,美人见的多了,自认为是路人水平。
成亲后的谷娘面上晕红,双眸水汪,一看就是夫妻和谐的写照,她点了点妹妹的翘鼻尖,做了母亲的人,愈发温情,只劝道:“毕竟是姑娘家,有些话他们说的,你说的不得。这事爹娘也不会同意,当年的苦日子都熬过来,如今更不会卖女儿。”正是年关将近,家里事多,尤其三个姑娘的事都撞到一起了,云娘和大姑爷过的不如意,天天跑来哭诉,谷娘眼看就要生了,催生礼得早早备着,俏娘的亲事,更是老大难。这不一来二去,心力交瘁,牛氏又卧病在床,一说话就喘的慌。
“爹娘疼我,是我不孝,累的娘病了。姐姐,你帮我在娘面前说说好话吧,她都不理我了。”她只是摇头苦笑,秀眉轻蹙。
谷娘性子直,难为她说了这么久铺垫,瞧着左右无人,斟酌道:“你我是一个妈生的,有些话,姐姐也不瞒你。打小,我就瞧着那周公子和你感情好,有玩有闹,虽说大了开始避嫌,到底是有小时的情份在。仔细想来,这事八成还是他有意。妹妹你千好万好,不是周大奶奶身边的丫头,这又差了一层。做人娘子的,讨夫君欢喜不难,讨婆婆喜欢也容易,要两头讨好,四方伏贴,外头瞧着风光,里头定是苦。尤其这做妾,还有大娘子在上头掐脖子,难的很啊。”这话说的,未必不是有自己的感慨,吉哥和她感情好,婆婆却是个挑剔的,有些龌龊不足为人道,省的添烦恼。
小三婆媳,那是千古难题,尤其在古代,小三是合法的。小田觉得提着脑袋给人当凳子坐实在不值,实在不想往火坑跳,争婆婆喜欢,讨夫君宠爱,还得跟人公用那玩意,给再多的钱,也是不肯的,再说了,若是有钱,咱干啥还侍候老爷,买几个面首回来,一个给煮饭,一个给暖床,一个给描眉,那也是极好的。
“姐姐,瞧你说的,我们那也叫感情,不是我天天损他灰头土脸吗。不是他看中我,是来笑话我,要不就是想把我弄回去虐待。”她赶紧摆摆手,一下子醒悟过来,大伯娘他们刚上门,娘生气,许是觉得她对周扒皮有点感情,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千错万错,都是性别的错。
谷娘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说,却是半信半疑的态度,她倒是不觉得妹妹作风有问题,只是以过来人的经历来看,不管是欺负还是讨好,只要两人黏在一块,就不好说。万一妹妹误会了周公子的意思呢,万一妹妹心里其实有周公子,小姑娘害羞,不肯明说呢。搭伙过日子,就跟炒菜一个样,有感情是加盐,没感情味道难忍罢了。
经过电视剧言情小说狂轰滥炸的小田对什么虐恋情深的戏码完全没兴趣,她索性开诚布公说:“姐姐,你也别乱猜了,我也不瞒你。我对周扒皮没意思,他对我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也不在乎。我对夫君的要求是,人好,只对我一个人好。”
谷娘点点头,知道她是有想法的,心里落下一半,扬起笑脸打趣道:“你从小就主意大,姐姐信你。这么说来,你心里有主意了,莫不是看中了那小和尚。”
“姐姐!”小田嗔怪着,想起远山不知所踪,心里有几分气恼,想见的时候见不着,急的她嘴上撩起一串水泡。只是这景应在谷娘心里是愁眉轻拢,芳心含羞脉脉。
“唉唉,在这呢,你急什么,左不过爹娘帮你做主。”谷娘明着应,暗着打趣,嫁了人果然胆大了许多。
话敲打到这里,谷娘可以回去给娘交账了。
小田本人不愿意,田家二老也没攀龙附凤的心思,赶着给周家做小的事,便托着四婶和大伯娘婉拒了。
她从年尾等到年头,终于辗转得到了小和尚的消息,据说要回来了。
这日正是元宵节前,年味还没散,大街小巷披红挂彩,人人喜笑相迎朝辞出门,街上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河边游船扬旗,迎风猎猎,内设乐棚,人来人往。街口牌楼下草木结成飞禽走兽,用青幕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只待元宵点灯。
大街两道挤满了小摊贩,各种新奇玩意都出来了,点糖人的,耍猴的,舞大刀的,喷火油的,踩高跷的,当真是热闹之极。临街的店铺大多敞开沾喜气,迎耍龙舞狮之人,以求开门红,顺顺昌昌。
小田等了半日,终于从人群中看到了小和尚的身影,高高的个子鹤立鸡群,极为好认。她让荷香叫人,自己麻溜下了面条,点高汤,撒了作料,香喷喷的一海碗端上来,惹的荷香老远就在那耸鼻子,冲小和尚点点头,一溜烟跑去锅里夹面吃。
铺里有三三两两的客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街上瞧,好奇的眼光在小和尚身上一转,就过去了。小田把他引到了布帘后头,那儿的桌子一般是她用来算账的。
这一段路,不算长,不管外头多闹腾,远山都低着头,脑袋上的头发有半个指甲长,想只毛茸茸的刺猬,带着点可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