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田抓了把葵花籽嗑的欢,上下牙齿一合,舌头一理,瓜子皮跟飞蛾似的往外飞。逗的一群憨头傻脑的老母亲咯咯去啄那瓜子皮。回头看了看半刻钟前还在说要走的大姐,这会还在看爹娘打嘴仗呢。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土,溜到爹娘跟前道:“娘,我也去送大姐,帮你看着爹,东西不会掉。”
掉头又笑嘻嘻对田酒生道:“爹,我跟您一道去,回来路上一起说话儿,我攒了好多话要跟爹爹说呢,谁知道你回来就打呼噜。”
这主意好,田酒生蒲扇大掌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乐呵呵道:“是爹爹不好,走,还是俏娘好。”
牛氏挽着云娘的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笑骂道:“也不枉云娘疼你,特特给带了好多东西,是该该去送送。路上细心点,要是把衣衫沾灰了,哼,条子伺候。”
“二姐,你看门子吧,记得让娘喝药。”田小田歪着脑袋小大人一样的招呼谷娘,落在大人们眼里都觉得好笑,明明就是圆脸俏嘴的小丫头片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谁让田小田是个伪萝莉呢,她在现代生活优渥,父亲在边疆驻守边防,一年到头难得有探亲假,母亲是学会计出身,后来在公司里做财务,经常需要出差。所以她从小就在县城的奶奶家长大的。爷爷去世的早,家里就两个儿子,父亲排老二,大伯家生了两个哥哥,因为伯母和奶奶相处不来,连带着亲孙子和奶奶也不亲近。她一岁断了奶就被送回了老家,奶奶如珠如宝的宠大,她越长越大,奶奶身体越来越不好,终于在她高考后闭了眼。凭良心说,父母对她并不差,但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就像熟悉的陌生人。
她走在蜿蜒的山间小道上,枯树败叶被寒风刮的满地乱扬,眼前是那道熟悉如山的背脊。他是原身的父亲,大字不识的农家庄稼汉,用坚实的背脊撑起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三年前她穿越来的时候,幼弟溺水而亡,长姐拿了大半家业出嫁,娘缠绵病榻,剩下她和二姐两个半大的孩子。而爹爹从农闲忙到农忙,即便他骂娘,即便他累的直哼哼,却从来都没有逃避过责任。人心不是石头,捂着就热了,田小田喜欢这个家,虽然很穷,但是很温暖。
田酒生手里挥舞着长镰刀,把山道边上的荆棘斩下,一边不忘回头对两个女儿道:“别怕,天寒地冻的没有蛇,不会咬人。”这个人就是这么实在,不会说,都做给你看。
“哎。”云娘用手绢捂着鼻子应了一声,心道爹爹这身酒味真是难闻。她今天是为正事来的,娘那边是没有问题的,就不知道爹会不会同意,开口扯道:“爹,您少喝点酒,这东西伤身,不好。”
“你懂什么,天冷喝点暖和。”田酒生说罢把扁担换了边肩膀,包袱里头装的都是土鸡薯粉等物,自己家做的东西。云娘家开米铺的,张嘴吃饭都要花铜子,还不如从家里拿,这都是牛氏经常挂嘴边的。其实每回云娘带回来的也是镇上的糕点自个穿不上的旧衣衫,不值几个钱,偏牛氏觉得这是女儿孝敬自己,恨不得把家底搬空过去。“你也成了亲,姑爷那性子你也知道,受了气,别委屈自己,爹带着你一般叔叔兄弟帮你出气。”
成亲的妇人过的硬气不硬气,一看生不生儿子,二看娘家殷实不殷实。田家不殷实,但是石头村一半人都性田,这都是连筋带骨的亲戚,要干架,那架势是锄头扁担一起上。
田小田捂着头巾走在队伍的最后,重重山峦被他们抛在身后,一会儿摘个草,一会儿寻朵野菜花,也算是苦中作乐。只听见她那大姐笑道:“爹,您别对谁都喊打喊杀的,姑爷一家好着呢。我也没受委屈,这不年边了,回来看看娘,也顺便给家里带些东西,外头买也不便宜。再一个,我也是得了信,回来托话了,我们米铺对面的饼子铺要娶个媳妇,人家家里殷实着呢,好多家都相看着呢,我合计着谷娘也老大不小了,也该。。。。。。”
田酒生没吱声,只是肩上的胆子摇的更重些,咯吱咯吱的响在田小田的心上。她心道,果然是来了。田家三个姑娘,没小子。按地方风俗,一般是长女招赘,小弟那会走的时候,大姐离出嫁只剩两个月,那样好的人家,大姐是死活要嫁,再说议了亲,没得退的道理。而轮下来的二姐田小谷,算是集合了牛氏和田酒生身上的缺点了,一是牛眼厚唇,皮肤有点黑,在大姐的娇艳和小妹的娇俏衬托下,简直没法看,二是性格木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不讨喜。其实要田小田说,这就是典型的内秀,真真的贤妻良母,谁娶回去谁有福。但是长相拿不出手,家世没指望,要想嫁个好人家,难。所以,对于大姐能说出个好人家,田小田抱着天上不会掉馅饼,最多是陷阱的想法,直觉里头有蹊跷。仗着年纪小,有些话大人不好开口,她连珠炮的发了,“是什么样的好人家啊,今年多大年纪,长的怎么样,性格好不好,婆婆好处。。。。。。”
“得得得,你还是个丫头片子呢,说话也不害燥,紧打听这些作什么。”田小云被妹妹一噎,玉葱般的指头往她额上戳。
田小田被那根指头戳的有些犯晕,撅嘴道:“丫头片子怎么了,大姐你也不会丫头片子过来。再说了不兴我问,早晚得知道,为了二姐,我不怕燥。”再说了,没到夏夜,那边山头就有人唱情哥哥爱妹妹的,可有意思了。这话是她在心里嘀咕。
“我看你这张小嘴撕下来得了,哼!”田小云一直觉得妹妹就该是谷娘那样的,指哪打哪,不能顶嘴。何况,自己生的好,嫁的好,他们以后还不是要靠着她才有出息。
田酒生回头看两姐妹争的跟斗鸡似的,横眉竖眼,心里不大高兴,呵斥道:“俏娘,你过了年也是大人了,怎么还和大姐置气,听话。”
这话明面上说俏娘,实则说云娘,两姐妹置气,爹娘一般都是骂大的,只是女儿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了,有些话不不好说。
云娘也不是傻子,自然听的懂爹的话外之音,把伸出去的手收回去做出个撸头发的样子,对小妹嗤之以鼻,认命的点头,“唉,不说了。爹,这可是户好人家,他家的小妹和我常来往,说家里就想娶个跟我一样好看又能干的娘子,这不,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就想到谷娘了。”
田小田打量着爹的神色,跟日头下山的余晖似的,看着还泛光,却一点都不暖和。心里琢磨这句话,大姐这意思,是人家要娶能干的美人了,要说能干,谷娘没话说,但是好看吗,就是俊男三天看丑,过日子嘛,也不值当什么。美丑都是比较出来的,人家肯定是见过大姐的,若按大姐的模子找,肤白细腻,眉眼秀丽的,二姐也不是啊。
“我晓得了,回头跟你娘商议,你先别忙活,这事关乎你妹终身,不能马虎。”田酒生也没答应,斟酌了良久方道。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云娘想起自己跟娘说的时候,她可是拍着胸脯说听自己的,怎么到爹这里又犹豫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亲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一急,说话也没了避讳,张口道:“爹,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人家,对门对户的,我都清清楚楚,再没比这差的了,谷娘是我妹妹,我是想要她好的,舍不得她吃苦。这事真是急,这年头没有娶不着娘子的好相公,只有嫁不出去老姑娘。我私心猜一猜,您这是打量着要妹妹招赘,赶紧熄了这心思。不说我说谷娘,按咱家的条件,要招个好相公难,都是歪瓜裂枣混流子。”
田酒生脸色变了几变,也不说话,急急往前赶路,直到过了山头能见着云娘那屋了,他把担子撂在地上,激起尘土飞扬,转头就往回走。谁也都知道,这是发火了,憋着呢。云娘也是怕爹的,缩了脖子抱着包裹走的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人影了。
“敢情我把姑娘往火坑里推。”田酒生积了一肚子火,满脑子都是汗,也就说了一句。田小田不说话,远远看着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山林里发出凄厉的怪叫声,心里不禁有几分害怕,拉着爹的衣袖道:“爹,您别气了,大姐她也没坏心。”
他看着小女儿,圆圆的小脸蛋酡红一片,眼珠子一闪一闪,说着安慰人的话,不由得心一软,那股无名火一下熄了。指着道道:“你走前头吧,咱们回家,不怕,有爹在。”
田小田唉了一声,看着苍茫大地,想着在现代为了爱情要死要活,在古代选亲事的权利都没有,这幅身子才九岁,为了这个家,为了以后的生活,她要好好想想法子了。
☆、夜半歌声
在穿越之初,小田姑娘就好好算过家里的恒产,一栋石头垒的屋子,虽说很狭窄,也算是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了。石头村大多是这样的石屋,听说好些地方都是用木板搭个棚住呢。石头村石头多,一座山上就是大块石头,石头缝里伸出小树杂草,也不够柴火,不够柴火可以去深山老林里打。关键是田地不多,大部分佃农都是种着镇上地主老爷的田,靠天吃饭,还得交米粮,年年青黄不接。而田家的情况又不同些,田爷爷是个有想法的,早年在外头挣了一些银子,回老家置办了一些田地。田老爹有五兄弟,若是分下来,每户最多只有三亩,也已经算了不得了。这还是能分下来,田爷爷没熬过今年冬天,田奶奶也是病病歪歪,村里为了一根葱,妯娌对骂,兄弟反目的不是没有,尤其前头爷爷的葬礼上,几个叔伯兄弟差点干架。分家之事迫在眉睫,看来也是开春的事了。
除了田里刨食,就是上山开土了,种种花生玉米啥的,能当杂粮吃,但是卖不起价。大伙都是自耕自足,谁家也不缺。田小田曾经想过,要么卖给高门大户,要么就二次加工再出售。前者没有门路,后者没有头本。
这条路走不通,还有一条,那就去养鸡养鸭,养□,光啄菜叶子小虫子不长肉,放在后山上,没一会就被人捉了炖着吃。养鸭吧,也有人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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