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现代出了个新明星,人人都对他如数家珍,偏你不知道。大过年的走亲访友,寻芳公子的话题就没在大伙嘴里歇过。可想而知,小田姑娘的郁闷。又加上知道寡妇偷人的事。心事不能说,话题说不上。待到了初十,田小谷才后知后觉发现妹妹居然像个闷嘴葫芦,不吱声了。
“怎么,还在为爹没给你压岁钱不高兴啊,过了年,你也有十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可别再计较。”田小谷手里拿着绣棚子扎针,不一会儿,一朵清雅的菊花初绽身姿。
田小田歪着火盆上打呵欠,时不时瞄上小矮桌上的瓜子儿,想着一嘴的水泡,只得放弃,“哼,大伯娘的菜哥今年都十五了,还不是照样拿红包,就欺负我是个姑娘。”
田小谷勉强笑了笑,心不在焉嗯了声。
“二姐,明个是水哥生辰,爹娘的意思是我们一起去姐夫家,顺便吧,看看那谁。”水哥是大姐的儿子,今年过两岁生辰,其实并不算大日子。只是寻个名头去他家相看罢了。
见姐姐不答腔,田小田度着亲娘牛氏这会在歇午觉,偷偷趴在姐姐耳边道:“二姐,你是怎么想的,我到时候帮你打听打听,若是那人好,你就嫁,若是不好,就不嫁了。”
田小谷倒吸一口冷气,见妹妹一身粗布红话布棉袄,面上红彤彤的,就想年画上的小人儿,偏是精怪的很。“你胡说什么呢,我听爹娘的意思。”她心里的打算这样,只要对方出的起彩礼,不管是好是歹都嫁了,好让妹妹有嫁妆。
姐姐为妹妹想,妹妹何尝不是为姐姐想,招赘一路,难有善果,姐姐是个内秀的,免的被欺负去。还是她日后寻个人品贵重的招来,为父母养老送终。
个人有个人的想头,翌日天不大好,毛毛细雨挥挥洒洒,打伞也够不上。一家人湿哒哒的进了姐夫家门,亲家母刘氏的脸色一黯,随即嚷嚷着落雨天脚疼,让媳妇和姑娘出来招呼客人。
娘家人难得来一次,还没出节就给脸色看,云娘心里自是不舒坦,做人媳妇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只有加倍殷勤招呼他们进来,方表足了意。
宾主分坐,上茶端水不必细说,大姐夫大河和弟弟陪着岳父推杯交盏,牛氏同亲家母说着闲话。王家小姑子香穗比小田大了一岁,鬓上别了一朵嫩黄的绢花,已然有了袅袅婷婷的姿态,由她招呼田家两姐妹。
刘氏把谷娘指使的团团转,对闺女却爱惜的很,特意嘱咐她带两姐妹去闺房玩,说是怕大人在,他们拘束。
田小田也不喜欢刘氏拿鼻孔看人,对王香穗笑眯眯喊了声寒姐姐,想着打听打听对门的事。
王香穗的闺房布置的很好,半透明的仕女屏风,浅粉色的帐幔,还有妆台上的几簇绢花样子,看的出来主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家碧玉。谷娘连说了几句好看,田小田就领悟到,虽面上不显,姐姐心里也没底,所以想着讨好香穗。
“这都是平日没事做着玩的,谷姐姐和田妹妹若不嫌弃,带着玩也好。”王香穗在自己的闺房说话声没刻意压着,带着股欢快,像是屋檐下的风铃,清脆悦耳。
她的眼光也很好,给谷娘的是菊花样子的蓝绢花,既投了心头好颜色又显得皮肤白。俏娘别的是一串细碎的粉色小花,使的来人多了几分温婉。
“难怪大姐回娘家总是夸寒姐姐,说是又好看又贤惠,原来姐姐是过谦了,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么。日后就该叫你仙女姐姐。”这番话既带出了云娘,又捧了香穗。没有人不爱听。
王香穗捧着茶杯秀秀气气的抿了一口,甜甜的笑了,“田妹妹你不用喝茶了,这嘴比糖还甜。真要说天仙啊,那只有寻芳公子了,当真是艳色无双,别说是男人里头,就是我们闺女,也没几个比他好看的。”
田小田没见过人,也不好搭腔,田小谷接了话,笑道:“妹妹说的是,这样的公子,当真是难寻。不过,今日我却见过一人,和寻芳公子有三分相像。”
“姐姐可说是蓝袍小子,那正是小弟,只有一分像,我和家兄不及他一分。”王香穗笑咪咪的放在茶被,将干果蜜饯果盆往二人面前推。
这话让小田来了兴趣,人人都说寻芳公子长的好,可究竟长成什么样,没人说出个五三二来,总之形容匮乏的很。有了参照物,哪怕只有一分像也是有意思。她不禁会想进门前那道蓝袍身影,因是未出嫁的姑娘,直愣愣盯着外男也是失礼的,她脑海里只有个模糊的轮廓,依稀记得是白肤乌发,身板很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寻芳公子戏好人美,只怕追捧者如过江之鲫,大约是只更美的大孔雀罢了。
作为寻芳公子的戏迷,谷娘和香穗很快就打得火热,小田不禁感叹,难怪说有共同话题的人更容易成为朋友。她只得出言提醒,“寒姐姐,我们一路行来,还未进门,就闻见好重的香味。竟是对门的油饼铺。想必生意极好吧。”
王香穗笑了笑,道:“我是天天闻着饼子味,鼻子都闻不出了。对门的麻家油饼铺是镇上有名的人家,据说那秘方是祖传的,做出来的饼子又香又大。”
田小谷也不说话,只是竖起耳朵听,只见妹妹又问道:“难怪我们前来,铺子前头的人成堆了。掌柜的也是个善经营的。”
对于田家的来意,刘氏曾跟女儿透露过两分,因事关姑娘身誉,一头是亲戚,一头是对门。王香穗对两姐妹的心思也猜到几分,只是有些事她不便说,削葱般的手指拈着颗晶莹的蜜饯,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东西好不好吃,别人说了不算,总得自己去尝尝。妹妹有意,不妨去铺子外别家看看。”
小田怔忡着道是,心里通透了,这做油饼的麻子有问题。回头看二姐的脸色白了两分。心里越发不好受,扯着嘴道:“都说倒春寒,冷的倒挺快。”
对门麻家来相看,也是道说是闺女也来了,叫田家两姐妹一起说话。出乎意料,麻家太太因是家里就是做生意的,待人接物很有一套,面上很热情,说话总落不到实处,想是在掂量着货物的价钱,以最低价出手。
牛氏被人三言两语就被哄了团团转,家里的营生,女儿的情况,倒豆子一般全说了,边上云娘忙帮着说好话,不知还以为卖女儿呢。
田小田在边上瞧热闹,见那麻家太太先是见了二姐的样貌有些失望,夸了几句有福相云云,见了小田眼前一亮,只是听说年岁小,便不再提。后来打听二姐性情,听说做事是里外一把手,大约得她的意,说话的语速快了很多。接着转到了身子上面,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任是美貌如花,家财万贯都是后头的零,生养就是一。二姐从小无灾无病,俗称屁股大,好生养。
小田瞧着有些急,麻家太太已经相看过二姐,田老娘对人家儿子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她倒是想开口问,可是长辈说话的场合,小辈贸然插嘴,会被视为没有教养,连带着姐妹的声名都不好。她不在这里丢脸。
牛氏和麻家太太很谈的来,不一会儿就姐姐妹妹相称,脸上笑成了菊花。待那位太太拐弯抹角想问二姐八字,意图十分明显的时候。小田再也坐不住了,忙拉着牛氏撒娇道:“娘,天不早了,咱们还赶着回呢。”
女儿一打搅,牛氏心里有几分不悦,但是顾着面子,没有当场发作。转头看了一眼二女儿,面上红的很。心道是自己这嘴没把门,亲事也不是一日能成的,再急也没用。
见机会已失,麻家太太也不恼,拿出包好的一袋油饼塞在牛氏怀里,笑道:“这是自家做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料足味好,给老姐姐尝尝。”
两人打架似的一番推诿,全了客套,各自有了盘算作别。
田小田琢磨着香穗的话,决心出个主意把麻子饼打探清楚再说,可不能把二姐坑了。
☆、男人不行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麻老太把自己儿子夸朵花似的,怎么还没娶上么。田小田有些窝火,大姐定是知道门道的,可还是帮着外人说好话,恨不得立即把妹妹嫁过去。
牛氏千恩万谢打着千从王家出来,午后的余晖洒在长长青石板街上,顿时心气都顺了。到底是亲姐妹,有好事想着妹妹。谷娘的样貌不好,能嫁什么好人家,这麻家会做饼,算的一门好手艺,总不会饿着她,婆婆虽说刁钻,但是都是多年媳妇往上熬,等生几个大胖小子,日子就好过了。
自古闺女高嫁,媳妇低娶,牛氏觉得结亲看的是家世,小田看的是人品。一见钟情这事也就戏文里才有,日久生情大多取决于男人。总觉得这样就定了太仓促,田小田想了想,瞧见隔着麻记饼铺老远转角边上两个大屉笼正冒热气呢,生意格外冷清,看铺子胖胖的老板娘摇着扇打盹儿。
她拉着牛氏的手撒娇道:‘娘,瞧那包子透香的,我去买个来孝敬您。”身无分文,当真是寸步难行啊。
牛氏正美滋滋呢,甩了闺女的手笑骂道:“这么多饼吃不死你,还来作死找老娘要铜子。去去去,一个都没有。”大约想板脸来训人,心情好,脸上的肌肉绞的成诡异。
“得了,老婆子,不就个包子的事么,我姑娘懂得孝顺,来来,爹给你,去买两个和谷娘一起吃吧,你娘有饼吃够了。”田酒生嫌婆娘啰嗦,从怀里摸出几枚大铜子塞在姑娘手里。
吃包子事小,打听是大,人家出摊做生意的,你不买点,挖不到料。田小田摸着热乎乎的铜子,走到包子铺前抿嘴笑道:“婶子好,麻烦您给我拿两个包子。”
卖包子的刘大娘晒了半下午日头,都是打铺子前过的,没几个买。刚出了元宵,人人肚里都存了油水,也没人瞧上这包子。她正呼噜震天响呢,一道清脆的女娃声往耳朵里钻。隔着白雾缭绕,只见个年华娃娃样的小姑娘笑眯眯的瞅着自个。
小姑娘长的真喜庆,胖胖的刘大娘眼睛眯着缝,麻溜的起身,笑道:“刚出笼的肉馅儿,又大又圆,一文一个。”
“什么?”田小田也被唬了一跳,别的地都是一文两个呢。她想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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