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没有得到回答,一气之下挥手命人大开城门。梅行书在临策马前却回头对他说了声谢谢。俊美的脸庞一愣,那句谢谢,似乎戳中了他心底某块最柔软的地方。
方正身手不错,但不及铁柱一把大刀使得厉害,他以前在镇上的时候跟打铁的师傅学过些拳脚,又力大无穷,梅行书一行几乎有些势如破竹的样子了。她远远地便看到皇帝和对方的主帅交锋,两人皆是下了狠手,仿佛对方是自己不共戴天仇人一般。“住手……”她喃喃地念叨着,猛地大喊出声:“住手——”
这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梅行书从来都是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没有人看过她情绪激动或是悲伤愤怒的模样,可今日在战场上,她却大大的失态了!
皇帝与那主帅分开了,纷纷叫停了两边的军士。那主帅看着梅行书,眼里似乎有万千复杂的东西。
“梅卿,你怎麽来了?”
“梅相?”
“行书?”
梅行书没有心思去回应皇帝魏冲等人,只是死死地看着对方主帅,看着他黄金面具下的眼睛与嘴唇,急切地呼吸,半晌,才似是叹息地道:“元贞。”
……元贞?!
众人尽皆傻了,尤其是皇帝与魏冲。
那人猛地笑了,缓缓取下面具,五官清俊犹然带着一丝稚气:“先生,元贞果然瞒不过你。”
“自我看到那信,便知道是你了。你虽然未署名,可这世间唯一唤我先生的也只有你。”梅行书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他眼里有着不等同於年龄的杀气与冷酷。“元贞,你如何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那你呢?”他不答反问。“先生不是我的臣子吗?为何今日却会与元熙这逆贼为伍,还做了他的丞相,为他出谋划策?”那日他命人带兵从神仙山准备突袭,却被对方抢得先机全部剿灭,他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我没有效忠於他,我只是在国家受到侵略的时候上了战场。”梅行书直直地望着他,丝毫没有退步。“元贞,收手吧。”
“那是我的江山,是元熙从我手中抢走的,用一副伪装出来的善良好皇叔形象,步步为营,抢走了属於我的东西,那是皇爷爷留给我的!他是逆贼!”元贞愤恨地盯着皇帝,恨不得能从他身上啃下块肉来。
梅行书轻轻一叹:“可是你看,百姓们不是过得很好吗?我当年命人将你从宫中救走辗转,并不是让你今日回来报仇的。你也应该知道,这场战役你输了,再争下去又有什麽必要?”
元贞尚未答话,皇帝笑道:“梅卿,你不必与他多说。元贞,朕把话儿撂在这儿,你若是有本事,回去养兵壮大,朕随时等着你来拿回这‘属於你’的江山。不过这江山是属於强者的,你还不够强,所以你输了。看看你周围的士兵吧,还剩下几个?实话告诉你,朕当年夺你皇位,这四年来,朕从来不曾後悔也不曾不安,若不是今天见着你,朕简直都要把你给忘了呢。”说罢,竟轻笑起来。
元贞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他死死地瞪着允熙,又看向始终神色未变的梅行书,问:“先生,你是否同前朝丞相一般,良禽择木而栖?”
梅行书摇头:“不,我早已不想做官,此生只愿归隐田园。当年的雄心壮志,早消磨没了。”
听了梅行书的话,唯有铁柱欣喜,其余人各种神情皆而有之。愤怒、遗憾、失落……还有算计。
气氛在此陷入了僵局,皇帝蓦地扬起满是鲜血的宝剑:“元贞,朕给你时间壮大,朕等着你。”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放你一马。
“我不会感激你,允熙皇叔,你最好坐稳了你的龙椅,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它拿走!”说完,深深地望了梅行书一眼,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他的副将以及仅剩的兵士也都跟着去了,这场浩荡的战争,就这样结束在几个人的几句话里,而那些以及死亡躺在地上的,也只是死亡了。
梅行书看着元贞渐行渐远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却不知是朝着哪个方向成长。
他是怎麽到的扶桑,又是怎麽坐到今日的位置,梅行书不想过问,也不想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过的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她又能做什麽呢?还不都是徒劳无功。这世界大的人力根本无法改变,她早就知道了。
、(15鮮幣)無法回去
无法回去
庆功宴梅行书并没有参加,因为这场胜利并不是她的功劳,而她也没有心思去与人应酬。相府因为她的回来倒是热热闹闹的,在自己家里吃顿便饭,比在金銮殿上喝那杯美酒要自在的多。
铁柱也跟着她一起回了相府,战争结束後她便名人除去了他的军职,现在他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啥身份都没有。带他回府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把老管家吓个够呛,抖抖索索地拿起一边的扫把指着铁柱的鼻子要赶人,梅行书看得啼笑皆非,跟他说这是自己的护卫,福叔哪里肯信,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铁柱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一定要找出他是坏人的证据。
而对於这个护卫居然能和相爷同桌吃饭,姿势仪态还极尽粗鲁与不文,福叔更加不能忍受了,他狠狠地等着铁柱,头一偏问梅行书:“相爷,这人您是从哪儿找来的?老奴见他这副吃相,好似是几百年没吃过饭了一般,和您同桌,简直就是有辱斯文!”
梅行书轻笑:“我倒觉得无妨,福叔,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福叔想留下来,万一那个恶人要对相爷做什麽该怎麽办?可梅行书眉眼带笑,他又无法拒绝,只得嘀咕着退下,不忘交代大厅前的护卫要仔细注意着里面,万一相爷有什麽要求或是危险要在第一时间冲进去。
狼吞虎咽吃个半饱後,铁柱抹了抹嘴巴,起身去盛饭,问:“媳妇儿,你不去能行吗?”他指的是庆功宴,按理说媳妇身为丞相,怎麽能不去?
“无妨,我已跟皇上说过,身患恶疾,不宜外出。”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和耐性去面对这样的一场胜利。敌人是元贞,是她几乎一手带大的孩子和曾经誓死效忠的君王。先帝临终前曾再三嘱咐过她,要好好辅佐元贞,可自己却让这江山从他手中被人夺了去,还让他颠沛流离於海外小国,如今更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日後自己死去,如何有颜面面对先帝?
满心的忧虑酸楚,在见到铁柱不管不顾地拿嘴巴去啃虾子的时候暂时停住:“柱子,那壳是不能吃的。”
“没关系,俺喜欢连壳吃。”傻子丝毫不介意,大嚼特嚼,还不忘撕开一只放到梅行书碗里招呼,“媳妇儿你也吃。”
这豪放粗鲁的吃法慢慢感染了梅行书,她拿起筷子吃将起来,内心不由得隐隐有些羡慕铁柱的乐天知命。倘若自己也像他这样单纯就好了,世上就没有那麽多伤心事令人痛苦纠结,心里也就不会如此煎熬。
用过午膳後,相府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官员,他们皆是听说梅相“身患恶疾”前来探病的,不过梅行书早已交代福叔,不管来者是谁,都一律不见。
文武百官,福叔能拒绝,可这一位金枝玉叶可就没那麽好打发了。
远湘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皇帝的慰问亲自前来探病。福叔不敢阻拦,忙命人通报,梅行书也知道远湘的难缠,反正她本来就是装病,就算被知道了也没什麽。
“行书、行书!我听说你身子不舒服,特意给你带了点补品来,你好些了吗?太医在外面候着呢,要不要他们给你把把……脉。”最後一个字,戛然而止,远湘错愕地看着正坐在桌前品茗的梅行书,讶异地问:“你不是不舒服吗?”
“装病而已,公主你不是也老用这招?”梅行书轻笑,看到她身後那大包小包的东西,暗暗摇头,这也叫一点补品,她是把国库都搬过来了吗?
远湘发出愉悦的笑声:“我就知道行书一点都不迂腐,不像那些太傅,成天不准我干这个不许我做那个的,还是行书最好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梅行书跟前,闻了一口茶香,“这个茶不好,我给你带来了今年新上贡的茶叶,皇帝哥哥自己藏着没舍得喝,都给我偷来给你了!”
她实在是天真活泼,眼睛干净清澈,梅行书很喜欢她,可自己此刻为男儿身,不能多做亲近。“公主,请注意仪态,男女授受不亲。”
远湘嘟起小嘴儿:“那你把我当成男的嘛……”大眼睛在屋里瞟呀瞟,这可是她第一次来行书的卧房呢~~~~“啊——”
尖叫声把外面的护卫全都招了进来,远湘一手捂嘴一手颤抖地指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铁柱:“来、来人哪,快给我把这人抓起来!”
相府的护卫都是认得铁柱的,知道他是相爷面前的大红人,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梅行书轻笑着对他们挥了挥手:“没事,是公主误会了,你们下去吧。”
“误会?!诶!你们别走、别走啊,这人你们还没抓哪——”远湘对着得到梅行书命令立刻恭恭敬敬退出去的护卫叫嚣,然後猛地冲到梅行书面前挡住她,小身板挺得笔直:“你、你想做什麽啊,我可告诉你,本宫可是皇帝最宠爱的妹妹远湘公主,你若是敢动本宫和行书一根毫毛,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还龇了下牙,可爱极了。
铁柱一听有人污蔑自己的长相和人格,马上就要发火,他这爆脾气,管面前这人是天王老子。梅行书知道再不制止这俩人可能真的要打起来了,忙道:“好了好了,公主,这真的是误会,你面前这人名叫铁柱,是我的护卫。长得虽然凶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铁柱,这是远湘公主。”
得到媳妇眼神示意,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抱拳:“参见公主。”心里把这什麽劳什子公主骂了一千一万遍。
“护卫?”远湘怪叫一声,“行书你的品位好奇怪,这麽丑的护卫不会被吓到吗?”像她的贴身护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要武艺高强,而且长得也不能差了,不过他们没一个长得比行书好看,嘻嘻。
“公主,臣不是教导过你不要以貌取人吗?”
小嘴儿嘟起,“好嘛。”
给远湘倒了杯茶,梅行书问:“皇上可否要你带什麽口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