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又哼了一声,显然知道。
夙瑶收回手,轻叹。
“神界有一个大秘密… …不,或许也不算是秘密吧。毕竟,诸神若双眼不瞎,都可以看到… …神树为整个天庭提供灵气,这灵气自有天庭起,源源不绝。万物有生方有灭,反之亦然。这些灵气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吗?”
重楼望着昆仑天光,骤然明白了夕瑶话里隐藏的意味!
“这… …这光!这光是… …”
夙瑶看着他罕见的震惊神色,顿首。
“你终于明白了… …这光,正如你所想。”
昆仑天光,是人族气运转化为灵气的那一刻散发出的光芒,这一片亘古闪耀的天光,也不知是多少气运凝结而成。而那棵神树,正是抽取人族气运的法宝!
否则,区区一颗树,又怎会需要一位上仙日夜守护?有同样待遇的所在,只有飞蓬镇守的仙魔两界的要道,神魔之井!正因为神树关联着神界和人界,为天庭汲取关乎存亡的灵气,神树才会需要如此看重!
重楼双目中的红色加深,如火焰跳动其中,黑色羽翼完全展开,煽起大风。
“哼!天庭!卑鄙的天庭!窃取人族气运,难怪千万年来都事事压我魔族一头!可恶!可恶至极!不行,让我去毁了那该死的树!”
夙瑶连忙按住他的手。
“你稍安勿躁… …重楼,先听我说完。神树扎根于天界千万年之久,岂是你说毁掉就能毁掉的?只怕在你成功之前就会被阻止… …何况,若你真的这么做了,仙魔大战势所难免!”
重楼甩开她,意气激昂,完全不为所动。
“天庭那些废物,没了飞蓬,又怎挡得住我?!仙魔大战… …哼,要打便打,我魔族求之不得!”
魔族生性便是好战的种族,最不怕的就是征战!和天庭打一场又如何?左右迟早也是要打的,不如趁早畅快打一场!
“唉,你还是这么容易冲动… …如果我能替你找到飞蓬,你是不是暂时就不去攻打神界?”
飞蓬?重楼沸腾的热血立刻燃烧得更厉害。
“你知道他在哪儿?快告诉我!”
夙瑶看着他一副立刻就要找到飞蓬决斗的样子,微笑。
“我恰好擅长卜算… …当年神树之上,我总要推演神树结实之期。飞蓬转世的所在,虽然可能被天道气机掩盖,不易推算,但想来费些时间还是能找到的。”
重楼烦躁不已,走来走去,然后猛地站定。
“哼,那到底要多久?夕瑶,你别想骗我。”
推演天机本就耗神,何况凡人界灵气不够充沛,她又被限制在这个身躯里,力量只能发挥十之三四。她虽这样说了,其实也无十分的把握可以成功把飞蓬找出来。但如今没有别的方法,只能尽力拖重楼一拖… …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但有些要做的事情,只凭她如今是办不到的… …
“我当然不会骗你… …但是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算出结果。重楼,左右你也找了这么多年了,多等几天又何妨?咳咳… …”
重楼看到夙瑶唇边咳出了血丝,皱了皱眉,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他震开她时,因为情绪激动没控制好力气,而她如今又是凡人之身… …比不得当初在神界。
“凡人就是没用!真是不明白你怎么能忍受这样窝囊地缩在一个蝼蚁的身体里,过凡人那种乱七八糟,毫无趣味可言的生活。”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手上却亮起治愈光芒,打到夙瑶身上。
魔族的治愈术真是不敢恭维,何况与无论是人族还是仙族都不相合。想来重楼平日哪怕受伤了也是不在意的,他的治愈术一定极少使用,这样的法术一落到夙瑶身上,她只觉得伤更重了。
“咳咳,重楼,谢谢你… …不过我还是自己来吧,不过是小伤罢了。”
重楼的脸黑了一下,不过看夙瑶的样子他也知道他没能帮上什么忙,立刻撤回了法术。
“哼!我好心帮你,你却… …本座魔务繁忙,先走了!”
说到最后,连“本座”都脱口而出,不过倒是没忘记把夕瑶的身躯一并带走。
夙瑶看着重楼转身踏入空间瞬间消失掉,好笑地摇头。
他只要记挂着飞蓬,就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她太清楚他对飞蓬的执着了。
折腾了一晚,天也快亮了。
月色已经很淡,天空如同薄脆的透蓝水晶,一颗启明星亮亮地嵌在东方,夜色被晨风驱散,逐渐天晓。
夙瑶把大殿里一地的狼藉收拾好之后,天光大亮。她迎着朝阳,透明的光线笼罩着她的脸,有种轻柔的错觉。
慕容紫英正是这个时候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掌门,这是您今天的早茶。”
他动作轻捷,将茶盏取出,斟上一杯,恭敬奉上。
夙瑶接过,浅浅啜了一口。面前少年的目光正不由自主地被桌子上卓然挺立的小小神树吸引,满眼都是好奇神色,但他却还是能忍着什么都不问。
她敲敲桌子,示意紫英抬起头。
“紫英,今天怎么是你过来?”往常为她奉茶的,都是她身边一直随侍的璇玑。
“璇玑她病了… …拜托我为掌门端茶。我想着掌门不可以没人服侍,所以… …”
夙瑶他满脸小心翼翼,失笑。
“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杂事,专心练剑。”
紫英毕竟还是少年,闻言全身都是一抖,以为掌门是在责怪他不务正业。
“紫英… …紫英谨遵掌门教诲。”
慕容紫英是幻暝大战之后收入门下的弟子,资质之高,不输给号称天才的玄霄夙玉。虽然没有他们特殊的体质,但品性却要胜过他们许多,既不是玄霄那样的目下无尘,亦非夙玉那样的道心不坚,十分稳重知礼、心意坚定。
夙瑶一向是把他当做下一任掌门候选看待,就如师傅当年… …
“紫英,你把这张案几劈了,小心不要伤到上面的树木。”
慕容紫英一头雾水看着夙瑶。
“掌门,这… …”
夙瑶以法术将案上东西挪空,然后看着慕容紫英。
“开始吧。”
慕容紫英虽然不解,但还是抽出佩剑,以一招最基本的剑式将案几斩成了木片,丝毫没有伤及上面的小树。
不同于高阶剑法的华丽,这招“云生”朴实无华,毫无半点出奇之处。但就是这样最基本的招式,才更容易看出一个用剑之人的功力。紫英所出数剑,用的力气和角度均恰到好处,手法纯熟,显然根基扎实,无可指摘。
夙瑶点点头。
“现在,你把这棵树移植到五灵剑阁后面去吧。”
慕容紫英立刻领命而去。
待他离去,夙瑶转入大殿之后,那里是放置历代掌门长老以及弟子灵位的所在,一眼望过去,无数的灵位呈阶梯状,一直延伸到屋梁下。
夙瑶在香炉中上了三炷香,袅袅香烟中,她淡淡笑了。
“神树幼苗可以为琼华镇压气运… …但是,这还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
、天悬星河
天色渐渐亮起来。
星月都隐去光辉,日光明亮温暖,驱逐了黑夜的寒意与阴影。昆仑山上的钦原鸟翅尖上映着一点金色的阳光,斜斜掠过蔚蓝的天空。
慕容紫英捧着那株幼苗,穿过大殿与回廊。晨起去剑舞坪练剑的弟子见到他,纷纷行礼。
“慕容师兄。”
“紫英师兄早。”
“慕容紫英师叔早。”
慕容紫英一一点头致意,神情自若,显然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
琼华派上空不允许御剑飞行,五灵剑阁离得又远,他走了有一回儿才走到掌门吩咐的地点。正想种下树苗,却听见不远处的树丛里有古怪的窸窣声。这个时辰,琼华弟子应该都在做早课,而长老与掌门也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所以… …难道是误入的小动物?
“唔… …真好吃。你要吃一点吗?”
是人的声音!
紫英面有愠色。
“谁躲在那里?!出来!”
树丛里的人好似是被吓了一跳,伴随着两声低低的惊呼声,树丛抖得更厉害。
还不止一个人?门下的弟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慕容紫英往树丛走了两步,刚拨开一点树叶,什么都没看清楚,两个人就冒冒失失冲了出来,几乎要撞在他身上。
他躲开一步,看清出来的人是谁后,微微有些吃惊。
“… …璇玑?… …怀朔?你们… 。。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璇玑,你不是生病了吗?”
今年不过七八岁的璇玑低着头,把糖葫芦又往身后藏了藏,咬着嘴唇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眼圈红红的,说不出来话。
怎么办?都怪怀朔… …明明说这里很隐秘不会有人来的!结果现在被紫英师叔抓到她装病逃掉早课,还对他撒了谎… …呜呜呜,怎么办嘛?他一定会生自己气,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怀朔这个骗子,大骗子!再也不要理他了!呜呜呜… …
怀朔小心翼翼看着紫英。
“紫英师叔,都是我不好,硬要拉着璇玑出来,害她耽误了早课。你要罚就罚我吧,不要怪璇玑… …”
璇玑“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拉了拉怀朔的袖子,泣不成声。
“怀朔… …怀朔你怎么这么说呀!明明… …明明就是我… …是我非要吃糖葫芦… …你才… …才给我买的… …我还一定不去上早课… …都是我把你拉出来的… …呜呜… …都是我的错嘛… …”
怀朔忽然涨红了脸,不顾璇玑的拉扯,半跪在紫英面前。
“紫英师叔… …璇玑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我明明知道这些都不对,却还是没有及时阻止她胡闹,还帮她逃出来玩… …这都是我的错,请师叔不要怪她!”
“怀朔… …怀朔… …呜呜… …明明是我不对… …你先起来呀… …”
璇玑扯了两下也没能把铁了心的怀朔扯起来,干脆和他一起跪下了。
紫英还一句话都没说过,两个“罪魁祸首”却已经都跪下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看看璇玑,带着婴儿肥的脸上还淌满了泪,正抽抽噎噎的哭着,不由得叹气。
“地上脏… …你们两个先起来吧。”
怀朔倔强地仍旧半跪着,不肯起来。
“师叔不先罚我,我就不起来。”
璇玑抽噎着重复了一遍。
紫英揉揉太阳穴。
“我也没说要罚你们… …先起来吧,都跪着像什么样子!琼华弟子怎可随意下跪?”
怀朔这才扶着璇玑站起来。
“师叔这是不怪我们了?”
璇玑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