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嘴上是这么说,心里也却起了疑窦。王蓝田说的这些细节,他是没有注意过,梁越到底是在哪里洗的澡?为何不敢和他们一起洗?在宿舍里的时候,他更是将自己裹的紧紧的,不管天气多热。而且仔细想来,第一晚和自己同床,自己让他滚下去,他那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也显得很不正常。至于走路的时候,有没有扭腰扭屁股……
但是,这已经不是几天前了。几天前,梁月还没有为他挡了王蓝田的暗箭,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试探她。可是现在……他内心深处如何都忘记不了梁月当时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的模样。要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有的是,但是……他现在不想那么做了。
就这样思绪重重的,马文才回了宿舍,正巧见梁月拿了书出门。
迎面见到马文才,梁月还打招呼道:“文才兄!你吃过饭了吗?我先去背书了,回见!”
马文才微微皱着眉头,然后目光落在梁月的背影上,确切地说,额,是小腰和屁股上。梁月的腰本来就细,她整个人都小小的。屁股……因为校服太宽了,似乎看不清楚。马文才兀自琢磨着,女人究竟是怎么走路的?梁月似乎和大家都差不了多少。
王蓝田那厮又是什么时候注意到的梁月?
梁月和荀巨伯背完书,又顺道去了梁祝的宿舍。祝英台并不在宿舍中,听银心说是去了谢道韫那里,只梁山伯一人在写什么。梁月与荀巨伯凑近看了,只见写的是条条例例的治水方案。梁山伯便对他们二人说起梁父的事情,原来梁父生前是个官吏,在他年幼的时候因为治水而不幸身亡。梁山伯兴许是想完成梁父生前未完成的事情,又或许是本身就对治水感兴趣,才想着趁谢道韫在的时候,拿自己的治水方案给谢道韫看看,请她指教一二。
梁月痴痴地听梁山伯说着梁父的事情,恍然将梁父当成了自己的父亲。想前世,哥哥从不在她面前提起父母的事情,想起来又是一阵唏嘘。还是一个学子拿了梁山伯的信给他,梁月才回过神来。
梁山伯当时就拆了信,梁母寄来的信说端午假期请祝英台一道去家中。
梁山伯看完也很高兴,又对梁月说:“对了,阿越,你端午可有去处?”
“端午?”梁月心中倒是有打算,学校倒是能留人,但是她想去福致客栈做工赚点钱,可她尚未决定下来,便道:“还不知道呢。”
梁山伯拍拍她的肩膀道:“阿越,不如和我一起去家中?顺便见见我的母亲。”
“当真可以?!”梁山伯的母亲?梁月立即双眼发光。梁月的喜悦出乎梁山伯的意料,不过他之前开口还觉得有些唐突,现在看到梁月这样的反应,他也立即高兴起来了。一旁的荀巨伯撇嘴道:“山伯,你动作真是快啊,我本来还打算带阿越回家做客的。竟是被你抢先了一步。”
梁山伯憨憨一笑,道:“假期又不是只有一个端午?你想带阿越回家做客,以后有的是时间!这次可不许跟我抢!”
荀巨伯心宽,不会计较这种小事,而且看梁月高兴的样子,他也开心。几人便高高兴兴地笑作一团。然后梁山伯又说要去跟祝英台说这件事情。荀巨伯便告辞了,梁月仍是粘着梁山伯说话,问他许多梁母的事情。梁山伯都一一答了,气氛很是不错。结果,梁山伯和祝英台提起了这件事情,祝英台便面露难色,说是端午另有安排了。梁山伯有些失落,也很诧异,还开玩笑似得问祝英台是不是有了喜欢的女子,是不是喜欢王兰,云云。祝英台立刻就炸毛了,最后还是梁山伯安抚了一顿,才作罢。
梁月心想祝英台也一定不是故意不去的,真是有难言的苦衷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就自己先去拜访梁母吧!她高高兴兴地回了宿舍,只见马文才着着便服,懒散地靠在长椅上,见她进门了,问道:“小越,你在杭城举目无情,此番端午假期……”他抬眼看到笑眯眯的梁月,顿觉可爱,心情颇好地问道,“遇到什么喜事了?笑成这副模样?”
梁月兴高采烈地道:“大哥邀我去他家做客。我便能拜访大哥的母亲!听大哥说,大娘她可慈祥了!”
随着梁月欢快的语调,马文才微微勾着的唇就渐渐平直了,最后紧紧地抿着嘴角,眸子里俨然是一片阴鸷。
、第31章
梁月敏锐地察觉到马文才的神情变化,笑容立马就僵在脸上,心道这家伙还真是喜怒无常,做出这般要吃人的模样是做什么?马文才盯了她一瞬,冷笑道:“梁山伯?又是梁山伯,怎么,他不请他的祝贤弟回家,却请了你?”
梁月气闷地道:“文才兄,我大哥不曾招你惹你,你这一开口就挖苦讽刺是何意?”若说戏文里,那梁山伯是马文才的情敌,他针对他也无可厚非。可如今看来马文才对祝英台并无特殊之处,更别提什么男女之情,他又缘何这般针对梁山伯呢?
马文才听她话里对梁山伯的维护,怒将手边的书砸到了地上。正巧马统进来服侍他洗漱,那书本便砸到了马统脚边。马统看着一脸怒气的马文才,大气不敢出,只佩服这和自家公子同房的梁公子,竟能在公子盛怒之下仍保持淡定的神色。
梁月兀自倒了一杯茶到茶几之前,又拿了一本书背对着马文才看起来。马文才死死地盯着梁月的后脑勺,冷声道:“怎么?你心疼了?不过是个穷酸的贱民,也真值得你这般维护。那梁山伯哪一点好了?值得你眼巴巴地往跟前凑?还梁大娘?哼……见都没见过面就叫上大娘了,真是亲近啊。”
梁月干脆捂着耳朵不理他,马文才看见她的动作,一把推开在边上碍事的马统,几步走到梁月面前,一把掀了她的身子,哪里知道梁月正在喝茶,他这一掀身子,梁月手里的茶便全数泼了出来!马文才脚下一滑,然后整个人压到了梁月身上!
四目相对,皆是愕然!彼此的双唇都传来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而一旁的马统心虚也似的,飞快地跑了出去,并一把将门给关上了!
他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又苦于自己看见了马文才的私事,不知道马文才会不会将他灭了口,因此心中真真是万念俱焚!
梁月与马文才甚至连那不小的关门声都没听见,脑子里就一个念头:
我吻了马文才……
我吻了梁越、一个男人……
鼻息交缠,两人都没敢动,就傻傻地看着对方。马文才觉得上次在梁月身上闻到的幽香更加清晰也更加诱人了,她浑身都软的不像话,简直不像是一个男人。他的身躯又是如此高大健硕,将她压在身下的时候,便像是覆盖了她一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男人呢?对着那涨的通红的小脸,便是他有了神智,也不想挪开身子,就静静地压着她的唇,她的身子……
梁月脑子里一片“嗡嗡嗡”的声音,之前因为马文才忽然扑向自己,她下意识地抓着马文才的袖子,如今看来,倒像是在拥抱着马文才一般。她从未如此接近地看过马文才、或者说从未如此接近地看过一个人,便是哥哥,也没有。忽然,她的唇上一湿,觉得有什么温软的、湿滑的东西滑过自己的唇,逗留了片刻就立即没了。旋即,她就被马文才拎了起来。
马文才眼底像是隐藏了一阵暴风雨般,梁月这才绯红了脸,僵着身子坐在马文才身边,久久不敢抬头看他。马文才也安静的出奇,偶尔侧首深沉地看一眼埋首在胸前的梁月。
“够了!”马文才忽然捏起梁月的下巴,神色晦暗不明,“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说完,他就厉声叫了马统进来,冷眼看着马统,道:“你适才看到了什么?”
马统哪里敢说实话,他吓的差点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道:“少爷,小的什么也没看到。”
“若是让我听到半点风言风语……”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马统为表忠心,立即下跪叩首。马文才冷哼一声,道:“滚。”
马统暗暗松了一口气,飞快地离开了。
马文才背着梁月拿了一张帕子,狠狠地擦了擦嘴巴,然后厌恶地将帕子扔在了地上。梁月小脸一白,心中万分委屈,也用袖子擦过嘴巴,起身要出门。待要踏出门口的时候,马文才却又开口了:“去哪里?”
“我……出去散心。”
马文才紧紧皱眉,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拦下梁月。
梁月一个人走在去往后山的路上,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莫名委屈。或许是因为被人莫名其妙地占了便宜,莫名其妙地,初吻就没了。又或许是马文才刚才那厌恶的表情伤了她的自尊……不过,吻了一个“男人”,一定很恶心吧?
梁月平复了心情之后,却没有再回宿舍,而是不知不觉地就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宿舍门口。她现在实在不想回自己的宿舍看见马文才,但是……她也怕自己会打扰了梁山伯与祝英台。因此,梁月便站在门口犹豫了。还是四九和银心两人服侍梁祝休息后出门看见的自己,两人都很诧异梁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进去通报了梁祝二人。梁月讷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说想要在他们这里借宿一个晚上。梁山伯直觉她是和马文才闹别扭了,问梁月是不是被马文才欺负了,可梁月却请求他什么也不要问了。梁山伯善解人意,虽稀里糊涂,却收留了梁月。
尤其他还要将自己的床位让出来给梁月,祝英台微微皱眉,梁月立即推辞了。毕竟,在祝英台看来,自己是个男人啊。虽然梁山伯是实打实的男人,但好歹和“自己”的不同。
当晚梁月就在梁祝二人房里的长椅上将就了一晚,因她的书全部落在自己的宿舍,第二日又赶回去拿了。宿舍中并不见马文才的人影,倒是在学堂里见到了他。马文才见到梁月,原本阴沉的脸就更加难看了。
梁月已经没有昨晚那么大的触动,只是感慨真没想到因为不小心亲了自己,对马文才的影响这么大,影响大到一看到自己就生气。因梁月坐在马文才的后排,坐下后,梁月轻声道:“文才兄若是不想看到我,不如……我们去找师母换宿舍罢。昨日的事情,文才兄就当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