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也呆住了,直等到沈自秋推她,她才慌张道,“舅老爷一清早就匆匆赶到了府里,说是要见四小姐,您现在赶紧梳洗下跟奴婢过去吧。”
沈自秋假装镇定的朝着她挥了挥手,“绿菊,让她侍候我梳洗,你先去回个信儿,一定要亲口跟舅舅说知道吗,你就说昨晚是秋儿不对,不该冒冒失失跑回家,让舅舅担心了。”
绿菊眨了眨眼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知道四小姐和舅老爷起了什么矛盾,居然冒夜跑回了家,真是担死心她了。
沈自秋梳洗完,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赶紧去了听松苑,她是怕绿菊把话说漏嘴,沈氏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今日的青雨虽然胡须刮的很干净,但是眼底下却有一圈乌青,一看就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沈自秋原本都想好了,要再待舅舅如当初,只是一看见舅舅的脸庞,就想起当日在书房所见的画面,那脸也不可自抑的红了起来,让她无地自容,又羞又愧。
“哟,我们的四小姐终于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花坊里还有些事,就不陪二位了。”沈氏带着丫头们都走了。
尽管如此,这舅甥俩也不会在听松苑商量事情,还是得回青蔓苑。
沈自秋禀退左右,手里拿了块糕点,小吃了一口就瞄瞄舅舅,他头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阵长长的,让人感觉逐渐产生躁意的沉默。
终于还是青雨先开口了,“秋儿,你一定觉得舅舅很恶心吧?”他说这句话时,眼底出现泪光,竟有哀求和绝望之意。
沈自秋原本咽在嘴里的半块点心,却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去了,她吐了出来,用帕子擦擦嘴,叹了口气,“不管如何,没有舅舅,就没有我,再说了,那是舅舅自己的事,我也――管不着。”
话语说到最后是一种无力。
青雨站起来,急步冲到沈自秋的面前,张嘴想要解释什么,沈自秋却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身体,往榻几里面靠去,这细微的动作,让青雨原本想要握住外甥女的手刹那间僵在半空,然后无力的垂下,自嘲的冷笑了起来,又退回原坐。
“唉,也罢。也罢。”青雨连道两个也罢之后,竟是站了起来,快步走到门边,又顿住了,脸上出现一种纠结挣扎的心理,回过头看着沈自秋,“从明日起。你便到窑厂学着管理吧?这是我们早先就说好的,等你熟悉一切事务后,那两家窑厂以后就是你安身立命之本了。就算沈氏想打什么坏主意,就算她将你逐出沈家。至少你也有个去处。”
沈自秋顿时慌了,“舅舅,那你呢,你去哪儿?”
青雨几欲要潸然泪下,嘴唇哆索着,脑海里浮起伏星公司那狠戾的表情,还有那两个不安份的侍郎。很想狠心绝情的说要离开不再回来了,但是看见和妹妹那张肖似的脸,那焦虑的模样,那泪汪汪的样子。终究心还是软了下来,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舅舅要出一趟远门,主要是为了洽谈窑厂的生意,如果在那里能成功,以后我们爷俩就可以直接过去了。到那边再没有争斗和尔虞我诈,都是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沈自秋一听说等舅舅回来就可以摆脱沈家,立即来了精神,跳下榻几来,拉住青雨的手臂。“这是真的么,舅舅,只要你在那边站稳脚跟,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噢,太好了,太好了!”
在沈自秋的潜意识里,只要超过青菊镇以外的地方都是远门,是以她只以为青雨说的洽谈生意是指另一个城市,哪里晓得,这一离开,就是永别。
青雨猛然将沈自秋拉进怀里,脸上的泪缓缓滑落。
孩子,对不起了,舅舅骗了你,如果是在几年前,你若愿意跟舅舅离开,去东月国,舅舅尚可凭一已之力保你,但是现在舅舅自身难保了,更别说带上一个未知数的你,可能还没到达东月国,你就会被伏星害死。
我不能冒这样的险,与其那样,倒不如让你留在天启国,舅舅跟你许诺,只要舅舅有任何逃生的机会,就会回来找你,和你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再不问世事。
沈自秋只以为舅舅是舍不得自己,但是想到以后的美好生活,她就激动,所以很大人的拍着舅舅的后背,“舅舅,你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你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你打了前锋,在那个城市安定后,我们就去那里过全新的生活,到时候我们就找条河,在河边盖一座茅屋,因为当时娘的骨灰就是撒在河里的,我想所有的河都是相通的吧,这样我们倚着河,便就倚着娘了,舅舅,你说好不好?”
青雨哽咽着答应,“好,秋儿的主意甚好,到时候我们就依山傍水,陪着你娘,过快乐的生活。”
沈自秋将青雨拉开,用自己的帕子仔细给青雨擦了眼角的泪,突然卟哧一声笑出来,“舅舅羞羞噢,这么大人了,居然还掉金豆子。”
看着那少女明艳若朝霞的笑容,青雨有刹那的恍神,仿佛看见了昔日初登储君少帝之位的伏青,也是笑的那样灿烂,就算那时候她已经成了皇室的少帝,未来的女帝继承人了,但她依旧对他这个兄长十分尊敬。
他们从小几乎一起长大,经常一起上山掏鸟窝,抓野兔,弄烧烤吃,他们的感情是族中最好的。
青雨回府之后,又对着自己心腹的管家,窑厂的总管事交待了一番,只要沈自秋能够熟悉的掌握窑厂运作,并且能够承担起外来客户的接待任务,到时候就将这两家窑厂的地契和工人的卖身契,还有这房契等物都交给她。
伏星早就不耐烦了,青雨不理会她的面色,郑重再三的交待管家,千万不要说漏了嘴,对外一律就说他去外地洽谈生意了。
沈自秋回到青蔓苑,开始有些百无聊赖起来,学了会女红,便丢到一旁,托着腮,眼珠子转啊转的,突然想到什么跳起来,吩咐绿菊,“你去打听打听今天庄里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绿菊答应着去了,不多时便回来了,脸色吓的有些煞白。
沈自秋立即来了精神,绿菊哆索着说道,“小姐,你真神了,你怎么道庄子上发生事情了?”
沈自秋有些心虚,“我哪里知道,只不过是无聊,所以才让你打听打听啊。”
绿菊想想也是,四小姐平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就是去舅老爷家走动走动,应该不知道,于是她便将自己打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听说那李老三家看鱼塘的草棚里还有带血的纱布,匕首水盆等物,还有一件破了的血衣。太吓人了,镇衙门已经派人过来了,初步怀疑那里可能有凶杀案发生噢。小姐你千万别害怕,如果真有事。绿菊我会保护你的。”
沈自秋用手指摁了下她的脑门儿,“看你只是听说这事儿,就吓的脸都白了,还好意思说要保护我,怕什么,不是有衙门的人么?那找到被杀的人了吗?”
绿菊摇头,“只是说早起的时候。隐约听到一个女人喊抓偷鱼贼,等大家赶到时,只看见塘里的那片水混的很,至于人一个也没瞧见。估摸着是跑了。现在啊,官府那边也不敢确定逃走的人倒底是凶手,还是被害人。”
“别说那些事了,听着怪渗人的,你帮我看看。这花绣的怎么样?”沈自秋听见赵天霖似乎并没有被抓到,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那个男人是太过轻佻,她已经教训过他了,也算两轻,但是如果真因为自己的设计让他被官府误认为是杀人凶手。那就麻烦了,现在这样的结局正好。
绿菊是女红的高手,立即针对沈自秋的绣品展开了点评,没过一会儿,就把她的作品批的一无是处,总结两个字:再练。
沈自秋也不生气,其实她安静下来的性子十分有耐心,也很温软,和被激怒后,简直是两个极端。
主仆俩认真的绣着花,这一下午就这样打发过去了。
第二日青氏窑厂的总管莫扬过来请沈自秋去窑厂,说是今天要招新学徒,让沈自秋换了男装一道去报名。
沈自秋撇了撇嘴,这是舅舅临走时交待的,做为窑厂的继承人,可不能只是会伸手要银子,必须是从学徒开始做,一直做到出师,要让下面的人服你才行。
这样的厂子才会上下团结,有凝聚力。
由于莫扬已经打好招呼了,所以沈自秋免了验身这环节,登记过初步知识后,就正式成为一名学徒。
青氏窑厂现有工人一百多名,在本镇也算是大窑厂了,除了大量制作花农们所需要的瓷制花盆外,还承担着日常一些瓷具的烧制,比如碗勺花瓶碟子等物。
其中最有经验技术最好的大师傅有五人,分别掌握着窑厂的各个技术关。
沈自秋既然打算未来当这里的主人,就首先要做到的一点是对这制作的每个过程都要了解,甚至到制作熟练的过程。
“选不同的粘土,施以不同的火温,就能烧制出与陶器有着本质区别的瓷器。土与火是瓷器制作的两个大条件。”大师傅鲁问一边指着一堆粘土,一边为新收的十名学徒讲解,大家都蹲下来,用手细心的感受粘土的手感。
鲁问指着左边一堆土道,“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土?”
众人静默,随后有个略显磁性的嗓音道,“高岭土,这种土很适合烧制瓷器。”
鲁问眼中闪过欣喜,指着那人道,“不错呀,居然认识这土,你,到我身边来。”
那人便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原站在鲁问右手边的沈自秋突然瞳孔放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人,却只见他穿着学徒工作服,依旧也不减风采,风度翩翩,尤如穿着最上等华丽的锦袍,行走在拂风花丛之间。
接下来鲁问又介绍了其它流程,时而问及众人一些小问题,赵天霖都能如数家珍的说出来,鲁问很是喜欢这个徒弟,大家休息时,鲁问拉着沈自秋和他闲聊,问及以前是否在窑厂待过。
赵天霖此刻化名田霖,态度谦虚恭敬,只说以前家中穷苦,买不起东西,便自己学着烧制,但是技术粗糙,上不了大台面。
鲁问一听居然就立即要赵天霖做全套给他瞧瞧。
赵天霖是诚心要在沈自秋面前露一手的,是以从选料开始,每一样事必精细,选料、处理、制胚、干躁、装饰、上铀,入窑烧制等过程做下来,居然让鲁问等人大为赞赏。
鲁问还说他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