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事情多谢你了。”苏璃顿下脚步,等身后之人跟上,低头轻道。“你没做过的事,不用谢我。”清冷的声音从身边擦过,“走吧。”苏璃望了望身边高出自己大半个头的身影,点了点头,不知不觉中两人并肩走着。
红叶寺果然香火鼎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苏瑾带了众人绕过大殿,往寺僧平日打坐静思的厢房行去。穿过长廊,问了个扫地的小沙弥,得知惠安大师正在会客,只道不巧,众人见时间尚早便在四周略微逛逛等候。
苏璃在那个世界本不信神佛,但出了车祸穿越到苏家,享受前世失去的父母兄长的疼爱,让她有种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之感,便邀了云采一起去参拜庙里供奉的佛祖。
自从一个月前苏璃从树上摔下来之后,苏瑾便对她有些不大放心,拜托了林放跟他们一起有个关照,自己和苏明轩,云岭两人仍候在惠安大师厢房附近。
苏璃跪在大殿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心中默念希望佛祖能够保佑一家人平安喜乐,身边的云采也闭着眼睛不知在祈祷些什么。
“真是有缘,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苏小姐。”苏璃叹了口气,冤家路窄,这个刻薄的语气让她心里莫名地烦躁,她实在不想跟这个自以为是的楚大小姐计较什么。
“云姐姐可好了?不如咱们去寻哥哥他们吧。”云采早听闻楚月与苏璃不合,今见其身后跟了一大帮子丫鬟婆子,不像是来上香礼佛,倒像是来炫耀显摆的,也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便执了苏璃的手,就要离开。
“站住,苏小姐便是这样学的礼艺课,见到同窗连声招呼也不打,果然是小家里出来的粗俗之人,缺乏教养。”
苏璃见她说的越发不像,也皱起了眉,正待开口,却听云采早已按耐不住道:“也是我们阿璃性子好,不与你一般见识,对你这种只会在背后使刀子的小人哪里配给好脸色看。”
楚月是长女,又是嫡出,被楚志远夫妇从小视若掌珠,家里下人敢有不顺她心的皆是随意打骂,哪里听过这样的话,气的脸都红了,扬起右手就要落下,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原来是立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林放,这个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的十六岁少年,在苏璃印象中,比苏明轩还要沉默寡言,除了在华旭阁初见时的点头见礼外,一路上几乎不曾说过什么话,存在感极低。
“林哥哥,你,你居然帮着这两个女人!”看着被抓红的手腕,楚月眼圈都红了,一双杏眼顿时雾气霭霭,显得无比委屈。
苏璃大吃一惊,敢情这林放与楚月相识,听楚月的称呼应该还关系匪浅!
“林放,我倒是差点忘了,这位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楚大小姐好像是你表妹,听说你们自幼还订了娃娃亲的?”云采冷眼看着两人消了苏璃心中的疑惑。
“我何曾应了这门亲事的!”林放闻言辩解道,“你还不回去?在这里无理取闹,莫丢了楚伯父的脸!”
这话说得便有些重了,楚月从小便爱粘着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表哥,也知两人的父亲在南阳时便是至交,故自己还未出生便和林放指腹为婚,心中早认定今生非他不嫁。
然而随着两人年岁渐大,林哥哥却日渐疏远自己,她还以为是因男女大防,自己生的虽不是倾国倾城,但也娇俏动人,林放其实还是喜欢自己的,熟料今日竟当众维护别的女人令她失去颜面,还说不认两人的亲事当下便哭着跑了出去,一众仆人赶忙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苏小璃与轩小主培养感情的过程~~
、禅机
再说苏瑾这头没等多久惠安大师便送了三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出来,两个留着长髯一个面白无须,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是从京都而来。
“咱们过去吧。”苏瑾叫上二人,云岭乖乖应了,苏明轩却不动,只望着三人,神色复杂。“你们先去吧,我去寻阿璃来。”
苏瑾对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又倏地笑了,对云岭道:“咱俩先去,不等他们。”
苏明轩来到大殿见佛祖像前围了的一圈人慢慢散开,苏璃三人走了出来,便上前道:“过去吧。”
四人复来到惠安禅房。进门只见苏瑾云岭二人端端正正坐在一方矮几前,上面放了茶船,茶海,茶铣等物什,对面坐了个慈眉善目的长脸老和尚,想必就是惠安大师了,四人与惠安见了礼,念了声“阿弥陀佛”也在矮几两边坐下。
惠安大师果然深谙茶道,从烫杯到出茶,一气呵成,动作流畅优美,令人叹服。
“请各位施主品茶。”苏璃前世并不喜喝茶,对茶道也一窍不通,今日见这杯中之物,碧绿清透,不必细闻,缕缕幽香萦绕鼻端,心知必是好茶。低头轻呷,入口却有丝清苦的味道,但并不重,到了喉咙底又回味无穷,尝出些甘甜来。“果然好茶!”
云采秀秀气气地端着小茶盏,口中却道:“大师再来一杯!”
“你呀,再好的东西照你这般牛饮也被糟蹋了!”苏璃斜睨了她一眼笑骂道。
“这不是一杯不过瘾嘛!大师出家人慈悲为怀,必不会吝惜这一杯两杯的。”
众人闻言皆笑了。苏璃发现只坐自己右手边的苏明轩沉默不语,手中把玩着白瓷的小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鬼使神差地拿手肘碰了碰他。
“嗯?”苏明轩感到身边小人的动静,不明所以地转过头。苏璃看着他的灰眸反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有些暗恼,自己碰他做什么,复转过头去闷闷地道:“没事!”
苏明轩又偏头看了她一会儿,放下茶盏轻声道:“我没事。”
几人喝了会子茶,又听惠安大师讲了佛经,便要告辞出去。
苏璃与苏明轩二人走在最后,却听身后惠安道:“二位施主请留步!贫僧略通相面卜卦之术,今日与二位相遇也是有缘,却有几句话相赠。”
两人闻言停下脚步,苏璃经穿越一事,深知如这般世外高人大抵都是识得几分玄机的,便躬身聆听。
“二位都是有福之人,只跟女施主说一句:既来之则安之!而这位公子本是贵人,只是凡事莫要太执着了。阿弥陀佛!”苏璃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大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道谢,便跟上众人。
此时已近晌午,众人腹中皆感到饥饿,便商议去哪里用膳,“听说这里的素斋做的不错,不如就在这里吃个素斋吧。”苏瑾提议。
其余人还未说话,云采便抢先道:“苏瑾好你个小气鬼,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耍一会,你却让我们去吃那一点油水也无的斋菜,还亏的你是平安城第一客栈的大公子,也忒吝啬了点!”
“罢罢,那你说去吃什么?”苏瑾对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同窗甚是无辙。
“依我看,既在山中便不可辜负了此间的丰富物产,不如找一块干净地,你们去溪里捉几条鱼,我来给你们烤鱼吃,也算图个野意儿,如何?”苏璃想起前世和大学室友一同去海边烧烤,这些公子小姐必不曾吃过,想来也是极有趣的。
“好主意!”云采是个贪玩儿的,首先响应。
余下众人也觉得新奇,又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一时兴起,便寻了一块圆桌面大的青石,苏瑾云岭自去捉鱼,云采呼三喝四地也要同去,苏璃本想让她和自己去找些柴火,无奈拗她不过,只好一个人去了。林放和苏明轩却不知哪去了,几人也无暇管他两个。
苏璃见附近皆是松柏等不宜烧火的常青树木,便沿着前人踩踏出来的一条小路往远处寻去。走了半晌,树影斑驳间隐隐听到有人说话声:“……但有吩咐,属下愿尽犬马之劳。”
“我方才在惠安门外见到王忠和户部的两个老匹夫,必是来寻我的,也不知月姑姑如何了……”“……那惠安……”
苏璃本就被方才惠安的几句话说得心惊肉跳,想他莫非看出自己自己来历不成,且听他说苏明轩是贵人,现在又撞见他俩这般说话,自觉再听下去于己无益,便咳嗽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
两人听到声响,打住话头,从树后转出,正是不见的林放和苏明轩。
苏璃故作惊讶:“大家都在忙碌,只你两个在这里偷懒,还不快来帮我捡柴火。”林放看了眼苏明轩,见他并无反应,便道:“我去捉点别的野味来。”自顾离开了。
苏明轩深深看了苏璃一眼,大概是走了不少路,白皙的小脸透着些红晕,额头沁出了少许汗,却给人健康的感觉,见她神色坦然,仿佛并无听到什么,叹了口气:“走吧,前面有不少干枯的树枝。”
两人走了不远,果见一棵柿子树下落了一堆灰色的枯枝,更妙的是树上结了一个个红灯笼似的柿子,个儿有成人拳头那么大,红艳艳地,煞是诱人。
苏璃望在眼里不禁露出些欣羡之色来,却听身边轻风掠过,苏明轩几个起落,便摘了不少又大又红的柿子下来,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苏瑾脑子好使,却不懂武功,苏父胡子虽长,然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书院虽有射艺课,但也不过骑马射箭之术,与此间苏明轩上树摘柿子的本领还是有云泥之别,苏璃心里佩服非常,不知不觉看的入了神。
苏明轩看着她呆呆望着自己的模样,有些好笑,将柿子递给她,苏璃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呵呵一笑,拿外面的襦裙兜住接了,苏明轩右手夹了一捧枯枝,两人往回走去。
远远地望见众人围着大青石,云采那丫头蹦跶地正欢,嘴里不知说些什么,神采飞扬的,苏璃几步走上前去,只见上面扔了几尾一尺长的鲫鱼,还有一只林放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兔子,右后腿受了伤,血染得毛红红的。
苏璃心里有些不忍,又不好拂了其他人的兴致,便道:“我只会烤,这宰兔剖鱼的事你们谁来?”语毕,又拿眼觑云采。
云采见众人都瞧着她,不由的蔫了,想她家是平安城有名的大米商,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捉鱼因是觉得好玩,才跟着凑趣儿,像宰杀这种血性的活儿怎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愿意做的。
“算了,咱们也别逗她了,还是我和林放兄去如何?”苏瑾及时地出来打了圆场,云采自是感激不尽,并主动请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