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楚日勒不禁咋舌,他们是孩子,在宫里却已经不能过孩子该有的生活了。七岁的胤禩,能很从容的应付这种事,五岁的胤禟虽然懵懂,也在不能领会的情况下懂得有样学样。皇宫,是个可悲的地方。
“那女的是谁?”胤禟小声问,不放弃这个问题。
胤禩和萨楚日勒同样疑惑,究竟是谁呢?他们能看到胤禔,甚至能看清胤禔的表情,但是,他们看不到那个女子的面容。
萨楚日勒道:“身形很眼熟。”
胤禟撇嘴:“我们不能说出去?”
“你刚刚不是吩咐你的人了吗?”萨楚日勒好笑。
胤禩跟着笑了,对他来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并非他们多事偷偷摸摸躲着听闲话,因他们要去见康熙,走此路最近,若装作没看见胤禔等人,必会被发现,怕万一胤禔起疑产生隔阂,他们只好等着对方离开。
“你们说,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呢?看大哥和她说话多开心。”胤禟依旧在琢磨:“大哥和苏勒相处都没这么开心。”
萨楚日勒经他无意一说,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事。惠妃胤禔和端敏平日关系淡,可第一天,胤禔见到萨楚日勒就没由来的对她特别好,当时她很奇怪,宫里不缺小孩子,不缺小格格,她有什么能让他一个身份尊贵思想成熟的阿哥这般喜欢呢?
如今想来,不禁可悲可笑,原来,不是她人见人爱,是因为——另一个她。是了,多半是如此,她不过是个为人挡刀的幌子。
☆、亲近
萨楚日勒百无聊赖瞅着御花园的一棵大树,唉声叹气。小胤祥被她抱在怀里,睁大眼睛看着小表姐一脸苦思,不得其解,却很乖巧地只玩着她手指,不哭不闹。
萨楚日勒第一次看到十三阿哥他还在康熙怀里,康熙百般逗弄,拿东西吸引,他就是不哭不笑,弄得康熙有些挫败感。小胤祥看到一张肥嫩嫩的娃娃脸逐渐放大,张嘴猛啃一口,尚未长牙的他,害得萨楚日勒满脸口水。他见此,居然咧嘴笑起来,康熙立刻舒展眉毛,忍俊不禁。萨楚日勒突然被‘袭击’,迟迟反应过来后,灿烂一笑,十三阿哥真可爱,太可爱了,她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报复般在他脸上也吧唧一口,小胤祥笑得更开心,甚至手舞足蹈。自那起,萨楚日勒时常带着胤祥玩,她年纪小,康熙不放心地多派了些嬷嬷跟着。
小胤祥任萨楚日勒抱着,突自听她自言自语:“找谁教我爬树呢?宫里好像禁止格格学爬树。”
若是其他人在,定用各种不同的眼神看她,纯悦格格学爬树?恐怕先把康熙气到。然而胤祥听不懂她的意思,却想要和她说话,所以依依呀呀的好似作答。
“你想学吗?”萨楚日勒笑看他。
胤祥卖力笑着,萨楚日勒颇为费力地将胤祥挪了挪位置,道:“等你会走路了,勒表姐就教你。”望向大树,喃喃道:“可是谁教我呢?”
“什么谁教你?”康熙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萨楚日勒和胤祥抬头看去,竟是他带着众阿哥走过来。康熙今天视察皇子功课,连胤礽都没去无逸斋,在懋勤殿与众兄弟一同接受考试。考完后正巧到午膳时间,康熙心情甚好,想着今儿要去慈宁宫陪太皇太后用膳,便叫儿子们同去,不料在御花园碰到无精打采的萨楚日勒。
一干嬷嬷行礼后,将小胤祥从萨楚日勒怀里接过。萨楚日勒的腿,因抱着胤祥坐的时间久,有些发麻,两个嬷嬷搀扶着她起身。
康熙见她要行礼,摆手道声免了,随即问她:“方才你发呆些什么?”
“回那克出,我在想。。。。。。”她思路一拐,道:“树上的鸟儿一定好开心。”
康熙知她年纪虽小,花花肠子不少,平时就喜欢她这副机灵可爱的模样。在圣驾面前,萨楚日勒从来不会像别人一般规规矩矩,除了想维持一份纯粹的亲情外,她似乎与生俱来的,将所有人平等看待。但是,她仍然用宫里的生活方式,该有的礼仪绝不会少。
“哦?你想站在树上?”康熙笑问。他今儿心情特别好,对几个皇子的功课非常满意。
众阿哥见康熙高兴,心里轻快,再闻他与萨楚日勒的话语,暗自觉得有趣。
萨楚日勒笑道:“咦?那克出果然圣明,我的心思您一猜就中。”
面对萨楚日勒的高帽,康熙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胤禔问道:“站在树上?你想学爬树?”
众人再去看康熙的脸色,变了。慈父般的笑容好像从未出现,眼前是威严的帝王,大家不禁开始担心萨楚日勒,胤禔也后悔自己一时嘴快。
萨楚日勒气呼呼地瞪胤禔一眼,苦着脸对康熙道:“那克出,我是蒙古女儿,爬树算过分的请求吗?”
康熙神色一缓,思及太皇太后皇太后苏麻喇都是蒙古人,自小在蒙古长大,骑射攀爬对她们来讲真属平常。可是来到皇宫,萨楚日勒就要被剥夺这种本该属于她的权利。
康熙表情软化几分:“苏勒,待哪日朕带你出宫,你自可去学爬树,宫闱之中,不可乱了规矩。”
“谢那克出。”萨楚日勒要的即是此诺,她本就没打算在宫中学爬树来给康熙添扰,原来是他们误会了。若知道如此简单,她还绕弯子干嘛。
胤祥刚在康熙怀里待会儿便不安分了,手脚并用的往萨楚日勒身上移。因为他力气小,开始没人留神他的动作,以为是小不点自己玩得不亦乐乎。后来整个身子向外扑,目不转睛地盯着萨楚日勒,惹得众人不注意他都难。
康熙看后笑慨:“唉!皇阿玛比不过你表姐啊。”说着把小胤祥抱给萨楚日勒,并未生气。
胤祥似是知道康熙的无奈,对他咯咯笑了起来,然后搂住萨楚日勒的脖子,直接攀到她身上。萨楚日勒年纪小,没人敢真让她抱,其中一个嬷嬷托扶着她怀中的胤祥,以免两人摔着。康熙见小儿子懂自己的话,还冲自己笑,先前的微小郁闷更是散尽,心中是有子万事足的骄傲。
“苏玛嬷,您在做什么?”萨楚日勒路过小厨房看见苏麻喇在灶台边忙,急急跑进来看。
她本应该管苏麻喇叫苏麻喇郭罗妈妈,嫌称呼太长,就提议说两人都‘姓苏’,叫苏玛嬷挺好。
苏麻喇宠爱地笑笑:“皇上感染风寒,奴才熬了锅姜汤,一会儿给送去。”
萨楚日勒并无所闻,有些吃惊,忧心道:“染风寒?玛嬷,我和您一起去看那克出。”
苏麻喇应下,将锅里的姜汤盛到一个大碗中,放入食盒,便和她同去乾清宫。
“玛嬷,太医肯定诊治开药了,您为何还要做这些?”萨楚日勒疑惑地问。
苏麻喇微笑道:“傻丫头,那些宫女太监熬汤药固然不敢马虎,可是哪及得上亲人的精心之至呢?况且皇上每次生病,我都要亲自去照看才放心,我从来不信草药。”
她的‘亲人’两字,引起萨楚日勒无尽感慨。苏麻喇始终把自己归为下等人,只有在她和胤祹面前才会偶尔说话随意一些。萨楚日勒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年幼,或许等他们长大,苏麻喇也会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他们。亲人,一个奴才对帝王妄自攀亲,实属大逆,然萨楚日勒明白,康熙从小是她照料大的,或许,她在康熙面前也曾这般轻松随意过。
亲人,康熙有苏麻喇这个亲人是他的荣幸,不过,萨楚日勒呢?她的亲人又在哪里?爸爸妈妈现在如何?二十一世纪的她如何?班第额祈葛现在如何?兄弟们如何?
“格格,怎么了?”苏麻喇见她神情恍惚地向前走,不言一字,有些担心。
萨楚日勒恍如梦醒,冲苏麻喇摇摇头,示意没事,见对方放心舒口气,忽然心中暖暖的。人不能太贪,她的亲人?她的亲人遍布各处,还有端敏额娘,还有很多很多,眼前这位不也是嘛。
她眨眼一笑:“玛嬷不能偏心,我同样是您的亲人,以后我生病您要照顾我。”
苏麻喇啐了一口:“哪有咒自己的!不吉利。”
“您答应我嘛。”她不依不饶。
对方道:“你生病,我几时说过不照看你了?”
“若是我和那克出在同一时候生病,您先照顾谁?”萨楚日勒开玩笑道。
“此话可不能乱说。”苏麻喇神情立即严肃。
萨楚日勒瘪瘪嘴,对方见她郁郁的模样,慈祥笑道:“连皇上的醋都吃,真不愧是公主的女儿。”
萨楚日勒想都能想到她端敏额娘和那克出吃醋时的场景,一定非常滑稽。正走着,她看见远处御药房那边有个小男孩儿端着空碗渡步,再走近些,才看清他的模样。
“八阿哥?”苏麻喇亦注意到。
“是啊,我去瞧瞧。”萨楚日勒快跑到胤禩身边。
八阿哥被养在阿哥所,萨楚日勒经常能见到他,只是这位八阿哥很少与人交流,更别提融入他们,故而他们玩着玩着会在不知觉间把他遗忘,萨楚日勒猜测或许是性格关系。
“八表哥,你怎拿着空碗?”其实,那并不完全是空碗,碗里有深色的汤底,气味不佳。
胤禩带着难过的表情抬头,看到宫里目前最受宠的小格格。他与她玩过多次,心中认为这是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可是仍不能放下心防和深深地自卑感。
胤禩脸上浮起惯有的温和淡笑,道:“额娘的药撒了,我想让人再去给额娘熬一碗。”到底是孩子,声音中有一丝涩意。
萨楚日勒明白他说的额娘是指他的亲额娘卫氏,因为如果是惠妃生病,根本不必他亲自跑一趟,即便亲自跑,亦不会像现在的情况,药洒掉,只能在御药房门边渡步。卫氏辛者库出身,在宫里地位低,而宫里对药材使用有严格规定,御药房已经将卫氏今天的药熬好,自然很难劝动他们在短时间内再熬一副,宫规是最简单的推脱理由。宫中处处是寒心的现实,若是得宠妃子病了,别说熬几副药,就是她们房里的丫头都能指使御药房的人送去。
苏麻喇也走过来,她先给胤禩请安,然后问道:“卫主子生了什么病?”
“风寒。”胤禩淡笑回答,笑容中泛着丝丝苦涩。
萨楚日勒心里一酸,风寒,仅仅是风寒,想要一副药那么难。她知道,他不想让任何人看低自己,看低额娘,亦不想让她们看出他此刻的苦境。此刻才明白,他不爱与人交流,极可能是因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