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之后,冉颜将老鼠的尸体处理完毕,脱了手套和口罩,拉开房门。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廊上点着灯笼。
冉颜伸了个懒腰,刚准备穿上屐鞋,却被人从背后猛然捂住嘴,还未及有丝毫挣扎,便被人拦腰抱起,飞快的掠向黑暗处。
身后结实的胸膛,和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令冉颜只想到一个人,苏伏。
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才堪堪落住脚,苏伏却并未立刻松开她。
冉颜恼怒一把将他推开,回头冷冷盯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我……”苏伏见她生气,想解释几句,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这事情的确是他有错在先。
苏伏本就是刺客,行事如此也没有什么可奇怪,冉颜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了,缓了缓语气道,“暗夜前来,何事?”
“只是来看看你。”苏伏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离开苏州月余,每当一个人孤寂的时候,都会莫名的想起这张秀美却并不灵动的脸,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安心的感觉。他希望冉颜也能够对他有一点点不同,但眼下看来,是他期望的太多了。
“你的身份……如何在长安定居?”冉颜问道。
不过转瞬,苏伏的心境便已恢复如常,“我在太医署任职,私下听用于魏王李泰,也住在安善坊。”
对于这等机密之事,苏伏并没有任何隐瞒。
冉颜微微愣住,这种境况,她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如果再继续延续话题问下去,苏伏八成也不会隐瞒,但冉颜现在并不想知道。谈风景?冉颜抬头望了望一片漆黑的苍穹,连想说一句“今天月色不错”的话都不行。
苏伏独处的时候,一个月不说一句话也是常有的事,他此行也只是想瞧瞧她,并没有想好要谈论什么话题。
“娘子?”“娘子?”
正沉默着,远处隐隐传来晚绿的唤声。
“那……我回去了。”冉颜道。
“嗯。”苏伏道。
冉颜顺着小道垂首慢慢走着,暗忖自己与苏伏关系的转变有些令人费解。原本,他应该杀她灭口,而她应该处处提防,怎么看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为什么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非是朋友,也不是敌人,更不是情人……
冉颜顿住脚步,回过头往刚才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却见那一袭黑衣,还伫立在树影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走到和雅居附近,晚绿看见她,松了口气,快步迎上来,“一眨眼的功夫娘子跑哪儿去了?”
“我在附近转转。”冉颜道。
都是在府中,晚绿也并未多想,只是弯腰把手里的屐鞋放到冉颜脚前,唠叨道,“娘子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也不穿鞋?万一伤了脚该怎么办?”
冉颜默不作声的穿上鞋,跟着晚绿去了浴房,若不是她神态自若,倒是像是被训了的孩子般。
沐浴洗去一天的疲惫,冉颜脱力的躺在榻上,寻思着接下来当真要好好充实自己了,在古代混还真是不容易啊以前她每次语文都徘徊在及格线上下,最后还是能依靠验尸技术混的风生水起,在古代想要出人头地,就得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冉颜迷迷糊糊的睡着,临睡的前一刻还在想,明早要寻一本《诗经》什么的来看一看。
次日清晨,冉颜在晓鼓声中睡的香甜。因着她身上的伤刚刚痊愈,再加之旅途奔波,邢娘便没有唤她起塌。
直睡到日晒三竿,冉颜才醒过来。看着地上明晃晃的日光,她倏地坐起来,连起床气都瞬间消散的干干净净。
冉颜的作息时间一向很准时,自从上次昏迷之后,生物钟似乎乱了,可她昨晚还计划好要清晨读书的……
冉颜继承了原主的才能和记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并不常常用到的东西都在慢慢的变淡,现在回忆起《诗经》,只能零零碎碎的想起一些片段。看来上天并不会白白的把这些东西送给她,给过机会就要抓住,否则失去了就是损失。
想到这里,她从榻上窜起来,随便抓了一件缎衣披上。
“娘子。”晚绿端水进来,看见冉颜手脚飞快的穿上衣服,奇怪道,“娘子今日有事情?”
“嗯。”冉颜点点头,说出一句让晚绿目瞪口呆的话,“我要念书,还要绣花。”
“绣……绣花?”晚绿一时没转过弯儿,在苏州的时候,邢娘教导过冉颜绣花,结果……虽然因为有些底子,绣的很不错,但那架势就让人有点不敢恭维了。
反应了一会儿,晚绿才道,“娘子不是每日都看书吗?”
“我看的都是医术,今天想看看诗词歌赋……之类的。”冉颜认真的道。
这是原主仅会的两样比较拿的出手的才艺,冉颜说什么都要留下,才学是必然的,至于绣花……冉颜验尸解剖需要良好的视力,绣花容易伤眼睛,她打算每日抽半个时辰练练手也就算了。
用完早膳之后,冉颜去了和雅居的小书房,给自己安排了个日程。
这厢刚刚放下笔,冉颜便听有人敲门。
邢娘的声音道,“娘子,萧侍郎来访,您可要见?”
冉颜用镇纸压住写好的日程,打开门道,“他不是要上朝吗,怎么有空过来?”
“娘子,今儿是萧侍郎沐休的日子。”邢娘答道。
沐休,按照字面意思,就是给官员放假洗澡。大概也是除去疲惫,休息的意思。时间是每月的上旬、中旬和下旬的最后一天,因此也叫旬休。
卷一 江南篇 第197章谢恩
第197章谢恩
因着上回萧颂私闯冉颜卧房,她心中至今依旧不快,本想说不见,但之前他为她赶回聚水县,还在她榻前不眠不休的守了几天……
“他来做什么?”冉颜问邢娘道。
“老奴也不知,不过三郎听闻萧侍郎于娘子有救命之恩,所以特地遣人过来请娘子前去拜谢救命之恩。”邢娘答道。
这本也是应该。
“那走吧。”冉颜出了书房,顺手带上门。
邢娘眸光微微一动,心想自家娘子也许根本不在意萧侍郎,否则“女为悦己者容”,娘子怎么会连梳妆打扮的功夫都不愿意费?想到这里,邢娘觉得之前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她打量冉颜的装扮一眼,很随意,却也不算太失礼,便没有出言提醒,只唤了晚绿和歌蓝一起跟去伺候。
厅中,萧颂一袭深紫色圆领常服跽坐在主座左手边的位置上,墨发随意纶起,形容随意慵懒,与平素那种精明干练的模样十分不同。
修长的手端着茶杯的样子分外好看,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杯中漂浮的茶沫,与冉平裕聊着天,而对面的座位上是冉云生。
“在下听说十郎遇上些麻烦事。”萧颂看向冉云生。
冉云生心底震惊,这件事情除了昨日才说出口,而且知道的人只有三个,就是冉平裕、冉颜、冉韵,萧颂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同时,也颇有几分尴尬,毕竟一个郎君却因着这种事情战战兢兢,实在不是一件有脸面的事情。
萧颂笑意盈盈的看着冉云生,“十郎也不必觉得惊讶,为官之人,哪一个又不是多长了几双眼睛?在下绝无窥探贵府私事的意思,只是偶然得知。”
冉平裕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拱手道,“还请萧侍郎救我儿”
“冉伯父无需多礼。”萧颂放下茶盏,接着道,“我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这回的事情亦是如此……不过……”
萧颂话锋一转,微微笑道,“十郎要是想去萧府小住几日,我自当欢迎。”
让冉云生去萧府住几日,巴陵公主就算再几个胆子也不敢跑去萧府里面抢人,而且经过此事之后,她就会知道冉云生与萧颂交情不浅,在动手之前也自然会掂量掂量。
“多谢萧侍郎”冉平裕拱手道。
冉云生也随之行礼致谢。
“我既叫您一声伯父,您若是再这般多礼,我心中可真要不安了。”萧颂半开玩笑的道。
冉平裕也配合的哈哈一笑。
萧颂虽然面上一直谈笑风生,心底却暗暗着急,十七娘这么久还未露面,是否因着上次的事情生他的气了?萧颂这几日一直责怪自己太过鲁莽,忍了几日,终于挑着了个合适的日子跑了过来。
“只是,我浑身是非,伯父和十郎不妨考虑一下再做决定。”萧颂言语和表情都万分诚恳,令人觉得他是从心底为冉府和冉云生着想。
冉平裕也知道,如今的朝堂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但是私底下一样是站了队的,尤其是皇子之中有几个十分出挑,难保不会有政敌借此造谣,打击萧颂。
冉平裕也很慎重,“多谢萧侍郎指点。”
正此时,门口光线一暗,萧颂心头忽而漏跳一拍,勉强保持镇定的转过头去。
两名女子并肩走了进来,一个身着橘粉色半臂,妆容精致;一个着浅蓝色缎衣,素面朝天。
萧颂眸中骤然迸发的光彩,连看不见他正脸的冉平裕都察觉了,然而只是一瞬,冉平裕再看他的时候,那俊颜上依旧是客气疏离的笑意,仿佛刚刚那耀眼的神情不过是幻觉。
“阿颜,美玉,快见过刑部的萧侍郎。”冉平裕笑呵呵的道。
冉颜和冉美玉走到萧颂面前,盈盈蹲身行礼。
“儿冉氏美玉,见过萧侍郎。”冉美玉先道。
冉颜随着道,“儿冉氏颜,见过萧侍郎。”
“二位娘子请起。”萧颂声线低沉磁性,每一个字都好像若有若无的擦过人心底。
冉美玉心如揣鹿,脸色绯红。冉颜面无表情的缓缓起身,垂着眼眸,等待冉平裕发话。
“你们坐吧。”冉平裕说着,又转向萧颂道,“时已至午时,萧侍郎可否赏光,在冉府用午膳?”
萧颂目光若有若无的从冉颜身上掠过,笑道,“那就叨扰了。”
冉平裕暗自吃惊,他与萧颂并不是很熟,但听说萧颂一般不会在别府留饭,今日却如此痛快的就应了……冉平裕看了一眼垂眸如老僧枯坐的冉颜,目光又转移到双眸盈盈、面泛桃花的冉美玉身上,摸着良心说,还是冉美玉更加动人些。可长安城最不乏明艳动人的女子。
一时,冉平裕也不能肯定,因为萧颂伪装的太好,甚至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
可萧颂却有些后悔了,这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