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出大幅度的挣扎,而不留下任何痕迹呢?”
众人愣了愣,环视周围,果然,廊上的摆放的花盆也都完好无损,甚至连花朵都不曾有任何损伤。阶下的草坪,亦无任何被踩压的痕迹。
“当然也死者也有可能是从屋内冲出,撞至柱上,还有可能是从院外被追逐逼迫至院中,见无退路,遂自尽。”冉颜拨开人群,缓步走到尸体面前。
殷闻书对冉颜的冷静颇感诧异,但听她说话有些前后矛盾,蹙眉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相信秦贤侄不曾逼死这侍婢呢?”
这尸体整个身体都扑在廊上,只有手臂搭在台阶上,而头部伸出台阶,呈悬空状,冉颜瞳孔微微一缩,并指触摸了一下死者的脖颈动脉,入手冰冷一片,尸温甚至比常温还要低。显而易见,这个侍婢不仅死了很久,而且应当是被放置在冰凉的地方防止其腐烂。
在场的贵妇娘子,见冉颜居然伸手去碰触死尸,心惊胆战之余,也生出许多嫌恶。
冉颜直起身来,指着柱子上的血迹,斟酌了一下,道,“因为我发现,柱子上的血迹在侧面,根本不是从这两个方向造成。”
人在惊慌失措下,一心求死,大多数人看见柱子猛的就撞上去了,难道还会想到这个方向冲力不够,撞不死人,然后另外选择一个合适的距离和角度?
更何况,若是从冉颜方才说的两个方向去撞,冲力会更大些。而且,一般撞柱子,因为冲力的原因,人体会有不同程度的回弹,脑袋和柱子不应该像现在这样,直直对着柱子!
若说抱柱撞死,且不说一个娇弱女子的力气能不能一下子便把自己撞到死透,身体位置也根本不对。
至于尸体的死亡时间,冉颜相信就算她不说,仵作也能推断出来。尸体全身僵硬,直挺挺地倒在了走廊个阶梯的交界处,头颈部悬空僵直地伸向阶梯。
人死后尸体最先出现的现象不是尸体的僵硬,而是全身肌肉的松软。
如果现在死者俯卧的这个地方是咽气时躺着的地方,那么由于死后全身肌肉立即出现的松软现象,尸体悬空在阶梯石阶上的头颈部,必然会因为重力的作用下坠到地面,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僵直悬空。
也就是说,侍婢死后的五到六个时辰里(10~12小时),都伏在平地上,尸僵已经遍布全身,说明她死亡时间大概在五个时辰左右,而且,这里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据冉颜推测,侍婢被人从正面,用木棍之类的钝器击中头部,第一次击中之后,可能由于凶手力气不够,没有一下子杀死侍婢,引起了她的挣扎,但因为被击中脑部,力气明显不敌凶手,一番挣扎之后,脑袋上又被补上一下,之后身亡。接下来便立刻被转移到了一个地面平整又阴冷的地方,一直保持这个俯卧的姿势,尸体僵化以后,便不好再弯曲,所以凶手仓促之下才布了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局。
能从正面袭击到侍婢,极有可能是她所熟识之人,这人是谁?
“十七娘!”严芳菲推了冉颜一下。
冉颜回过神来,才发觉这么多人直直盯着她看。
殷闻书咳了一声,询问道,“冉十七娘似有所悟?”
冉颜静静的看了殷闻书一眼,顿了顿道,“没有,难道我所说的这些,不能算作疑点吗?”
殷闻书虽然只是文士,可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却被冉颜这一眼瞟的心头发寒,心里惊异,不由得多看了冉颜几眼。
众人此时看向冉颜的神情各有不同,女子多为畏惧厌恶,而男子普遍有一种猎奇心里,平素那些或泼辣、或温婉的娘子,有时候哪怕见到一只死虫子都要哆嗦,在场的夫人娘子都避的远远的,个个面色惨白,只有冉颜不仅不怕,甚至思路还十分清晰,委实大胆。
若是冉颜知道他们的想法,恐怕要嗤笑了,深宅的贵妇人宅斗凶猛,她们懂得利用身边的一切力量,杀人于无形,有些妇人虽说从未亲眼看过死人,手上却不知过了多少人命。她们与冉颜这种从未杀过人,却常常与死尸打交道的人,究竟谁更大胆?
在等候的这段时间,殷闻书将众人引到了前堂,男女分别各占一个偏厅。
秦慕生则是被殷闻书等几个长者请到了正堂,等候官府来人。
唐朝是个讲律法的朝代,便是身份低贱如奴婢,也只能打,而不能私自杀掉,并不像魏晋以前,自家里杀个把奴隶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经过方才的事情,夫人娘子们明显对冉颜疏远了许多,甚至连有意与她交好的严芳菲亦稍稍保持了一定距离,倒是齐毓秀看着她眼睛闪啊闪的,仿佛很感兴趣。
冉颜也早已经习惯,就是从前,别人听说她是法医时,多半也是这两种神情,只不过是后者多余前者罢了。
“阿娘,我不舒服。”殷渺渺自从看见死尸,脸色便一直惨白着,便是缓了这么久,也不曾有丝毫血色,反而越发难看。
“都怨我,急着便跑过去了,竟然没考虑到你们这些年轻的娘子。”凌夫人自责,转而对殷渺渺身边的侍婢道,“扶三娘子回去歇息。”
“是。”侍婢应了一声便扶起殷渺渺。
凌夫人起身对众人歉然道,“今日茶会,本应该好好招待各位,不想竟发生这种惨剧,扫了大家的兴致,妾身代殷府向诸位致歉。”
凌夫人敛衽为礼,几位夫人连忙上前搀扶她起身,轻言细语的劝慰。
尤其是冉颜的继母高氏,话说的无比漂亮舒心,让一直紧紧皱着眉头的凌夫人都不禁展颜。
这厢稍稍劝慰了一会儿,凌夫人便唤侍婢小厮送诸位夫人娘子离开。反正无论是作证还是别的什么,都有男人担着,若是府衙想询问,自是会派人去各府。
晚绿还不曾过来,冉颜只好命侍婢领她去后花园寻人。
花香浮动,藤蔓低垂,如翠带飘,冉颜却没什么欣赏的心思,秦四郎今日出了事,虽则彻查之后,多半不会被定罪名,却正好是冉府借题发挥退亲的最佳时机,冉颜有六七成把握能说动父亲,要赶快过去才行。
“冉十七,你这是急着去哪儿?”蓦地,一个高八度的尖锐的声音飘了过来。
冉颜微微皱眉,回过头,毫不意外的在右侧的小径上看见了冉美玉,当下也没有功夫搭理她,抬步继续往前走。
冉美玉哪里肯放过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堵住冉颜的去路,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伸出伸手来,“还我簪子!”
冉颜微微抿唇,黑沉的眸子中已经染上薄怒。
冉美玉心中隐隐发颤,但想到冉颜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遂又大胆起来,伸手扯了扯冉颜身上的衣服,鄙夷道,“你不会把我的簪子卖了,就买了这等破烂玩意吧!”
冉颜猛的握住冉美玉纤细的手腕,将她向前一拽,另一只手隐秘而飞快的在她关节处的麻筋上狠狠一捅。
冉美玉惊叫一声,顿时觉得整个手臂酸麻无力。
“告诉你,我这两年可没白受欺负,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冉颜声音明明轻飘飘的响在耳边,冉美玉却觉得从脚底板开始发寒。
冉颜将她往道旁的树丛里一推,看也不看一眼,领着侍婢继续往木香花棚那边去。
冉颜是跆拳道黑带,虽然她得运动神经和学医天赋很不成正比,从小学三年级一直到博士毕业才拿到黑带,还全赖她对人体了如指掌,懂得攻击人体脆弱处,才侥幸混过关,但对付冉美玉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女,还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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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江南篇 第三十三章 花杀
对付冉美玉这样的人,必须要又快又果决,否则纯属找气受。
冉颜急着寻到晚绿,然后转道去冉府,寻父亲去解决秦四郎的婚事,更没空在这里与冉美玉磨叽。
冉美玉没想到冉颜敢这么对她,再加之手臂上的酸麻,竟是一时蒙住。
还未到达木香花棚附近,空气中便已然盈满了香气,沁入心脾,冉颜心情稍微平静了些,不禁哑然失笑,看来真的是太急切的想摆脱秦慕生,竟然有些烦躁了。
今日她出这个头,不知道有几分是出于法医对真相的执着,几分是因为怕秦慕生真被定罪,冉家会为保名声,而将此事弄得无可挽回。
冉颜没有恋爱过,却暗恋过不少人,只不过每次都因为发觉他们一些难以忍受的缺点,最终都不了了之。即便如此,也不妨碍她对感情的美好希冀,她是有轻微精神洁癖的人,可以容忍和秦慕生相处,但决不能容忍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不管是实质还是名分。
即便到了最后关头,也绝不放弃,这是冉颜的人生信条。
冉颜与殷府的侍婢在花园里分头寻找,时不时的唤着晚绿的名字,但回答她们的,只有清风花香,和枝叶的沙沙声。
“十七娘,可要去水榭那边瞧瞧,那里水声大,说不定晚绿姑娘听不见呢!”侍婢建议道。
冉颜虽觉得晚绿不大可能在那里,但也只不过多走两步而已,于是点了点头。
“花园里平时都没有人吗?”冉颜心中奇怪,她们在这里转悠半晌,为何不曾碰见一个侍婢小厮呢?
那侍婢答道,“花园每月初一、十五打理一次,其余时间多半是没有人的,因为娘子们喜欢在花园中嬉戏,府中一般不让小厮和闲杂人等进入。”
进入木香花棚,如雪的花瓣随风旋转飘落,美丽不可方物,木香花棚呈一条长长的甬道形状,阳光照射进来,整个通道中都泛着碧绿雪白,煞是美丽。
越往前走,细碎的花瓣更是纷落如雨,密密压压,犹若冬日大雪!冉颜心里微微一顿,不对啊,现在还没到木香颓败的时节,如何会落的这样厉害?方才路过的时候,明明还不没有这么多……
她正抬头看着漫天花雨,空气中的花香里忽然多了一丝腥甜的味道,与此同时,空中飘着的花瓣竟然多了许多殷红的颜色,夹杂在一片雪白之中,尤为显眼。
冉颜心里一紧,疾步向前走去。
耳边流水声渐渐变大,拐了一个弯,霍的看见出口一片明亮,落花缤纷之中,一个浅黄色的罗裙女子,被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