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
朱慕贤从前和又林提过一次刘姨娘的来历,不过陆秀云母女的事时隔多年,又林也没放在心上。
“是。”
又林马上想着:“是不是三房的……那个丹菊……”
“我让人去打听打听,但愿不是。”
虽然说丹菊是三房的,与他们不相干,可是如果她出了什么好歹,毕竟兆头不好。再说,朱长安成亲几载,好不容易丹菊有了消息,朱慕贤也希望堂兄能得个子息。就算是庶出,那也总是朱家的子孙。
可是打一开头朱长安跟他说这个喜讯儿,约他喝酒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丹菊这个孩子,怕是很难养得下来。
去打听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果然是丹菊出了事。
说是吃过了晚饭没一会儿,丹菊就腹痛,下红,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说是可惜了,已经能看出来是个男胎。
若是没有晚上门前头闹的这一出,朱慕贤这会儿也为朱长安觉得遗憾。可-这会儿他且顾不上这个。安慰了妻子陪她睡下,朱慕贤却着。
果然第二天,这事儿就阄腾起来。二太太盼着抱孙子,这几个月来都小心翼翼的,没想到还是期望落空。其他人都是刘姨娘嫉妒丹菊,还有人说看见刘姨娘动了给丹菊送过去的饭菜。刘姨娘被捆了一夜,披头散发,花容失色,到了二太太面前就一迭声的喊冤。大太太本来是要看二房的热闹,要说二太太抱不上孙子谁最开心,大概非大太太莫属。
刘姨娘昨天晚上还有力气叫嚷,现在嗓子也哑了,人也没力气了,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冤枉,丹菊这阵子都是自己在屋里吃饭,做饭的、给她送饭的,准备碗筷的,还有喝的茶水—-—谁都能动手脚,为什么非一口咬定了自己?
二太太恶狠狠地问“那你去动那食盒干什么?”
“我就是……”刘姨娘被二太太的目光吓得一缩:“我就是听小丫头说,丹菊吃得特别好,都赶上太太奶奶们的份例了,想瞧瞧……”
这理由实在太站不住脚别说二太太,连大太太这样没成算的人都不会相信。
钟氏也跟着过来了。连日的争执吵闹消耗了她太多精气神,看起来萎靡不振,象是缺水干枯的花草。可是今天她却十分精神陪着大太太一起过来的。
二太太知道这婆媳俩没安心,她心里憋着气。
孙子没了她当然难受,大房婆媳俩这种明摆着兴灾乐祸的态度更让她火冒三丈。
“把她给我拖下去!先好好看着……”后头的话二太太没有说出来,可是话里蕴藏的意思众人都明白。二太太从来不是个心慈心软的主,以前二老爷的通房姨娘有发卖的,有一顿棍子打残的,还有病死得不明不白的。
刘姨娘打了个激灵。不成再不寻出生路,她只有死路一条。
“大太太!大少奶奶救救我,我真是冤枉的。你们叫四少奶奶来,我,我和四少奶奶是表姐妹啊!你们不能就这么处置我,我又不是你们几两银子买来的,我是正正经经的姨娘啊!四少奶奶她不能不管我啊!”
钟氏脸上那种得意的劲头儿简直都无法掩饰了。
大太太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你说你是谁?”
刘姨娘抓住了一根稻草就不松手:“我是四少奶奶的表姐!小时候我还在李家住过好一段日子。我娘是李家老太太娘家的表侄女儿……不信您去问!我娘也姓陆,四少奶奶肯定记得我!”
二太太的目光顿时变得更阴鸷了。
这事儿居然和大房扯上了关系——这个刘氏居然和大房有亲戚!这事儿她居然不知道!一直被瞒得死死的!
如果刘姨娘和大房没关系这事儿二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认管教不严。可是要是大房动的手脚……
看着二太太两眼都能喷火了,大太太咳嗽一声:“这事儿倒新鲜从来没听说过啊。你是她表姐?”
“是!”
“她也知道你?”
刘姨娘点头如鸡啄米:“知道!肯定知道!”
二太太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大嫂看,今天这事儿怎么办?是不是请贤哥儿媳妇来当面说个清楚啊?”
大太太脸色不愉:“她身子不好,一直养着病呢,这事儿难道你不知道?”
“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不是请了郎中看过说没大碍吗?”二太太钉的紧,大太太看了一眼钟氏,示意大儿媳妇说话帮腔。
虽然她也觉得小儿媳妇的病不怎么要紧,可是现在对着二房,大太太是肯定不会让二太太称心如愿的。
没想到钟氏却说:“太太,二太太说的也有理。弟妹都回来几天了病也该养得差不多了。实在不行,让人抬了她过来,反正只是说几句话,没大碍的。”
儿媳妇当面拆台,让大太太实在是措手不及。
二太太马上说:“既然这么着,我就让人去请了。”
大太太气呼呼的狠狠剜了一眼大儿媳妇:“你说什么话?你敢不顾你弟妹的死活了?”
两个媳妇不和大太太早知道,可是对着二房的时候大房该抱成一团里外齐心才是!钟氏这当面不给大太太面子,实在让大太太又惊又怒。
钟氏一脸假笑:“看太太说的。今天这事儿弟妹要不来,肯定说不清楚,咱们也不能光听刘姨娘一面之辞啊。再说,要她真是弟妹的表姐,咱们也不能看着二太太就这么把她给随意处置了吧?”
大太太这会儿虽然气得狠了,可是人还没糊涂。钟氏说得好听,其实满嘴没一句实在话!
第二百八十八章
钟氏早已经吩咐了人,就等着去请人的这句话。大太太的气她也不在乎,反正马上就能听着她想听着的消息,到时候大太太也顾不上找她麻烦。
过了盏茶功夫,听着外头脚步声响。钟氏心里存着事,坐不住,微微欠起身抬头朝外看。
来的不是她以为的报讯的人,也并不显得匆忙。
等人进了院子,大太太也有些意外,她只以为来的是儿媳妇,没想到儿子也一块儿过来了。
“你今日怎么在家里?”
钟氏比她更想问这句话!
朱慕贤说:“昨儿回来的时候下雨,着了凉,今天就告一日假。”
大太太十分关切:“可请郎中了?可吃药了?”
“昨晚就喝了姜汤,今儿早起也用了药,已经觉得好多了,没什么大碍。大嫂和二婶儿也在。”
钟氏的勉强的招呼了一声,二太太铁青着脸,目光阴鸷,象失了崽子的母兽。
又林跟在他后头,看起来脸色还是苍白,瘦得都不大撑得起衣裳了,丫鬟扶着她行了礼,大太太忙说:“你们两口子也是,既然都病了,就使人来说一声,何必硬撑着都过来。快坐下歇歇吧。”
翠玉朝前走了一步:“回太太的话,不知道这边儿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大少奶奶院儿里的那位周嫂子领着七八个人一下子就闯进桃缘居里来,口口声声让我们奶奶马上过来,我们说奶奶刚吃了药不能挪动,他们说连软兜都抬来了,一刻都不能等。正好少爷在家,怕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所以陪着奶奶过来的。”
大太太虽然脾气冲,可是并不傻。大儿媳妇这什么时候把软兜都预备下了?平时软兜这东西府里根本不大用,且都放在二门外呢,不是说抬就抬得出来的。
她这是早有谋划啊!还有她这气急败坏的架式,好象掉的不是二房的孩子是她的亲孩子一样。
大太太又瞪了钟氏一眼。
回头再和她算账。
钟氏还是没理会,不过现在的她和片刻之前的心情已经大相径庭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朱慕贤会在家中,一下子把她的筹划全打乱了。
“也不是旁的事。你三哥院子里有个丫头怀了孩子,这大家也都知道。结果昨儿突然孩子就掉了,说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又有人看见刘姨娘动过食盒碗盏,所以要问问清楚。”
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不就是说刘姨娘做了手脚害了丹菊的孩子吗?
朱慕贤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娘和二婶儿看着处置就是了。”
二太太接过了话头:“正是这个话。我们要处置她,她口口声声说是四少奶奶的表姐,所以才想请侄儿媳妇过来问一问,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朱慕贤将目光投向妻子,又林疑惑的看了一眼二太太,又看看下头跪的刘姨娘:“我表姐?”
“正是!”刘姨娘忙说:“我娘姓陆,小时候我还跟着娘去过于江,在李家住过好一段日子,你真不记得我了吗?我娘是李老太太的娘家的表侄女儿。”
又林想了想:“好象有点印象,只是记不清楚了。要说姓陆,那倒应该是亲戚。”
“是真的,”刘姨娘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了:“是真的,我真没有说假话。我还记得当时我们住家的时候,院子里栽着石榴树呢。”
“我也记着一点儿,不过……”又林疑惑地问:“我记得你该是姓曹……好象名叫亭儿?这……名姓都对不上啊。而且,你既然知道这层关系,怎么前都没有说呢?”
纵然是这种境地,刘姨娘还是被这个问题逼得红了脸。
说起来着实不光彩。
陆秀云当年丧夫之后去李家,其实是想赖在李家不走的,可惜没能如愿,当时刘姨娘都记事了,如何不知道她娘的打算呢?但是李光沛一点儿没有那个意思,还请了陆秀云的兄嫂过去,陆秀云再赖不下去,只能离开李家。后来她认识了姓刘的商人,说是做了妾。可是刘家大妇厉害,她一个丧夫的寡妇,关键是还带着个孩子,进不了刘家门,只能做了个没名份的外室。刘姨娘则一直含糊着,姓什么根本也没人去管。
等陆秀云死了,那个商人把她带回去,她也就不明不白含含糊糊的姓了刘。
这事儿说起来实在不光彩,可现在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刘姨娘只能说了个大概,无非是母亲改了嫁,继父姓刘,所以她也改了名姓。
“哟,那还真是巧了。”钟氏哼了一声:“天底下竟然这么巧的事,自幼见过面的表姐妹竟然都进了我们朱家的门儿,这天天早晚的见着,还会不认不出来?钟氏的言下之意,明晃晃的在说她们早有勾连了。
但二太太并不理会钟氏说了什么,她冷眼看着老四媳妇和刘姨娘的情态,看来不象是之前就有瓜葛的。
她的目光从老四媳妇脸上掠过——进门这几年,二太太觉得老四的媳妇倒是歪打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