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主先让正在说话的小姑娘等一等,然后才对田力何花说道:“起来吧,我这府里并不兴动不动就下跪。我听柳牙几个说,你们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
田力道:“我夫妻俩求见了几回,是想当面儿给公子磕头,感激公子的大恩大德。若不是公子相帮……”
“不必说了,这些个事儿过去了就过去了,又牵扯出来对谁都没有好处。”
苏青主说话口气很淡,田力想起女儿的叮嘱,暗悔说话造次,忙道:“小人领会得,以后再不提了。小人想,难得来京里一趟,自然是要见识见识的,我夫妻俩想在京里多呆几日,再带着闺女回宁州。”
苏青主眉头微微皱到一起,回宁州?青儿回来并不曾与自己提过,这是这两夫妻的意思,还是青儿也有意回去,只是不好对自己说?
“想来你们一家子已经说好了?你们并不是我府里的人,要来要去不必禀我。你瞧,我这里正在买人,过会子买好之后,人伢子是要回城里的,你们一家可以跟着一起。刘仁贵,这事儿就交给你了。”苏青主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刘仁贵听了吩咐,也立马便应了。
田力与何花悄悄交换了眼色,觉得有些不解。两人原以为苏青主对青儿有两分情意,怕不会那么容易放女儿离开,却哪里知道自己竟是完全想错了。才说要走,别人立刻就要将自己一家请出去。
苏青主却不管两人脸上变了颜色,温和的对方才的女孩儿说道:“你接着说。”
女孩儿说完后,还剩最后一个,在苏青主的鼓励下,最后那个女儿才细声细气的说道:“婢子清儿,祖籍徐州,爹娘都背鞑靼人杀了,清侯大破鞑靼之后,又让军爷送我投亲。我原有个表舅在京城贩卖毛皮,可是表舅家也不富裕,便将我卖出来了。军爷原想为我理论,但我想着跟着表舅,不如找个好主子,只要勤快些,能养活自己,不用天天挨骂挨打就成。”
苏青主奇道:“你是怎么认识侯爷的,是单单派军爷送你,还是别人也送?”
清儿道:“婢子并不认识侯爷。战事平了之后,侯爷下了令,让我们这些孤儿孤女去军营里登记,若是有亲人的,便派军爷送去投亲。没有的,若是两厢情愿,就和营里的兵丁结亲,也算是有个眷属。”
苏青主不住的点头感慨,“不愧是清侯,体恤百姓至此,天下为官者,接应以清侯为楷模。”
刘仁贵也道:“难怪圣上这样看重侯爷,不但有领兵打仗的本事,更难得是仁爱百姓。难怪皇上自幼便与大长公主和清侯亲近。”
两人说起边疆的战事和朝里的事,旁人自然插不上话,等说够了,苏青主又问清儿:“你说你叫青儿,是哪个青,青色的青么?”
清儿回道:“回公子,是水旁清。”
苏青主呵呵笑了:“我还以为是青色的青呢。也罢,都留下来吧,刘仁贵,领着她们去跟人伢子立字据,再找个宽厚些的嬷嬷教导。都是些吃过苦的,不要太严厉了。”
田力与何花一直在旁边听着,见苏青主果然对下人这样宽厚,心里不禁羡慕起来。梅家虽说也是官宦世家,也并未存心苛待下人,但是方福山与他娘子都是待下极严的人,田力也挨过几次打。相比之下,更显得苏家慈悲。
等小姑娘们都出去了,苏青主仿佛才想起来地下还站着两个外人,笑道:“只顾着说话,倒忘了你二人。如今闺女找着了,该放心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何花深悔方才田力说话造次,此番不等田力开口便答道:“回公子,啥时候走还不曾和小女商量过。”
苏青主听说离开京城青儿并不知情,心里顿时一阵轻快,只是他习于城府,并不形于色,依旧有些冷淡,转头低声问柳牙道:“青儿平日里在何处当差?“
柳牙自然早知道要做这场好戏,忙说道:“人家是客人,怎好给家里做活。咱们家空屋子多,我拨了一间让她先住着,后来这两口子来了,便凑在一起,另找了个清静的小院子都给他们家住了。比咱们家的管家奶奶们都住得好呢。”
苏青主一副拿柳牙没办法的样子,摇头笑道:“哪里就这么多话。”又对田力笑道:“我这里的下人无法无天,倒叫你们笑话了,我记得府上是最有规矩的。如今府上老爷、二爷,诸位小姐可好?”
何花叹道:“公子难道不知?我夫妻二人已不是梅家的人了,老爷、二爷和小姐们好不好的,也不知道。”说着,何花便掉下泪来。
“哦?这是怎么回事,我却不知。”苏青主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满脸错愕。
田力也暗暗观察,觉得苏青主不似作伪,奇道:“青儿没有告诉公子么?”
苏青主尚未答话,柳牙便在旁边呵呵笑起来:“公子整日间忙成那样,便是我们也不大见得着,何况是您家闺女。不过是因为梅四爷说了,青儿姑娘不便留在身边,这才送到了我们家,不过是来时磕头行礼罢了,哪里有那些个闲工夫说家常。”
这一席话,说的田力与何花都十分认同。苏公子这样的公子哥儿,想必和从前的大爷梅敬一样,走花斗狗,哪里会在意一个乡下丫头。看来果真是受梅四爷所托才略略照拂一二。
何花赔笑道:“公子走后,我们夫妻两也离了梅府,主子们过得如何,也是不知,想来定是好的。”
苏青主点头,又道:“今儿见也见了,头也磕了,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便是。”
地下刘仁贵也悄悄对田力说:“公子爷都发话了,有什么直说便是,不必害臊。”
听刘仁贵这么一说,田力夫妻更是羞得红到了脖子根。二人今日来,除了磕头致谢外,原是存着小人之心,怕苏青主不放青儿离开,准备刺探一二,最好当众用话拿住苏青主,使他不得不放人。没成想苏青主非但毫不挽留,还把二人当成打秋风要钱的。
“并……并没有什么难处。”何花忍耻强笑道。
苏青主也不在意,大方的说道:“既如此,也由得你们。若是不嫌弃想多住几日,便住下;若是要走,与刘管事说一声便好。我还有事,你们自便吧。”说着苏青主便阔步走了。
田力与何花面面相觑,依然是满脸羞臊,见柳牙和刘仁贵并无奚落之意,这才略略放了心。刘仁贵见公子走了,也便忙自己的去了,只交代柳牙再将夫妻二人带回去,省得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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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月牙来了
更新时间2012617 23:30:28 字数:2363
自田力夫妻出门,青儿心里便惴惴着。两人话里话外,都透着要带着青儿回家的意思,只是不肯点破,究竟为什么不点破,青儿却有些不解。
“要怎么才能劝他二人回去呢?”青儿一个人犯难,左思右想也觉得不妥当。而要她跟着田力夫妻回宁州,更是一百个不愿意。且不说京城里诸般事情未了,单说回去若是被梅兴林知道,说不定悄悄儿的就丢了性命这一桩,就叫青儿断然的不肯回去。青儿甚至有些后悔,当时匆匆与二人相见实在是莽撞了,现在左右为难进退不得,叫人好不气闷。
想起宁州,青儿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梅敦。梅敦回宁州,自然是去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面对儿子的重重追问,梅兴林究竟会如何作答,梅敦又会不会接受来自父亲的答案呢?想到梅敦经受的种种煎熬,青儿心底又生出一股子怨毒。追根究底,这一切的根子还是在梅兴林身上。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留他性命,若是因此害了梅敦,岂不叫人悔得肝肠寸断。
“梅兴林,若是因着你叫梅敦受害的话,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青儿心里想着,怨毒之色便带了出来,幸喜得室内独处,无人看见。
“姑娘,姑娘?”
青儿听到有人叫唤,吓了一跳,转脸抬眼一看,挑窗外月牙正笑着招手。
“你怎么来了?”青儿起身开了门,见月牙额上细细的汗珠子,有些责备的说。
月牙笑道:“我挂念姑娘,姑娘这里抽不开身,又不好与公子和七爷相见,今儿听说二老去见公子,这才偷空跑了来。”
青儿心里一算,这几日守在田力与何花眼前,行动都在一起,已经有四天没见着苏青主了。
“你巴巴的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青儿见着月牙,心里倒也欢喜,自顾自的倒了一碗茶送了过去。
月牙起身接了茶,笑嘻嘻的说道:“并没有什么事儿,只是想着姑娘,就偷偷儿的来看看。今儿府里买了几个人,都是一般年纪的,以后咱们家可算是要热闹了。”
青儿见月牙高兴,含笑点头:“可不是,念慈居这样大,人却少,有些地方便是白天去,一个人也怪怕的。”
提起念慈居,月牙有几分得意:“不是我夸口,念慈居虽比不得皇亲国戚的宅邸,那是规制摆着不敢逾越,其他的官宅比起来,单论大小也是数一数二的。别说新来几个妹妹,便是再住个百十个人,也是有余。”
青儿心里一动,笑道:“可不是,多住些人好。”
月牙又道:“是呀,不如姑娘就把爹娘都留下,不过是多两双筷子罢了。”
青儿脸上挂着笑,习惯性的用中指的指间轻轻的敲着桌面,淡淡的说道:“你忽然跑到我这里说这些话,不怕你们公子罚你?”
月牙察言观色,瞧不出青儿的悲喜,便又说道:“公子要罚便罚好了,只是我来这趟,旁人并不知道,还望姑娘不要迁怒旁人。”
“好月牙,若从前我身边儿有一个你这样全心为着主子的人,说不定就不会……哎……”青儿长叹了口气,月牙方露口风,青儿便知道她是担心自己跟着田力夫妻离开,自作主张前来试探。“不管是你,还是旁人,都是一片好心为我,我若胡乱迁怒,良心岂不是被豺狼吃了?”青儿说着,拍了拍月牙的手,示意她别多想。
“有些事儿,你一知半解就不要胡猜了,总归听你家公子的话就不会错。我的事儿,我会和青主商量,我们会想出法子来的。”
青儿说完,便听见院门开合的声音,见月牙面露慌张,安慰道:“又不是没见过,不必慌乱。”
月牙闻言,忙点头表示知道,她毕竟是苏青主身边的贴身侍女,片刻间便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