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力锤著床:“休息你个头!今日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不许走!!!”
楚王叹了口气:“蝶儿我好累,真的好累,且让我休息下,不行麽。”我吸吸鼻子:“那你能放了墨皓空麽。”楚王摇摇头:“我已退步太甚了,放虎归山留後患,恕我现在做不到。”他转过身去,“不过蝶儿放心,不会叫他受委屈的。”说罢便走了。
我愣怔坐在床上,浑身没了半丝气力,我忽的想起楚王对墨皓空说的那番话:她为你,对朕假意装欢,为了你落了我们的亲骨血,为了你可作哑巴都不肯说半字。我心中一冷,酸楚难当,难道那个人真的是我?难道曾经,我竟为了墨皓空做出过那般事麽……
“娘娘……”我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婢红著双眼看著我,我愣了下,她这般表情是为何?我缓缓坐起身,对她招招手:“你唤甚?”小婢吸吸鼻子,跪在我床前,“奴婢雀儿啊!娘娘这就忘了?”
我的心抖了抖,摇摇头:“雀儿抱歉,我好像,失忆了。你起来罢,别跪著了,来,坐这儿。”雀儿犹豫半响,我伸手将她拉著坐在床上,轻声道:“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从前的事?”
雀儿点点头:“娘娘想听,雀儿自是和盘托出的!”我点点头,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看著她:“说罢。”雀儿轻声道:“不知娘娘从何时起,不忆事的?”我叹了口气:“入宫後的所有,全部。”
雀儿吸吸鼻子,“那时啊,奴婢第一次见娘娘,王便已将您封作凝妃了。王对您是极极好的,因为娘娘无论说何不得体的话,王也从不恼您,而且王还将娘娘带回自己的寝宫去住,奴婢听闻,这在楚宫,可是从来未曾有过的呢。”
我轻声道:“是麽,後来呢。”雀儿叹了口气:“娘娘刚入楚宫的那几个月里啊,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只有看见王来了,才会偶然笑上一两回。可是尽管如此,娘娘却总能让王很高兴很欢心似得,只因每回王和娘娘相处时,都能听到笑声,这在您来前,可是鲜少听到王那般去笑呢。”
雀儿想了想,“後来快一年多了,有一回十六王爷经过寝宫,似送了娘娘一把琴,当时娘娘盯著琴看了好半日,却让奴婢去埋了,还说不要告诉娘娘埋哪儿了。那时开始,娘娘就愈发常笑了,和王在一起时,眼神也愈发温柔起来。”
我心微微一颤,抬眼看著雀儿天真模样,似很是欢心那时我的转变。她笑了笑:“後来王对娘娘也愈发的好了,常带娘娘出去玩。娘娘都不知道你们第一回出去啊,去了一整夜都不归,急的顺公公满头大汗,一宿可都在宫门前候著呢。娘娘那次回来之後,总是问雀儿,王都喜欢些什麽,还自己去膳房做糕点,那时可把小李子给吓坏了!生怕娘娘伤了去,要受重罚。”
看见雀儿捂著‘咯咯’笑著,我不自觉的也勾了唇,似感受到那女子的情意一般:“那然後呢?”雀儿激动的拉过我的手:“那时啊,王可是天天都回寝宫住,也不怎去别的嫔妃那儿了。雀儿听别人传讹娘娘是狐媚子,雀儿气急,好生和她们理论了番,那时娘娘得宠,她们也不敢反驳,甚是可怜!”
我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雀儿怎可仗势欺人,谁教的?”雀儿嬉笑道:“娘娘呀!娘娘说,若是受欺负了,定要还回去才是!而且娘娘对雀儿,从来都宽待,对雀儿甚好甚好!”说罢怕是我不信一般,还加了句:“甚是极好!”
我笑了笑,捏捏她的脸,“转回正题!”雀儿吐吐舌头,“娘娘和王,最最开心,便是娘娘入宫第二年,俩人总是不顾礼仪的四处……四处缠绵,羞得雀儿不敢正视。”我脸一红,嚅嗫道:“是……是麽……”
雀儿不知我羞,还重重点点头:“是呀!後来娘娘还记得了好多下人的名字呢!宫里头很多娘娘都记不全,大家也觉娘娘极好。不过第三……第三年……”看著雀儿开始支支吾吾,我笑了笑:“无妨,说罢。”
雀儿叹了口气,“本来第三年也好好的,娘娘却不知为何,愈得王的宠爱,却愈发忧郁了,後来还让雀儿骗嬷嬷说您来葵水,可是雀儿却未从娘娘处收到红巾啊……那一回……那一回娘娘和雀儿扑蝶来著,王忽然来了,抱著娘娘回了寝宫後,却忽闻娘娘……小产了……”
第二十九章
我的心一痛,虽然之前听楚王说过,‘蝶儿’失去过一个孩儿,可一路顺下来,雀儿说的故事让我只觉心狠狠揪了起来。我缓缓神:“接著说罢。”雀儿犹豫了下:“那时娘娘昏迷了两日,王一直跪在娘娘床前,动也不动,连一向宽待的顺公公的话都不听了,只说待娘娘醒来,要亲自认错。”
我的心一揪,大力按住心脏皱眉:“继续说!”雀儿摇摇头:“娘娘,雀儿不说了……可好……”我努力笑著:“我没事,迟早要知道的不是。”
雀儿嚅嗫了一下,叹了口气:“那时娘娘醒来後,王便大赦天下,说是要为您们孩儿积福。後来对娘娘也是极好,除了政务,就都是陪著娘娘了,娘娘那段时日也甚是开心,连喂著锦鱼都哼小曲儿呢。”
我紧紧抓著身下的床单,咬咬下唇,“……後来呢……”雀儿抽泣了起来,“後来的,雀儿真的有些说不出口了,可是那段时日,也就只有……只有雀儿在娘娘身边……雀儿不说,也无人知晓了。”
我垂下眼,“那说罢。”雀儿抽泣著:“忽的有一日,王说换寝宫床位要换大些,却不想,在床底找到了个甚物,那物,雀儿也不知是何物……可王问过太医後,便抓著那物急急来找娘娘了。那时王震怒,将所有下人都挥退了去,发生了什麽,雀儿也不知。”
我点点头:“所以呢?”雀儿吸吸鼻子:“那时回到寝宫,王唤了整个太医院的人来,才知娘娘舌被深深划了道口子,血流不止。那时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王那般,他还说若医不好娘娘的舌,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要受拔舌之刑。”
我一抖,皱眉:“他那样坏?”雀儿擦擦脸摇摇头:“王并未那般做,不过娘娘在寝宫休养的月余,王都不回了……”我轻轻笑出声:“是麽。”
雀儿摇摇头:“王不知为何,很恼娘娘,王从不曾恼过娘娘,只那一次,娘娘便被调去别的寝府了。雀儿本跟著娘娘,可余月来娘娘似不能再开口说话,後来竟还让嬷嬷带走雀儿,雀儿几次想去探您,可都被嬷嬷拦下……”
看著雀儿一脸歉意,我摸摸她的头轻声说:“雀儿,这不是你的错。”雀儿哭著摇摇头:“後来一次,雀儿又想去试著找娘娘,见娘娘给嬷嬷甚物。谁知娘娘走後,那嬷嬷便将娘娘的事物都给扔了,雀儿将它们捡了回来,可奴婢一向晨班,只好夜头休更才拿去给了顺公公。当时见王急急推门出去,奴婢本还寻思著,是不是娘娘又能得宠了呢,还满心欢喜……却……”
雀儿死死攥著我的手:“第二日,却听闻娘娘已殁……雀儿一直不信!一直不信……可王之後,日日都去娘娘去过的地儿,每日都呆坐在小池旁看著一池的锦鱼动也不动!若不是王每日还会提步回寝宫,远远看去都像……都像……死物一般……”
我眼窝一酸抬起头看著帐顶,雀儿抽泣道:“宫中至此之後日日挂著白绸缎子,挂了快三月了,直到……直到……昨夜才收下的。”
收回扬起的头,我缓身走到梳几前拿起铜镜,看见自己右额上一条新鲜结痂的殷红刀疤。我静默了会儿,慢慢张口伸出小舌,只见舌头还有一条粉红小疤,我手中的铜镜‘咚’一声滑落。
我想起楚王的话:不管蝶儿变成何样,都是这般信任他,是麽。我心一酸,‘呵呵’笑了两声仰著头,泪从眼角滑下。好一个墨皓空,好一个从粱顶跌落,整整睡了三年!
我重重跌坐在地上,将脸入双腿间,雀儿急急走到我身边环著我抽噎著:“娘娘……!”我刚想开口问你哭甚,结果一开口,我便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声。雀儿哭到一半,忽的放开了我。
我肩膀一松,听见她抽泣道:“顺……顺公公……”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老太监叹气摇头,他走到我身边扶起我:“娘娘莫坐在地上,染了风寒可不好。”我被他拉起身,拉著袖口抹了抹脸,轻声说:“谢谢……”
顺公公对房中婢女尖细唤了声:“你们都先下去罢!”婢女们异口同声道:“是!”雀儿不确定看了眼我,福了身:“是……”我看著满房的婢女都出去了,我拉著袖摆擦擦泪,疑惑看著他,顺公公摊开掌顺向椅坐方向,我点点头,坐了下来。
顺公公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我道:“娘娘啊,您何以要这般伤王的心呀……王在您走後,日日焦心,心神不宁。老奴服侍王那般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当年若不是见娘娘对王是用了真心,老奴才放下心去的,这就……这……哎!”
我拧起眉毛又想要哭,顺公公‘哎哟’一声,行礼道:“娘娘莫不是在怪老奴多嘴罢!”我可什麽都没说啊不是吗?我委屈了阵,泪滴了下来,“哎哟!老奴……不该!不该!”我惊讶看著顺公公扇著自己耳光,赶紧起身拉住他的手:“求您别这样!求您了!”
顺公公惊恐跪下:“娘娘,老奴受不起呀!”我拉著他起身,却半分扯不动,我哭著跪在他跟前:“你们都别这样了!求求你了!”顺公公赶紧拉著我起身,他端详了我还一会儿,不确定道:“娘娘您这……这是……”
我吸著鼻子:“我不忆得入楚宫後的事了。”顺公公一脸震惊,继而叹了口气:“这便难办了……”我抹抹眼泪,轻声道:“甚事难办了?”顺公公重重叹了口气,重得在整个梁顶都回了音:“娘娘,老奴只是个奴才,不便多言了。”
我委屈拉著他的净鞭晃了两下:“公公不告诉我,我能问谁去呀……”顺公公摇摇头:“老奴是个下人,若多言,会被‘哢嚓’的。”我愣了下,轻声道:“那麽严重啊……”顺公公凝重点点头,我忆起刚才雀儿岂不是冒死和我说了那番话……
我吸吸鼻子,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