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很长,里面还有各色单子,王妃的信也夹在在了里面,大多是嘱咐孕妇的一些禁忌,絮絮叨叨,全都是母亲对女儿的担忧和疼爱,顾尚锦边看边笑,笑道后面又喜极而泣。
谁都没有想到,昔日大雁的女中豪杰居然有忐忑不安,殷殷期盼父母宠溺的一日。
一个多月来的担忧和害怕在收到这封信之时全部化成了乌有,顾尚锦隐约感到自己懦弱又坚强,胆小又固执。她根本不敢说,如果父王母妃不想要这个外孙,她该怎么办?如果大雁要的只是短暂的和平,断定了这个孩子只是累赘怎么办?
出嫁之前,她也曾痛骂父王的假仁假义,痛扁弟弟的狼心狗肺,甚至于对一直溺爱她的母妃恶言相向,她知道一切不可改变,可是忍不住怀疑亲人对她的爱护,忍不住想要让他们担忧焦虑,哪怕她知道自己最终会踏上苍蒙的草原,离开自己的故国。
微风轻轻敲抚摸过帐帘,吹动着孩子们手腕上的银铃,叮叮当当一路洒满了草原。草儿将肥,河流慢淌,远处的山坡上成群结队的牛羊像极了女儿头纱上镶嵌的珍珠,一颗一颗很是闪亮。
宫帐内的细语声,逐渐落了下去。遥远天边,战争硝烟也逐渐熄灭。
夏初,骄阳射出第一缕炙热光线的时候,苍蒙迎回了自己的君王和英雄们。
震天响的牛皮鼓声中,得胜归来的将士们踏着鼓点从遥远的樊古方向一路狂奔而来。高大的战马,飞扬的旌旗,被鲜血洗涤得更加雪亮的铠甲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无拘无束的草原人忍不住奔向他们,拥抱他们。所有人都不受世俗的束缚,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对亲人归来的喜悦。
轲华一路奔跑,跑向族群前那最坚强的女子,张开双臂将她抱入怀中。骏马还在飞驰,他却已经狠狠的吻住了那朝思暮想的人,不留一点气息。那一双铁臂恨不得将她锁在怀里一刻都不分离。
顾尚锦小心的护住肚腹,单手搂着他的脖子,不管他的吻有多霸道,她都敢于积极的回应。热风在脸颊边吹过,似乎连眼帘都滚烫了起来。可是,他的怀抱更加滚烫,他的气息似乎还带着战场上血的味道,让她即晕眩又沉迷。
轲华高举着手臂,大声呐喊:“苍蒙,必胜!”
无数人回应着他,潮水般的呼声几乎响彻云霄。
顾尚锦拉扯着他的耳朵,笑说:“真像一个英雄!”
轲华嗅着她发尖的清香,咬着她的鼻尖,大笑:“你说过,你只嫁给英雄。”
她的英雄拥着她穿行在自己的子民之间,用最欢快的笑声和最炙热的吻表达着他对她的思念。相拥的两人那么耀眼,仿佛一团燃烧得红滟滟的火,张狂的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顾尚锦握紧了他的手掌,突地捏紧了它:“英雄,能否告诉我,你的伤口到底在哪里?”
轲华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无奈地道:“全都好了。”
顾尚锦明显不信,不过,此时轲华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论功行赏,要接受镇守的臣子们的恭维,要与民同乐。
疲惫而亢奋的苍蒙人一直把欢乐延续到了夜晚,跳不完的舞蹈,唱不完的歌,喝不完的酒,还有吃不完的肉。那燃烧的篝火似乎把夜空都染红了一般,无数的酒液醇香醉人,谁也不知道在这一夜里,有多少将士向少女们求婚,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只能拥抱着逝者那冰冷的刀剑哭泣到天明。
顾尚锦早早的回了帐篷,依然觉得肌肤火烫。
小七适时的将醒酒汤递送到了她的手上,顾尚锦推了推:“我没喝多少。”小七再递送上另一碗汤药,那是安胎的,顾尚锦无言的喝了它。
轲华夹带着夜风进来的时候,顾尚锦已经半躺在了床榻上,翻着一卷枯黄的书看着。见了他来,只说一句:“把衣衫拖了。”
轲华咳嗽一声:“你派来的人很尽责,没让我受什么伤。”
顾尚锦戳着他的背脊冷笑:“既然没受重伤,那就让我看看伤口。”
轲华说得没错,其实他没有受太重的伤,重伤基本都在这一个月的调理下好得七七八八。他知道顾尚锦的性子,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蠢到为保护弟弟而受伤,说不定就真的会去把帕琏给抽打一顿,然后再回来数落他肆意妄为的莽夫行径。
那一支箭并没有射中他。
轲华的武艺比顾尚锦强上很多,哪怕是混战之中,他也很够很好保护自己的要害。问题是,派去暗杀他的人并不止一人,那只箭之后,又从无数的缺口处冒出了箭矢,对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射杀在战场之上,让他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影卫出现得非常的及时。相比战场的盲目砍杀,影卫们更擅长寻找暗中的杀机。他们的保护并不在明处,却总是在箭矢飞来的瞬间判定出暗杀者的方向,从而截杀。
顾尚锦掰开他的掌心,轲华解释道:“那箭来得太突然了,我情急之下用手抓的,不过伤口好得很快。”
他身上的伤疤也多,新伤旧伤错综复杂像是被无数车銮碾压过的泥路。
顾尚锦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的确没有太严重的伤口,这才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地问他:“你不想知道出征之后,你的臣子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轲华抱住她,自信地道:“不用问,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何况,还有你那狐假虎威的虎豹骑在威慑着,他们一举一动都必须斟酌而定。你就是那守着巢穴的母狮子,就算面前是一群豺狼,也不敢轻易的激起你的怒吼。”
原本以为她会抓着他捶打一顿,哪知顾尚锦却意外的一动不动。
轲华心里一咯噔:“他们真的惹你了?”
顾尚锦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个消息。”说罢,就拉过他的手,附在自己的腹部。
她说:“这里还有一个人,在欢欣的等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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轲华起初不明所以;疑惑地望了她半响。
顾尚锦本来就忐忑不安了快两个月;也造了两个月的罪,如今瞧了他这傻不拉唧的模样忍不住就往他脑袋上招呼了过去,轲华吃痛下呆傻的动了动掌心:“这里面有个人?”
顾尚锦一巴掌拍飞他的爪子:“你不想要他就直接说。”
轲华赶紧说:“你给的,我哪有不要的道理。”琢磨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腹部,的确感觉不似记忆中的平坦。他歪着脑袋,慢慢的瞪大了眼;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喜和紧张从心底咕噜噜的冒了出来,有点结巴的问:“你是说……说……”
还有点不敢相信;忍不住把脑袋贴在她的腹部仔细的去听去感受。可是里面的人儿实在太小,别说给他一巴掌,就是踹他一脚也不大可能。轲华爬到她身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从她左边滚到右边,又从右边滚到左边,左手摸完了右手也要去摸一下,只把衣裳都磨蹭得乱七八糟,一脸傻笑简直就像是毛头小子一般,哪里还有族人面前的冷漠和严肃。
顾尚锦那时最爱他呆呆傻傻任由她欺负的模样,如今再见心里也泛了蜜,索性解了外衫的衣带,让他隔着亵衣一点点的摸索。轲华却觉得不够,干脆把她的衬裙给掀了起来,露出白白嫩嫩的腹部,吧唧两口就亲了上去。
麻麻痒痒的,还有急行军时新长出来的胡渣,磨蹭在肌肤上,倒像是有点绣满了繁花的锦缎覆在上面一般,说不出的怪异。
顾尚锦推开他的脑袋:“去把胡子给刮了。”
轲华摇头:“不要,我舍不得离开儿子。”说着,反而把下巴更加贴近了些,围着整个腹部打着圈圈,顾尚锦痒也不是,麻也不是,又是喜悦又是难受。
闹了一盏茶时分,轲华终于想起问:“几个月了?我走之前怎么都不知道?”
顾尚锦笑着:“我起初也不知晓,你走了一个月我才发觉,现在算起来也有三四个月了。”
轲华面上微不可查的变了变,思忖了一下还是问她:“郭家知不知道你已经身怀有孕?”
顾尚锦半掩着眼,单手护着腹部,轻声道:“这事,你该去问旁人。我只从发现身怀有孕后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怕有个差池等不到你回来。有时候逼不得已有人求见,只好安排了替身出去走一圈,也消了有心人的疑惑。”
顾尚锦原本的出生就极不简单。父亲是威慑一方的赵王,母家是外戚大族,她生性活泼,比男子还要潇洒几分,没少招惹是非。不论是家族地位还是她本身都极容易招人嫉恨,想要她命的人不在少数。故而在她还是黄口小儿之时,赵王就寻了几个与她年纪相仿,样貌相近的女子放在身边培养,时时刻刻模仿她的一言一行,以便在危险的地方代替顾尚锦承担伤害。
只是,顾尚锦性子过直,那些个女孩儿虽然她见得少,可是一直知道身边有人与自己如同双胞,总是忍不住怜香惜玉,甚少让她们替自己出门。
更何况,她本身武艺非凡,与太子亲密,游走与宫廷后院与江湖之间,浑然将危险当作吃饭,把比武打仗当作与师傅们过招比试,对她来说,与其让别人替她去死,不如将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迄今为止那些女子倒是甚少出现在外人面前过,最多也是替偷懒的她参加一些毫无用处的世家女子茶会,或者去应付一些奉承的官员家眷等,这次倒是用在了刀刃上。
轲华没有见过她的替身,他在意的倒是另外一层。顾尚锦一直不肯说他出征之后,郭家到底有何异动。虽然外表看来,虎豹骑将顾尚锦的帐篷围得固若金汤,可郭家的人并不是本份的人,说不定已经做过了什么招惹了她,偏生她现在一心放在孩子身上,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顾尚锦让他去问旁人,他还真的准备出去抓一些人来问问。只是刚刚跑出了帐篷,他就直接拐去了找了大合萨,没了多久就喜颠颠的又跑了回来。
还没进帐篷,远远的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郭莺穿着一袭华服,艳丽的玛瑙镶嵌在衣摆上,像是清晨普照的七彩光。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动作叮叮当当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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