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尽是腐烂的味道,阵起血腥恶臭。看样子,是死了没几日。暴尸荒野已是凄惨,却还要落个死无全尸。
顾延舟着实呆不下去了,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只是既看了这等骇人景象,要忘的干净是不太可能。亲眼所见后又是疑云阵阵,纷乱头绪,叫顾延舟实不知从何理清。
也许是遭了野兽啃食,也许是遇了歹人也说不定……不知是哪种的手段,竟能落的这般残忍。
但就是找了再多借口,论时间地点,脑中还是不断的闪出这个人来。
林梨!
他不禁想到,林梨那日浑身浴血的骇状……
几乎可以肯定,那日之事林梨定是隐瞒了许多。却不知,却不知……回想之前那两桩命案,俱是同样惨烈。
他本不愿去问,但现在,他实在不得不多想。
顾延舟被自己的想象逼的喘不过气来,蛛丝马迹的串联在一起,叫他实在无力反驳。
胸腔口被一团瘴气狠狠堵着,直冲了五脏六腑。顾延舟本不是冲动之人,但现在却根本找不出理智二字。他又急又怒,脚下立改了方向。
一如以往的,这一路是出奇的顺利。小跑了半响,竹屋已经尽现于眼内。
临到关头,却还是怯步。顾延舟在门口徘徊了几回,想了想,还是推开了门。
叫他失望的,林梨还在屋内,正执笔,学着顾延舟的样子在作画。
时光静好,淡淡的停留在她身上。顾延舟动了动唇,如鲠在喉。
林梨疑惑的偏过头去,她知道是顾延舟。却没见得他现在这样,气喘吁吁,一身的枯叶。
“你这是怎么了?”林梨起身走向他,抬手帮他抚去落叶。
顾延舟趁机扼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难得的贴心。唇间一动,到底却说不出话来。
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同样叫了林梨起疑,她并不去问。只是瞧了顾延舟周身狼狈,鼻间轻嗅,又是一股腐尸的味道,当下也变了脸色。
她没有顾延舟那么多顾忌,单刀直入,“你要问什么?”
简单的一句,叫顾延舟清醒了不少。他还没弄清楚来龙去脉,怎可冲动?
手上的力道又松了去,顾延舟想说些什么来圆场,到嘴却是无话。
“有话为何不说?”林梨有意逼问,大抵知道这一关早晚要来,顾延舟反正已知她的真实身份,不如就跟他说了清楚。
她既不遮掩,顾延舟终开了口,“前些个日子,你说遇上了猛兽!”顾延舟掂量着用词,又道:“你遇着它时,它是不是在害人性命?”
林梨只是笑了声,并不立刻回答。她无所谓的模样反让顾延舟更急,又紧了五指,大声道:“是不是!”
“是。”林梨皱着眉,有些不爽快,“所以我也下了手,杀了那孽畜。”
泛着狠意的一句话,似乎直击了天灵盖,砸的顾延舟一阵发寒。
“林梨。”他唇齿间俱是盖不住的寒意,“你不怕那道士再来吗?”
一言脱出,反倒没了顾忌。“那道士当初就是被你的血案引了来,现在好不容易避了他,你又……”三言两语,却真真说出了火气,顾延舟难得的说了狠话,“你也曾经为人,为何要再而三的下此狠手!你真要跟他再斗一回吗!”
气极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林梨,我只愿你平安,盼你我长久。可是,我又不觉得你跟我是一样的想法。我是真心喜欢你,却觉得,你根本就不在乎。”
往下,声音又低了下去。顾延舟拧紧双眉,“我只愿,你不要再伤人,那道士的法术你也见识过了。你好不容易才成人,难道真想被那贼老道打的魂飞魄散才甘心吗!”
顾延舟一口气说完,他瞧着林梨神色未变的脸,心口满溢的悲凉。或是说出了心中所惧,又或是已经认清了事实。他不想再去看林梨的脸,更无力再去猜测她的所想,万般激愤下只能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锦禾
林梨神色一震,她万万没想到顾延舟会就这样的决绝离去。转了身,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他平时最心心念念的,不是就同她痴缠。哪怕多得一刻,也足见他欣喜若狂。
她拼了命为他取得妖骨,顾延舟怎可舍她而去!
她讶异的看着顾延舟的背影,当真是没得半分留恋。
“顾延舟!”林梨在他背后喊道:“你给我站住。”
可看顾延舟却并未因此停下,反随着她的喊声,越走越快。
“顾延舟!”林梨瞧着他渐渐消失于绿丛的身影,神色转瞬寒冽如冰,愤怒充盈全身,股股纠绕,几乎要破体而出。
“你听到没有!”林梨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双目赤红,周身气流乱窜,黑发盘盈在侧,发怒的模样仿如赤面恶鬼。
“我不叫你走,你就不准走!”
林梨满腔的怒火都盈聚在臂上,她看着顾延舟消失的方向,盛怒之下,只想连带着将所有的景物一起消失殆尽。
她从未愤怒到如此地步,眼里看不到其他,耳中更听不到细微。只觉得一切都太过碍眼,恨不得全部消失干净才好。
林梨红着眼,一身的黑气,怒气就要汹涌而出。
她刚一发力,从指尖开始,如游蛇一般的延伸,竟是一股难言的痛楚。
那股痛感蔓延的极快,细密如钢针,一直扩散到全身骨络。将林梨满腔的怒火都给制住,大退了一步艰难的扶住桌角。她眉头紧蹙,满眼皆是骇人的苦痛。全身憋着一股火气,却迟迟发泄不出,从皮到骨,都是难言至行将撕裂的疼痛。
怎会如此,林梨昏昏沉沉,周身阵痛。她脚下一歪,随之就要倒下。
然,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来临。林梨昏昏沉沉的,似见一道异光闪过,落在她身后。
白光中隐藏了个人形,在林梨倒下时将她稳稳接住。以自己的身体护住,没让林梨受得半点伤。
只觉得气冲上头,林梨尽量睁大眼去看,双目却始终迷糊,怎也辨不清来人。更不知是敌是友,如何防范。
那人形渐渐清晰,却是个少女模样。她扶着林梨到了床边,端的是关心的很,“姐姐,你可有伤着?”
林梨脸上浮起疑惑的表情,尽管弄不清楚来人身份,却是因祸得福。为着这刻分心,身上的那股阵痛已去。她靠着床榻调息,渐渐缓过气来,已经恢复了原样。
又等了半响,双目才将恢复清明,林梨面上的疑惑散去,转而化成了警惕。她快速起身,二话不说一手捏住了那女子的肩膀,厉声道:“哪里来的小妖!”
“姐姐。”女子口出皆是亲密,她并不乖乖受制于林梨,反而伸出手,骤速间极快的在林梨身上点了几下。反手将她按到了床上,“姐姐,你快些运气,屏除杂念。万不可随意动怒。那狼妖的骨阴寒的很,恐伤了姐姐。”
这下本末倒置,林梨反被她制住,那几下指力刁钻,竟让她动弹不得。
只是看这小妖却无恶意,反句句关心。并且,实如她所说。她体内气息不定,叫嚣着要冲破。郁结于胸,平添暴躁。
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林梨还是随着她的话调息下来,将怨怒尽除。半响,果真是平静了不少。
瘴气已除,林梨也不再喊打喊杀,紧握的双拳松下。整个人虽不显温柔,倒也无刚才的凌厉了。
“姐姐。”那女子见林梨面色平静,终也放心下来。打了个响指解去法力,将林梨搀扶起来,“姐姐可好些了。”
“无妨。”林梨这才有空端视起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杏圆脸蛋,两弯瞳仁,长的甚是俏丽。
可她无端出现,到底是从哪来的。且几句言语,分明都在帮着自己。
她正想细问,只是,下一刻,林梨瞪大眼。惊奇的看着自女子身后腾升的一条白色尾巴。
那蓬尾硕大,羽毛一样大张着。白腻如雪,占据了林梨的全部视线。
“你!”林梨尚不知她是何妖类,只看那女子带笑的脸凝住,喊了句“糟了”就跳下床去,手忙脚乱的转身去拨弄那条长尾。
“姐姐别怕。”她尴尬的笑道:“这尾巴老是不打招呼就出来,一会就好了。”
她边动作着,不知是使了什么法子才将那长尾塞了回去。可是尾巴才刚恢复好,黑发一乱,头顶又现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一招一摇的,有趣的紧。
林梨低首愕然,不懂她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完了完了。”那女子顾了尾巴又现了耳朵,最后只能放弃的一捂头顶,沮丧道:“姐姐,你可别见怪。我道行太浅,老是会现出原形。”
她看出林梨的疑惑,兀自笑着贴到她身边,朝着林梨娇俏一笑,“姐姐莫怪,我来的突然,姐姐定是受惊了。”
只是林梨没空跟她扯皮,“你到底是谁?”
“姐姐当真不记得了?”她松了手,又露出两只雪白的耳朵,“姐姐诛杀狼妖那日,我正在场。也是受了姐姐恩惠,我才能取了狼妖心肝,祭奠我母亲。”
她虽前言不搭后语,林梨倒也听出了门道。记忆回炉,终于忆起了些许,“原来那晚的人是你。只是那夜我未曾看清,你是何精怪?”
那女子咯咯一笑,露出长尾左右摆晃,“我叫锦禾,同我母亲一样,都是狐狸。”谈及此处,锦禾目中暗暗,有些神伤,“我与母亲不问世事,一直都在这林中修行。可恨那狼妖道法高强,我母亲不敌,竟被它……”锦禾说的激动,恨意一袭,两颗尖牙都露了出来,利爪在床沿狠狠划出一条长痕。
林梨被她的动作一惊,暗暗起了警惕。也不知她是敌是友,还是多防备些好。
接着,方才还怒气冲天的锦禾又换了作甜笑,伏下身朝了林梨重重一跪,“那一晚,若不是姐姐相救,恐怕连我也要葬身在狼妖腹中。姐姐大恩,请受锦禾一拜。”
说罢,当真连磕了三个响头。言语行动,无一不是真挚。
林梨看她一举一动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