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配配拿起外套:“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冬季的深夜寒风凛冽,之前才下过一场雪,又将了几度。落雪没有融化尽,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
钟配配戴了一顶帽子,还是感觉冷风往耳朵里钻。问肖方:“你冷不冷?”
肖方摇头:“不冷。”
钟配配不信他:“骗人。”后悔将他叫出来了,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女孩儿随心所欲。
肖方似想打消她的念头,伸手抓起她的,掌心温暖干燥,热流沿着钟配配的指尖猝不及防传到心口,果然是暖的。
她有些怔愣的看着他,或许太温暖了,下意识表现出贪恋。
肖方反应过来,接着放开了。冷风帖划掌心,像刀子一样,一劈两半。
钟配配将手插到口袋里。
问他:“过年打算回老家么?”
“估计要等过了年才能回去,往常过年有多忙,你不是不知道。”肖方看了她一眼:“其实不是特别想回去,现在年纪长上去了,家里亲戚多,被问起来很麻烦。”
而且各种各样的相亲,往往被排在这个时候,堪称困扰。
“那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你长这么帅,工资也不低,光咱们寻芳踪里追你的好姑娘还少么。”
肖方若有所思的说:“这种事情勉强不得的,缘分不到。”
钟配配哼哼:“说白了就是不有感觉对不对?”
肖方不吭声了,半晌:“我有喜欢的女人。”
“谁啊?是我认识的吧?”
肖方笑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他不肯说,无论她怎么追问。
沿着护城河走,不知不觉走到天亮,疯狂到这个地步,让钟配配唏嘘不已。
走得时间太久了,全身都走热了。脚底也是暖暖和和的,本来一双皮鞋根本不防寒。
肖方说:“直接去吃早餐吧,前面有一家早餐店,做得不错。”
钟配配将吹散的额发捋顺,笑着说:“很多年没做这种疯狂的事了,喝酒唱歌倒有通宵不睡的时候,可是就这么干走真的没有过。”
“我倒是有过。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晚上和同学一起出去吃饭,吃过又续场子,很多时候末班车都没有了,也不打车,就一直走回学校。一些人边走边闹,回去的时候正赶上吃早餐。还有毕业的时候去送同学,过半夜的火车,从车站走回去,也都是早晨了。那时候年轻,一群人有说有笑,倒是一点儿不觉得累。”
钟配配感慨:“我没有那样简单的生活过。”她从很小就要为生计发愁,否则就没钱交学费,到最后还是辍学了。
肖方侧首,语气温温:“年小的时候受苦,那都不叫苦,可以晚享晚年就是福气。”
钟配配被他的话语震撼,不知怎么就想到一世安好这个词汇。
“肖方,你的心态真的很平和,能看出来是在很好的家庭里长大。”
他淡淡说:“普通家庭,谈不上大富大贵。不过我从小到大还算顺利,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所以没吃过什么苦。”
简单的豆浆油条,吃起来却有滋有味。豆浆很浓郁,加了一小碟子的糖,入口甜滋滋的,钟配配最喜欢这个味道。而且油条炸得酥脆,她一口气吃了四根,拍着肚子叫着吃撑了。
肖方将纸巾递给她。边说:“要是喜欢,改天再带你来吃。”
钟配配靠在椅背上,看渐渐明亮的天际,眯起眼睛说:“要过一段时间才有机会了,我打算出趟远门。”
肖方盯紧她,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太璀璨了,晃得他睁不开眼。看来过了一晚她终于想明白了,要顺从自己的心意去将人找回来。就算找不到,也不能坐以待毙,易绍仁那样无非想她可能为他做点儿事情,表示她是在乎他的。
这么幼稚的事情他都做出来了,钟配配也想哄一哄他。
肖方说:“我送你回去吧。”
钟配配打算去医院看风小玖,顺便给她带了皮蛋粥过去。
路上接到电话,听完脸色苍白。
肖方问她:“怎么了?”
钟配配讷讷:“我妈去世了。”
不止一次想过,她们的关系那样糟糕,年少的时候她不善待她,年老的时候却来拖累她。便想,如果她去世了,她是否就会轻松一些。至少每月不用支付繁杂的费用,也算了无牵挂了,那样的生活真是逍遥自在。
可是,现在除了眼眶湿润就再想不出别的。
她以为她会拖累她很久的,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钟配配回老家办理钟母的丧事。
没有将钟峻风一起带回去,在钟配配的老家有一种说法,年小的孩子不宜参加这样的场合。
风小玖自故不暇,所以钟峻风每天由保姆带着。一般顾老夫人会让司机把钟峻风接过来,在顾家玩一天,晚上的时候再将孩子送回去。
顾九重和顾锦苏从十几岁就各忙各的,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老早就忘了儿孙绕膝是种什么感觉了。钟峻风的出现成了老两口最大的盼头,每天送回去的时候恋恋不舍,等着明天早早到来,不等吃早餐就让司机去楼下等着。顾老夫人让厨房做些钟峻风喜欢吃的东西,顾老爷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报纸一边等着。
每天被钟峻风这么一闹,都快忘了顾锦苏有段时间没回家了。
之前顾老夫人给他打电话,要么忙,要么关机,他的事业正在上升期,忙一点儿是难免的。次数多了,顾老爷子就说:“要他忙吧,等到忙完了算然就回来了,不用打电话催他。”
倒是顾九重时不时会回来,心事重重,有的时候坐在客厅里和钟峻风说一会儿话,有的时候就直接上楼睡了。
这次回来又是一身酒气。
顾老夫人问他:“是不是喝酒了?”
便敷衍说:“没喝多少,一个朋友过生日。”
顾老夫人位住他:“小玖对你的态度怎么样了?你们的事情选个时间订一下吧。我和你爷爷挺着急你们的事,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顾九重蹙眉,声音沙哑:“奶奶……”接着眼眶就红了,像个小孩子。可是忍下来不能说,如果说如今几个人的关系是身上溃烂的伤口,再疼,再难耐,也想默默的忍下来。害怕一旦光天化日,她就不是他的了。如果让所有人发现这个变数,众口想传成了事实,他该怎么办。
就任它溃烂化脓,只要咬紧牙关不喊痛,是不是就能维系直至终老?
顾九重这样自欺欺人的骗过自己,一刻不想让自己变得清明。
顾老夫人伸出手来拉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是不是还是不顺利?要是真有误会,可以好好的跟她说,你这个脾气不要老是急燥……”
顾九重低低说:“奶奶,没事,就是有些头疼,我回房间睡一会儿。”
门板关合,顺着墙壁滑到地板上,枕着自己的手臂。不是地暖,地板上虽然铺着地毯还是冷的,他瑟缩的蜷成团,却懒得爬起来去床上睡。
太累了,走到这里就已筋疲力尽。
他去找过风小玖,不止一次,真的是绝望了。她似乎厌倦了这样的纠葛,泪眼汪汪的求他:“顾九重,你放过我。”她一伸手推开窗子,冷风肆意,她的声音夹杂在簌簌的响动里:“如果你再这样没完没了的纠缠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顾九重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战。
“风小玖,你实在残忍。”
活着不是他的,死了也不是。打什么时候开始,他被排挤到外围去,她就这样极力的将他从生命里剔除。
他想拥有她的想法有多强烈,她推拒的力量就有多大。这样的撕扯如同撕裂他的心,痛不可遏。
风小玖只是怕了,所以不顾一切的推开他。可是,到底怕些什么呢?
晚上顾老夫人上来叫顾九重吃饭的时候,发现他躺在地板上吃了一惊。
连忙叫醒他:“小九,醒一醒,怎么睡地板上了?感冒了还了得。”
可是叫不醒,他睡得很沉,迷迷糊糊的哼声:“奶奶,我困……”
顾老夫人伸手拭探,发现发烧了。
硬是把人拖起来叫到床上去。
顾九重迷迷糊糊的,被人喂了药片和水,一头扎到床上又睡了。
顾老夫人从楼上下来。
“烧得挺厉害,吃了药也不知道怎么样。”
顾老爷子担心的说:“把医生叫过来吧。”
顾老夫人一边让管家打电话,一边叹气:“也不知道这些天是怎么了,看他总像打不起精神,是不是真和小玖出什么问题了,不然我们明天去医院亲自解释一下吧。”
“你问他的时候,他怎么说?”
“他会说什么,什么事都一个人憋在心里习惯了,问了他也不说。”
可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是出事了。
以前就算公司遇到问题,他最多也就是心烦,却不见得像现在一样。
医生很快过来了,去楼上给顾九重输液退烧。
顾九重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中间翻身滚针了,手背上起了很大的一个包。疼得顾老夫人直掉眼泪,连念叨:“你看他这个样子,是跟谁过不去呢。”
医生说没什么毛病,就是发烧。等烧退了再看看情况,如果持继反复的话就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顾老夫人狐疑:“好好的怎么会发烧呢?”
顾老爷子终于忍不住说:“明摆着是心病。”
换了一只手重新打上。
这回顾老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直到输完两瓶才放心的离开。
中午顾锦苏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一进门顾老夫人就嗔怪:“你大哥生病了,你快去楼上看看他。”
顾锦苏过来揽上她的肩膀:“奶奶,对不起,这段时间太忙了,没接爷爷出院。”接着又问:“我大哥怎么病了?”
“不知道怎么了,好好的发起烧来,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不跟我们说,你去问问他。”
顾锦苏“嗯”了声:“我上去看看。”
本来一出院就打算回来跟两位老人说风小玖的事情,可是被绊住脚了。前段时间收购威业本来十分顺利,忽然接到张董的电话说资金出了一点儿问题。马不停蹄的跑去解决,一连几日就过去了。他知道是谁使的绊子,只有顾九重有这种顺手捻来的本事。他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自然比他风声水起,即便顾家大多的祖业由他打理,很多人还是肯给顾九重面子。由其那些银行,很多都是看着顾九重的脸色给他贷款。
顾锦苏知道顾九重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怕他跟家里人提起风小玖的事。
直接推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