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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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爷-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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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冰凉凉的感觉能快些渗进肤里,她微噘嘴朝他手背吹,一抬眉便见他离得过近的俊颜,玉容似染红云。她心头一颤,倏地起身。

外头有人叫唤--

“爷!三爷--三爷您在屋里吗?”

那明快男嗓她略觉耳熟,不禁踌躇了,想避开,一时间却不知避往哪儿好。

她似无头苍蝇在小灶房里来回踏了几次方步,银牙一咬决定先发制人。

她正欲走出,外头那人已闯进,两人差点在灶房门边撞成一堆。

“咦?你──唔!”

陆世平是看也没看清来者何人,横竖先请对方噤声就是了。

她又抬手去捂住那人的嘴,捂得严严实实,待定睛看清,眸心在眼底缩颤,像窜着两团小火。

这人的眉目……她依稀记得的。是那日摇船送她去‘樨香渡’,后又接她返回原来渡头的那名年轻舟夫!他颇能聊,聊的事甚广,他的嗓声当时便觉似在何时听过……啊!她真记起了!他的脸、他的声音,在当年落雨的‘樨香渡’,他们近船邀相见时,他就立在他家主子身侧,他是那个名唤‘景顺’的家仆!

所以那时抹黑了脸,摇船接送她,全是有意安排的了……

至于是谁安排,欸,她不用猜也知。

他既是贴心家仆,该也知道苗三爷最最不愿见的人便是她。

想着,她手劲陡轻,一下子便撤手,眸子却一瞬也不瞬地看他。

她太在意苗沃萌得知他口中的“婆婆”是谁,最后要闹得不欢而散,却未曾思及,景顺此时忽见她,表情为何不见惊愕。

景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瞧出她该也认出他了,假咳两声才道:“那个,呃……咱瞧外面小院有些乱,爷连盲杖也落在那儿,心急了,所以才、才不请自入……”姑娘清眸犹落在他脸上,有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神色,仿佛一切随便他了,任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景顺手里紧握拾来的盲杖,吞吞口水。

“其实,嗯……是说咱们家三爷的眼……呢!”眼珠子一溜,话便没了,因他家三爷搁在膝上的手突然收握成拳。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要他闭嘴。

唔,闭嘴就闭嘴。

景顺不仅闭嘴,还有些窝囊又有些心虚地避开陆世平那两道眸光。

“爷,船备好了,随时能走。”

“嗯。”苗沃萌淡应,起身接过景顺递来的杖子,点着地一步步走出。

出了屋后,他忽问景顺。

“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

“那小炉子和陶壶是我砸坏的,把钱赔给这位婆婆。”

听到“婆婆”二字,景顺五官一揪,实不敢看向陆世平。明明有心‘做坏事”的不是他,他亦是受人支使,但要他这祥“光明正大”却也“偷偷摸摸”地过完这场戏,着实别扭至极啊!

他被放出去学生意上的事还不足三年,他家温润如玉的三爷何时变得这般迂回机巧?呜,都跟大爷有得比了……

他硬着头皮答话,乖乖把银钱掏出。

陆世平从小灶间一路跟出,人就杵在屋门边听他们主仆说话,却见一块足可买下二、三十座小火炉和无数个陶壶的小银元递到她面前。

脑子原就沉沉的不太好使,此时她只会愣看,最后仅低敛眉眸,并不取去。

景顺眼珠子又瞟来瞟去,姑娘杵着装哑巴,他家三爷也杵着不说话,这、这是全来欺负他一个就对了!

为求打破僵局,他只好挑软的柿子捏。

他双手合十,把小银元都合在掌里,朝着不动不语的陆世平猛拜,拜过后,掌心一摊再举得高高的,就求她快快拿走银元。陆世平终还是收下钱。

“爷,钱已赔给……呃……婆婆了。”景顺回禀。

“嗯。”苗沃萌颔首

“多谢婆婆细心关照,晚辈该走了。”略顿,微笑再道:“往后若得空,晚辈会时不时过来探望婆婆,陪婆婆解闷。”

陆世平一听,秀眸飞抬,内心一阵阵闹着。

她想见他,想似今日这般能近近看他。

但他不能再来,她没法再瞒下去。

或者上船离开之后,景顺便会将这儿的事如实禀告,他得知是她,该也不会再踏上此地才是。但她想,他肯定要恼火,气两人无端端又遇上,唯一感到安慰的是,他因她发火,她人可以避得远远的,无须承受。

他旋身而去,一步步走出竹篱爸圈围的小院子。

短短不出一个时辰,这矮屋小院里的事已惹得她一颗心起起伏伏数遍,平静心湖划开无数涟漪,荡开许许多多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捏在手中的小银元“喀”一声掉地了,她恍若未闻,眸光扫过这一目了然的小院……卓大娘来时,他就坐在竹桌那端徐徐啜茶;而卓家小叔过来时,他才刚又跟她讨过新茶,还慢慢喝着;但此时,那抹清俊尔雅的身影已然不见……

她很想跟他说说话的,却一直认定他必然发怒,所以试也未试。

她任他自言自语,却始终不敢回应一声,她何时变得这般胆小如鼠?

往后可还有这祥的机会?

似眼前迷雾乍然消散,她走出小院子,且越走越快,往渡头方向去。

她不知自己欲做什么,只懊恼没能与他说话,她想追上他,但追上后该说什么,她其实并无头绪。

微喘地赶到渡头,还是迟了一步。

渡头边没有苗家主仆的身影,但一艘刚离岸的长舟引走她的视线。

是那艘跟在她小蓬船后头来到‘牛渚渡’的乌篷长舟。

她认出那个懒懒蹲在船头的人,正是景顺!

既是如此,那……她想追上的人,肯定坐在长舟乌篷里了……

长舟离岸越来越远,她沿着岸边走,杂草与土坡让她踩得一脚高、一脚低,她双眸仍远远盯着那艘船,直至再也瞧不见。

湖上秋波潋洒,刺得她眸底酸热。

风从湖面上吹来,冻得人四肢冰寒,而那风仿佛能说人语,在她耳边扑掠,像那一日,男人带恨问她--

“陆世平,问你了,你没听见吗?你跟我算什么?”

她一直没去深想。

没敢想深,是怕往心里掘得太深,会痛不可耐。

“倘若我说,你要是离开这儿、从我身边走开……我便再也不愿见你,你还想走、还会走吗?”

在那当下,走是必然之事,既已决定那祥做,便不考虑后果。

但她仿佛直到今天才幡然醒悟,他的“再不愿见”有多教她心惧心痛,明明近在眼前,明明都已碰触到他,却不敢教他知晓底细。

他想要“再不愿见”,总得先治好眼疾啊!眼睛尚瞧不见呢,是要如何对她“再不愿见”?

她笑出来,笑音短促低嗄,干笑,突然间笑里带出鼻音,呜呜咽咽的,眼泪便跟着滚落。

这哪里是笑?

根本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没想,不去想,以为将痛掩得严实,痛自然会不药而愈。岂料才浅浅触及,那感受竟会突然排山倒海般喷涌,痛不可耐。岸边离渡头已有一段距离,偏僻无人,她索性蹲下来哭个痛快。

双臂环膝,泪颜埋在膝间,四周杂草有及人腿肚那么高,她缩成一球哭得可怜,哭得连那徐慢脚步踩过丛生的杂草、近了她的身,她亦丝毫未察。

大哭一阵后,哭声渐微,但巧肩仍抽颤着。

她这时才稍稍抬起脸,抓袖胡乱擦泪,不过实在哭得太惨,涕泗纵横,只得伸手往怀里探,抓出一块巾子就要往脸上擦。突然,那道温漠熟悉的声音在风中乍响--

“给别的男人用过之物,你还想再用?””

她蓦然回眸。

这一吓,吓得不轻!

她像被冻成一根冰柱子,又似被丢进烈火里煎熬,身子忽冷忽热,心口忽缩忽胀,瞳光忽明忽灭。她无法动弹,方才哭得多凄惨,此时脸上就有多狼狈,但就是没办法遮掩半分。

苗沃萌从她斜后方再跨近两步,蹲下,一把抢走她手里素巾。

“随便将随身的巾子给男人用,你还有脑没有?那男人洗净送还了,你还真收回怀里?还敢拿出来再用?””温漠声嗓一下子变得恶声恶气,只差没骂“混帐”。

他五指一松,素巾立即被风吹跑。

陆世平眸线随飞走的巾子怔然微飘,下巴立刻被扣住扳正。

她看着眼前男人掏出他自己的锦帕,开始替她擦脸拭泪,动作如理琴般仔细。

她是被吓傻了,圈抱双膝的手一松,跌坐在草地上。

当锦帕一下下拭过她的脸时,她双眸一瞬也不瞬地近近望他,久久不能回神。

苗沃萌被看得颊面泛红,嘴上却还要叨念--

“你是熟到软烂的柿子吗?任人拿捏不吭声?那大娘没把钱给足是不是?你傻呀?东西就算砸烂、砸坏,也不能那样贱卖!你懂不懂?”擦完泪,锦帕最后搁在她鼻下人中处,把那一小片狼藉全拭净。

他眉宇忽地微狠。

“还有那条俗不可耐的花巾,任谁送的你都收吗?你若需要,我成箱、成箱送你,让你用上三辈子也用不完,省得你招蜂引蝶上门!”

陆世平听得见他说话,却觉每个语音飘来荡去。

她脑子里刺麻刺麻的,使着劲儿要想明白这一切,思绪却动得极慢。

好半响过去,她略干的唇瓣才扯出微弱的一句--

“你没走,没上那条长舟……”

他撤下锦帕,凝注她一会儿才颔首。

“是。我没走。”

她吸了吸鼻,有朵笑花噙在唇上欲开而未开,那神情……竟有些惨淡。

“你没走,景顺跟你的护卫却都在长舟上,你留下不走,为什么?”

这辈子还没这祥痛哭过。

双亲去世时,她年岁尚小,当时惊怕多于忧伤。而师父过世,她守在灵柩边虽也哭得不能自已,但那是泪水成串、成串消落,静静地泪流不止,却不是像今天这祥,全无顾忌地号啕大哭。

见她神色古怪,语气飘忽,他双目微眯,瞳心似有流火消过。

“你的眼能瞧见了……”不是问句,而是欣然轻叹。

她着迷般注视他的眼,那双重复光辨的深静长目如此神俊,她怎还以为他仍目盲?

其实看不清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

觉得眉宇间哪边不一祥了,像多出某种明快神气,她下意识抬手想触摸他的眼和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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