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只好吩咐华箬去找阮妈妈,把晞哥儿抱来“接客”。
“听说你生了,我就想来瞧你,可惜我婆婆不让叨扰。”陈三奶奶抱怨道,不过片刻就喜笑颜开,神神秘秘道:“不过早了就不能告诉你这个乐死人的消息了。”
说罢一副我知道你本来居不爱出门,如今又窝在屋里坐月子,肯定不知道……快感谢我吧的样子。
雨竹很配合的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来。
“刑部尚书邹大人你知道吧?”
“听说过。”她老爹的顶头上司嘛,不过雨竹最深刻的记忆还是他曾经给自家送过两个漂亮歌ji,最后被崔氏收拾了。
“邹家大小姐嫁得是弘农袁氏,折腾了两年才怀了身子,正养着胎呢,一天听人说她爹派来送东西的人来了,高高兴兴让人进来,没成想却是个专门调教歌ji的人伢子,领着四个风骚漂亮的歌ji就上门了……还说是邹大人订下要她送来的。”
雨竹张口结舌,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怎么可能?当爹的在女儿怀孕的时候给女婿送漂亮歌ji,哪个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做这种事!
陈三奶奶眉飞色舞,“没想到吧……谁能想到啊,所以都当笑话听,传得可快了,怕是就你不知道!”
“然后呢?”雨竹忍不住开口询问,靠在迎枕上,感觉头有些晕,难道是她听得方式不对?忙抛弃了软厚的迎枕,坐直了身子。
“然后啊……那邹家小姐气得哭了,之后又是请大夫,又是打发人回邹府吵闹,乱糟糟的一团。邹夫人不依了,当即就跟崔大人吵了一架,接着就回娘家了……邹大人不承认啊,可不承认有什么用,人家就是打的他的名号,即便不是他,这名声也传出去了。”
“……你看着安安静静,可京中不知道多少太太偷着高兴呢。”陈三奶奶压低了声音:“我婆婆也高兴,提脚就把偏院里两个身段儿妖娆的歌ji卖了,我公公一声也没吭……那两个就是邹大人送的,得宠好几年了,有一个胆子大的,还偷偷停了避子汤药,好在妈妈看得严,及时发现了才没出漏子。”
歌ji虽是可随意转赠的,但是那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两人打好商量了,一个愿意要,一个情愿给,这才皆大欢喜。这邹大人只管自己送着爽了,很容易招人不待见。
邹大人是借着妻族上位的,总觉着矮人一头,想要自己拉些关系也正常,可是过犹不及,就两面不是人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是蛆,就认为整个天下都是个大粪池。
其实也很能猜出是有人捉弄他,不过他陆陆续续送歌ji的人家太多了,以至于想排除排除圈个范围都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崔氏的手笔?雨竹想了想,若是手头银子足够的话,布置这样一个简单却管用的局倒也容易。反正目的只是在名声,又不要什么证据。
陈三奶奶说的渴了,就拿银签字戳了一块桃肉,肉质细嫩淡黄,汁多而稠,甘甜如蜜,忍不住又吃了一块。
“太太。”阮妈妈早就来了,只是看雨竹和陈三奶奶在说话就在门口侯了一会儿,见她们说完了才笑着进来。
“哎呦,快给我抱抱。”陈三奶奶一眼看到了阮妈妈怀中小小的襁褓,眼睛都亮了,立马丢了手中的银签子,恨不得要抢过来。
雨竹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跟阮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孩子抱到床上来——便是陈三奶奶粗手粗脚,也有床好挡一挡。
没想到,陈三奶奶虽然大大咧咧的,抱起孩子来却是稳当小心得很,姿势之专业堪比阮妈妈。
见雨竹惊叹,她得意地笑:“说句轻狂话,我小弟从小就是被我抱大的。”
她疼爱的看了眼怀中的晞哥儿,轻轻摇晃着,喜欢的跟什么似地,“真好,玉团儿似地……这小鼻子、小眼的,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
晞哥儿刚刚才被阮妈妈抱在屋子里转圈,玩累了有些犯困,对陈三奶奶的热情连一丝反应都欠奉,伸出粉嫩的舌舔了舔唇,眼睛眯啊眯的就要睡了。
陈三奶奶见了,眼睛也笑眯成了一条缝,拿出个田青白玉带通天孔小玉蝉给孩子挂上,然后又抱在怀里稀罕了一会儿才交给乳娘抱下去。
雨竹看她那般喜欢的样子,想到她这么些年来一直求子未得,不由担心道:“……你……有没有找个有能耐的大夫看看?你婆婆也着急了吧。”
陈三奶奶的笑容顿时就黯淡了下去,没好气道,“怎么没有瞧,药是成把成把的吃,这都把我补成什么样儿了,还是没消息……你说你们明明都是风一刮就要倒的竹竿样子,生孩子却容易,到我这儿怎么就难成这样儿呢?”
雨竹默然,陈三奶奶嫁在户部尚书府,凭身份什么大夫请不到,便是宫中的太医也是可以的……她只好拿些“缘分还没到”来安慰她。
人和人的缘分还真的是很奇妙,如清是那种清高敏感型的,以前自己一直对这种人敬谢不敏,但是还是阴错阳差因为共同的小爱好成了好友。再比如陈三奶奶,性子倒是合自己的口味,但是认识时日尚短,居然也莫名其妙的合缘合拍,成为无比和谐的八卦好友。
想着很久没有见到如清上门,平时顾忌着上有婆婆和太婆婆,她一个孙媳妇出门是不大好,但是按理自己生娃是要来看看的啊……雨竹有些担心,就和陈三奶奶打听,得知的结果居然是她也不知道,而且已经有些时候没和如清来往了。偶尔也递了帖子,却被谭大夫人拦了,加上她忙着调理身子,被拒绝了一两次后也就没再提起。
没得到答案,雨竹心里越发担心了,但只好按捺住,打听着些京中新奇的事——这也是难得的消遣了。
因为这些事除了从这儿听,其他还真没法子,毕竟周围很少有像陈三奶奶这样不是在京中长大,性子中还带着一些天真的人了。
哀怨没子女缘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陈三奶奶和雨竹聊聊天就恢复了元气,走的时候还大赞桃子好吃,向雨竹要了些带回府,说是孝敬婆婆。
送走了陈三奶奶,雨竹还没来得及烦恼一下如清的事,就见程巽勋冷着脸进来了。
第237章 他要做什么?
这是出什么事了?
自从曦哥儿出生,从来不喜怒于色的程巽勋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虽说不经常是笑模样 ,但是眼角眉梢都柔和无比,今儿怎么冷的跟冰块似地?
程巽勋到底自制力极强,眉头的冷意片刻就消了下去,只是紧紧抿着的唇角表示着他此刻心情绝对称不上是好。
“大哥要去北边了。”不等雨竹问起,程巽勋就开口道:“……皇上今天在朝上命大哥佩征虏将军印,充总兵官,即日启程。”
雨竹大惊,脱口而出:“原先的总兵呢?”
程巽勋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微微摇了摇头,与曦哥儿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里露出无奈之色来:“霍老将军练练兵还行,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不比以往。要是真的遇上战事恐怕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初让程巽功回来的时候,哪里想到老汗王这么快就挂了,新上来的还如此威猛呢?
雨竹点头表示明白,又犹豫着问:“那个旭烈兀的新汗王很厉害么,皇上这么重视?”她的印象中,朝廷和蒙古的关系虽然说不上好,但只是一直对峙着,没到你死我活的境地啊。
程巽勋拍了拍雨竹的脑袋,轻笑道:“你别操这些心了,赶紧把身子养好……我去前院看看。”
邓德就等在仪门口,见程巽勋出来了,忙上前一步道:“大爷在书房等您呢。”边说目光还不经意般的扫过程巽勋身后,见跟着的是两个陌生的小丫鬟,不由的有些失望。
程巽勋点点头,大步往书房去了。
“来了?”程巽功坐在描金海水纹檀木阔塌上,手里把玩着个什么,听到动静头也没抬,继续专注于手中的事情。
程巽勋走近了才发现,那竟是一个雕刻中的福翁,粗粗的轮廓已经完毕,是冯虚御风的模样——衣裳被风吹起,仙气氤氲,有慈眉善目……程巽功正在细心地雕琢五官。
“送给曦哥儿的。”程巽功落刀又快又稳,很快就完成了剩下的,吹去浮屑,又仔细端详了片刻,往程巽勋的方向抛去。
“小家伙儿的满月礼我是赶不上了。”程巽功将刀具收进匣子里,笑道:“提前送个礼。”
程巽勋右手一扬接住了福翁,默不作声的摩挲了下光滑的木料,黑中带紫,沉静非常,闪着绸缎一般的光泽,端是极上等的紫檀木。
“万事小心”
到最后只是这样一句话而已。
此次不同于以往只是练练兵、组织几次对抗——旭烈兀豢养勇士八千余人为义弟,大肆赏赐,激起一众蒙古汉子的凶性,继而多蓄战马兵器,气势汹汹屯兵压境。
而且已经有过几次大小不等的试探,霍老将军手下伤亡还不小。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那新汗王是疯子——硬碰硬是只有野蛮人才做的事不管怎样,第二日程巽功还是打点好简易行李,带上几个护卫出京往北边去了。
随着消息的传开,最不安的莫过于诸邑公主了。
“……他要做什么……他又要做什么……”
于妈妈心疼的将诸邑公主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哆嗦的不成样子的身子,安慰道:“不怕啊,咱现在隔了老远呢,他只能在边境上抢抢粮,追不到这儿来的。”
“他跟狼一样,不会就这么罢手的,他不会就这么罢手的……”温暖的怀抱让诸邑公主渐渐平静了下来,惨然笑着:“抢粮?他怎么可能稀罕那点粮食……阿鲁察和博罗克沁不清楚,我还能不知道吗?他这些年任劳任怨供阿鲁察驱使,对博罗克沁的数次陷害也视而不见,凭什么这样?还不是每次征战回来后的金银锦缎都堆了满仓,交上去的恐怕连一半都没有……”
于妈妈想想也是这样, 大王子在外头很低调,本帐里却不乏珍奇宝贝,有些稀奇玩意儿甚至连皇宫都没有。
“公主……”于妈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咽下了后面的话,真是孽缘。
当初因为“蓟渊之役”中伤亡惨重,久峙不下,先皇为了给内乱保存实力,以和亲的条件达成和约。
先皇后悲痛万分,怎奈皇命难为,只得忍痛为公主准备嫁